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兒媳的羅大云率先親切問候：“娘奔波一路,辛苦了，還是早些用了飯歇著。”

　本來該是去做飯伺候的，一來子還沒養回來,渾發。二來，也不想伺候這夫妻倆。

　萬母跑這一趟,心都疲憊,確實想歇著。進門之前是想讓幾個孩子做飯的，管它好不好吃，先糊弄兩頓，等緩過神了再說。

　但現在不行，兒媳都變得活蹦跳，萬一跑出去說怎麼辦？

　好在萬母只是疲憊不想彈，并非彈不得。笑盈盈道：“其實還好，就是那大筆銀子送出去,實在太心疼了。大云啊,你是不知道那新蘭有多氣人,結果銀子之后直接就賞了邊的丫鬟,連個磕都沒打。那可是足足二十多兩銀,一眼都沒多瞧！”

　羅大云聽到這話，心也復雜的。

　同樣是鄉下長大的姑娘，于新蘭的運氣怎麼就能那麼好呢？為何那個被富商認回家去的姑娘不是？

　萬母一邊念叨,一邊進了廚房：“你們肯定都沒吃飯,我先去做。對了,先前你病得重的,就算如今能彈了，但肯定沒好完，稍后我給你熬副藥,你可別怕苦，都言良藥苦口。這藥越是苦，藥效就越好！”

　羅大云聽到婆婆還要給自己熬藥，再一次確定想要自己的命。

　想到此，羅大云心中陡然升起一怒氣來。到了萬家之后，雖然偶爾會懶，但也幫萬家生下了四子一，還幫著算計了娘家，結果呢，這老虔婆說翻臉就翻臉，比城里那些待兒媳婦的婆婆還要毒，竟然想直接要的命。

　既然如此，也不客氣了！

　“多謝娘，還是娘對我最好。”羅大云虛弱地道謝。

　聞言，萬母暗自松了一口氣。

　家里的宅子和地都已經賣完，糧食也沒剩下多，說是做的飯，其實就跟豬食差不多。除了偶爾看到一顆糧食，其他的都是青綠的菜。

　這樣的東西，誰看了都沒胃口。但一家人都了，便也各自端了一碗沉默地坐著喝。

　羅大云的那一碗是萬母親自遞過來的，急忙道謝。

　父子倆看著婆媳二人這般融洽，都欣的。

　“以后咱們倆好好過日子，勤快一點，總能恢復以前的好日子。這人啊，不怕窮，就怕懶。”萬父語重心長：“家里沒有地，等我歇兩日就帶著你們去鎮上找活干。不拘多工錢，只要能包吃包住，這活兒就能干，騎驢找馬嘛，總能找著合適的！”

　萬母適時出聲：“大云如今還在病中，得有人在家中照顧，咱們這些生也不適合出去干活，你們全部都去。將小五留在家里我照看著。”

　一家人都沒異議。

　吃著這樣的飯，總覺沒有盼頭，還不如出去找活干呢。再說了，現如今萬家的名聲死臭，留在村里還會被人指指點點。出去干一段時間，等眾人忘了這事，剛好也能找些銀子回來重新安家。

　羅大云沒有出聲。

　喝完了粥后，端著自己的那碗藥進了屋。

　萬母見狀，急忙道：“我費心找的草藥，你可千萬別給我倒了。”

　“怎會？”羅大云回過頭來：“我就是覺得這味兒太沖，剛好我屋中還有幾顆餞，想用那玩意兒一，否則，我真怕自己會吐出來。”

　這破宅子周圍雜草叢生，然后是有一家人仔細打理過，周圍的地還是不太平整。羅大云推開了后面的窗，將那一碗藥潑到了草叢里，又將碗底剩下的那點在自己邊抹了抹。

　只這麼一點藥，也讓險些吐了。羅大云心中對婆婆更添幾分厭惡，哪怕是毒，也做得這麼惡心。老虔婆這就是故意待。

　翌日，萬父帶著一家人離開，小五是個半懂不懂的孩子，整日只知道瘋玩，大早上就跑不見了人影。

　羅大云多了個心眼，醒過來后并沒有立刻起，而是用被子蒙住頭繼續睡。

　沒多久，萬母的頭從窗戶探了進來：“大云，你醒了沒，起來幫我燒火。”

　羅大云聽見了，但假裝自己還睡著，對這話充耳不聞。

　萬母又了兩聲，還是沒靜。

　沒多久，萬母就退了出去。

　羅大云背對著窗戶，心中越來越冷。婆婆在的記憶里從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尤其是對待懶的，那是非要把人起來幫忙不可。這麼快就放棄了，明顯是知道起不來。

　等萬母去廚房忙碌的時候，羅大云起。那門板很破，一就吱嘎作響。輕輕打開門，悄悄溜出去，跑到了廚房的后面。撿起了一從萬家搬過來的柴火。

　鄉下人家，平時都燒秸稈等，那玩意兒不熬火，也經不起放。但每年收糧食時都會砍回來許多，當然了，遇上農閑也會砍柴。

　砍回來的柴火并不會立刻燒，一來是舍不得燒，二來，剛砍回來的柴火得干著，遇上家里有紅白喜事，或是做大菜沒人燒火的時候才會用。萬家人多，平時就積攢了不這樣的木棒。賣出宅子時，便將柴火搬了過來。

　羅大云藏在萬母抱秸稈的必經之路，沒多久，就聽到有悉悉簌簌的腳步聲過來。手指了，只覺得手心都出了汗，但知道，如果自己不下狠手，早晚會被這個老虔婆害死。于是，到底還是一咬牙，將棒子高高揚起。

　等到那邊剛一探出頭來，就狠狠砸下。

　萬母悶哼了一聲，捂著頭倒地。沒有立刻暈厥，看著面前兇神惡煞的兒媳，恍惚間明白了什麼。

　“你……”

　羅大云見沒有暈，咬牙道：“我為萬家做了這麼多，你卻要我的命，我不想死！那就只能讓你去死！”

　萬母：“……誤會！”

　你死我活的時候，心慈手最是要不得。羅大云心一橫，手中棒子再次落下。

　萬母張口想要喊，聲音還沒出來。再次挨了一下，頭一歪，立刻暈了過去。額頭上的跡從發尖漸漸流下。

　看著那，羅大云似乎這才弄清楚自己干了什麼，嚇了一跳，將手里的棒子丟到地上。

　棒子落地的聲音讓回過了神，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上前撿起棒子，丟盡了已經燒了灰燼的灶中，又添了幾把秸稈，讓木棒漸漸燒了炭。

　而他不知道的是，方才打人的作落了小兒