聽說陳姑娘的婚事和姜家有關,于父心中頓時不悅。

　他和盛姑娘之間確實不太合適，人家哥哥嫌棄他年紀大，不愿意讓兒給人做后娘,進而幫妹妹重新定下一門婚事，這完全說得過去。

　但卻不能由姜為民故意牽線。合著他于家就甩不開姜家，一輩子的由姜家控？

　于父一拍桌子，霍然起：“這個姜為民，我不跟計較，他還來勁了！”

　說話間，外頭有個管事頭腦的進來。

　于父本就在氣頭上,看到他這樣，皺眉問：“出了何事？”

　管事知道討不了好,一閉眼道：“姜老爺來了。”

　于父冷笑一聲：“他還敢來。來了正好，要是不來,還得本老爺上門去找他。”

　姜為民進門后，未語先笑：“于老爺，最近在莊子上住得如何？”

　話問出口，他立刻就察覺到了屋中的氣氛不對。于新蘭一個晚輩像看笑話似的盯著他，而前妹夫眼神涼涼，毫無待客該有的熱不說,看他就像看仇人似的。

　姜為民心頭一驚,立刻就猜到了原委。興許是前妹夫已經知道自己把他看中的姑娘牽走了。與其等著妹夫質問，還不如自己主承認。他笑了笑道：“于老爺,我今兒上門,是來請罪的。”

　其實不是，但事已至此，還是先請罪再說。

　于父冷哼一聲：“說吧！”

　“我聽說你認識了一位姓陳的姑娘,兩人來往切。”姜為民說到這里，頗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我妹夫嘛，就是現在不是了，我這個做兄長的照顧你已經了習慣。忍不住就多查了一下，然后得知那位姑娘有些不太妥當。”

　于父涼涼問：“怎麼個不妥當法？”

　“勤快善良，看著是哪都好，但命不太好。”姜為民嘆了口氣：“定過兩門婚事，每次一定親，自家的長輩就出事，兩場婚事都是這麼黃的。并且，那兩個未婚夫也不是無緣無故退親，而是在陳家長輩出事的時候，那兩個未婚夫的家里也有了喪事。你說……你們家的人本來就不多，萬一再出點事，我怕你不住啊！命理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怕勸不住你，這才私底下做了決定，你別怪我才好。”

　于父冷哼了一聲。

　明顯是怪了的。

　姜為民苦笑：“我攪黃了你的婚事，你怪我也是對的。但我不后悔，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于父一臉驚奇：“你這份忍辱負重的模樣，是想讓我謝你？”

　姜為民擺了擺手：“妹夫，先前那些年里，因為你的緣故，姜家的生意做得不錯。相比起你的話，我就差了許多。如果是外人，我也不怕你笑話，咱們倆分產之后，我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我今日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咱們重新合伙做生意的事……妹妹是妹妹，做了錯事，已經被我送到了莊子上，以后也不會再接回來。”

　“照你所言，今天我們倆做生意的時候都是你占我的便宜。”于父不疾不徐：“那時候你是我的大舅子，看在夫人的份上，愿意拉你們一把。現在，夫人險些害得我斷子絕孫，我沒跟你計較已經是大度，你憑什麼認為我還會幫你的忙？”

　這話說得頗不客氣。再有，從姜為民進來到現在，都沒人給他送杯茶，他有些尷尬：“是這樣的，你有再娶之意，我很能理解。有了陳姑娘的事后，我就有那些想法……忍不住找了一個在看相上很有名的道長，幫你測算了一下生辰八字，尋出了一個對你有助益的八字來。就是那麼巧，那姑娘是我一個表妹！只要你娶了，家中和睦，兒雙全，生意更上一層樓。于家可再延續百年！”

　于父氣笑了，噴他：“你當我是傻子？”

　太過生氣，說這話誰都噴出了口水。

　姜為民覺得臉上有些涼，手抹了一把，有些尷尬地道：“你看不上我表妹，但不能不信命。這樣吧，你將人接近府來只做個妾就行！”

　聞言，于父倒不笑了，深深看著他：“姜為民，如果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怕是早就懷疑你姜家的家風，不會被夫人害得這麼慘。別人家養大一個姑娘不容易，可不是讓你這麼糟蹋的。”

　“能夠伺候你，是我表妹的福氣。”姜為民急忙道：“對你仰慕已久，也是心甘愿的。”

　于父惱了：“愿意，我就得答應？這什麼歪理？”他揚聲道：“來人，送客！”

　姜為民急了，還想要糾纏。于父余怒未休，大聲道：“放出話去，我于家和姜家從今往后一刀兩斷，再不來往！”

　管事應聲而去。

　姜為民急得跳腳：“于老爺，你別沖啊！”

　“這都是被你的。”于父冷冷看著他：“你再糾纏，剩下的那點東西都保不住。不信就試試！”

　姜為民哪敢不信？

　親戚多年，兩人也合伙做了這麼久的生意。他最是清楚于父的手段，他就斗不過。

　走出于府，姜為民看著后對自己滿臉戒備的門房，心中一片茫然。他弄不明白事怎麼就變了這樣，明明他是想拉近兩家關系的啊！現在倒好，這都險些弄了仇人。

　不，已經是仇人了！

　兩家斷，再不來往。他真的不敢再糾纏了，萬一于父真的出手對付姜家，到時候他怕是真的要了賣祖產的敗家子！

　姜為民想到那樣的后果，忍不住打了個寒。他很不甘心，氣憤中想起了害兩家如此的罪魁禍首，滿腔的怒氣頓時有了發泄。他立刻找了馬車將自己送往郊外的莊子上。

　姜氏本就不會照顧自己，也不愿意做飯。每天都生啃菜葉……一開始是不愿意做，以為用不了幾天就能回城，到了后來，想要生火做飯，卻發現自己本就不會。

　這些天，變得蓬頭垢面，跟街上的乞丐婆子似的，再找不到曾經的風。

　姜為民看到這樣的妹妹，先嚇了一跳。認清楚面前的人后，氣得上前踹了一腳。

　姜氏吃痛，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怒吼道：“你又發什麼瘋？姜為民，爹娘讓你照顧好我，你就是這麼照顧的？我吃了這麼多的苦，你百年之后敢面對爹娘？”

　“我且顧不上面對爹娘。”姜為民又踹了一腳：“于家就要對付我了。到時候，姜家毀于一旦，列祖列宗都要來找你這個罪魁禍首問罪！”

　聽到這話，姜氏嚇一跳，反應過來后，否認道：“跟我沒關系，是你自己不會做生意，都是你賠的！”

　兄妹倆互相指責，姜氏的手腳，加上是子，本就打不，只有挨揍的份。

　等到姜為民離開時，已經渾是傷癱在角落。

　姜氏痛得連抬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眼前一陣陣發黑，但不敢暈，就怕自己眼睛一閉，再也醒不過來。相比起如今到的這些苦難，有妾室和庶算不得什麼。哪怕是于新蘭在面前作威作福，也好過如今在這又臟又臭的屋中，渾是傷還沒藥治！

　后悔了！

　*

　羅大云就不愿意去城里，是被著去的。回到村里后立刻找到婆婆說了于新蘭的話。

　“那意思就是要讓我們家還債，否則就要告我們當年對下藥的事。娘，那些事咱們雖然做得，大人不一定查得出，但被傷了……于家豪富，若是買通了大人讓我們全家獄可怎麼辦？”

　萬家人聽到這話，都有些被嚇著。

　萬母恨恨道：“一個鄉下丫頭片子而已，怎麼就變了城里的富商之呢？”

　如果于新蘭的份沒變，那孫子就還是羅家的人，食住行和往後娶妻生子都再不用他們心。

　羅大云不敢多言，到了角落里。

　羅家一片愁云慘霧，誰也沒開口。羅父有了主意：“不如咱們把大云休了，就說那些都是的主意，當初的避子湯是走的。所以才沒輕沒重傷了于新蘭的子！”

　羅母一想也對，立刻道：“去請羅家的長輩過來，今兒我就要休這個算計娘家嫂嫂又牽連夫家名聲的惡毒婦人！”

　羅大云：“……”怎麼又扯到了自己上？

　這被休了的人，日子可怎麼過？羅家那邊名聲死臭，不愿意回去。且這世上大半的人家都會嫌棄被休回家的兒，尤其之前還在娘家做了不事，如今都與真相大白。

　毫不懷疑自己如果被休出門的話，一定會被娘家給趕出來。就算不趕，日子也定然水深火熱。

　眼看已經有個孩子跑出去請人，羅大云頓時急了：“娘，不能！”

　“沒什麼不能的！”萬母暴地道：“家里如今被眾人指指點點，說到底，罪魁禍首是你。只要你離開了萬家，以后他們就會忘了現在發生的事。大云，我知道你是個勤快的能干人，也舍不得你。但我想說的是，這人在有了孩子之后，活的就是兒孫。只有你走了，幾個孩子才能過得更好。也是他們的娘，要是懂我意思，就該主離開，而不是等我攆你！”

　還讓主走？

　羅大云真的想一口唾沫呸在這老太太臉上，什麼好事都讓萬家占去，為了一家人甚至不惜算計娘家。結果就換來了這？

　想得，才不走！

　“絕不會有人跟我一樣對待幾個孩子那麼真心。我你走！”羅大云振振有詞：“孩子他爹這麼年輕，以后肯定要再娶，我才不愿意讓幾個孩子被后娘磋磨！”

　萬母見兒媳不聽話，冷聲道：“這事由不得你。”

　見婆婆了真格，一心想讓自己離開。羅大云也不再溫和，沉聲道：“這事也由不得你。我偏不走，如果你敢給我休書，我就去城里公堂上把當年你吩咐我做的事原原本本說出來。去之前還可以問于新蘭要點好，肯定愿意為自己討個公道的，這點銀子給得心甘愿。”

　萬母狠狠瞪著兒媳。

　兩人對視，誰也不肯退讓。

　當年的事確實經不起細究，卻如今于新蘭在高，只抬抬手就能給他們家長不麻煩。當年的事死不承認還好，至沒人知道真相。如果真的真相大白，萬母不覺得于家會放過自己。

　相比起家破人亡，只是家破……好像也不是不能接。

　萬父嘆了口氣：“去把小四追回來，先別請人了，咱們去鎮上找個中人……或者去村里問一問，誰家要買房置地。”

　萬母舍不得，心疼得眼圈都紅了：“他爹，就沒有其他法子？”

　“我也想留，但留不住啊！”萬父強調：“保住一家老小的命要。只希于新蘭說話算話，真的肯放過我們一家才好。”

　聞言，羅大云試探著道：“我去的時候聽說于老爺幫找了不高明大夫調理子……于家如今還沒子嗣，就等著生呢。只要能生下孩子，咱們當年下藥的事就算不得什麼了。”

　這倒是事實。

　就算是鬧上了公堂，于新蘭也是暫時被毀了子，并沒有真的絕了子嗣。那萬家罪名也就沒那麼重。

　還有，這多年來沒生孩子的人，突然有了孕，興許就會變得豁達些，不再計較曾經了也不一定。

　一時間，萬家人倒是真的希于新蘭能懷上孩子。

　羅大云到底是沒有被休，但一家人也不如以前那般親近，現在都各懷心思，只是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善罷了。

　萬母是個懂幾分藥理的人，在兒媳跟嗆嗆，甚至出聲威脅時，就已經徹底厭惡了這個兒媳。當年那些事，能做不能說，絕對不會讓真相有傳出去的可能。

　“大云，你跑城里奔波這一路，應該累吧？”萬母端出了一晚黑漆漆的藥：“喝點解暑茶。”

　鄉下人家解暑茶可沒有跟城里似的每次熬出來都是一個味，莊戶人家沒那麼多的講究，所謂的解手場，就是在街上胡扯的草藥，配比完全是混的，有時候酸些，有時候苦些，熬出來是褐還是黑，甚至是暗紅都是正常的。

　羅大云剛跟婆婆吵了一架，心頭發虛，看到婆婆送上來的湯，幾乎是下意識地接過，然后在婆婆欣的目中一飲而盡。

　日子總得往下過，哪怕是撕破臉了，也得想辦法把它給補上。

　婆媳兩人都有意和好，很快就已經恢復如初。

　沒兩天，羅大云就病了。

　萬家老兩口到城里來送銀子時，雙手將一個小匣子放在楚云梨面前，羅母試探著道：“本來是該讓大云來的，可好像著了涼，這兩天病得昏昏沉沉，實在是來不了。”

　“我要的是銀子，又不想見，管來不來呢。”楚云梨看著面前的二十多兩銀子：“這只是羅山寶的花銷，你們欠我的東西還多著呢。”

　聽到這話，夫妻倆忍不住面面相覷。萬母苦笑：“于姑娘，咱們日子得往前過，眼睛也得往前看。別老惦記著之前發生的那點事……你就當那些事都是我做的，以后恨我就行！我一把年紀了，已經不在乎名聲，只希你能放過我的家人。”

　“當？”楚云梨滿臉嘲諷：“那些事本來就是你干的，我心里清楚得很。現在會見你們，純屬是為了解悶，這點銀子……我本就沒放在心上。”將匣子往邊的丫鬟手里一塞：“賞你了。”

　萬母：“……”好心疼！

　只一個丫鬟得的一次賞賜，就已經是們全家賣房賣地的積蓄。

　夫妻倆心里不平，卻也只能忍著。如今一家人都住在村里沒人要的窩棚中，恨不得一個子兒掰兩半花，兩人本就不敢在城里過夜，眼見事說完，急忙起告辭。他們還得走回去呢。

　是的，兩人舍不得花銀子搭馬車，只能靠雙走。

　而家里的羅大云在公公婆婆走了后，沒人幫熬藥，自己又起不來，只覺心中一片冰涼……本來就已經病得很重，如果不喝藥的話，說不準就是幾天的景。

　心中絕，將男人罵了一通又一通。然后睡著了，醒來后又開始罵，接著又陷昏迷之中。兩日后，老兩口還沒回來，羅大云再次醒來，聽到院子里幾個兒子正在商量說去鎮上找個伴，以后都不打算回來……原話是他們在村里只會被人指指點點，還不如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那娘呢？”問這話的是小五，才六歲，正是半懂不懂的年紀。

　聽到這話，羅大云欣的，接著就聽到老大的聲音傳來：“娘病得那麼重，就是幾天的景。你們心里都得有準備，別太傷心。人都有一死，還是咱們活著的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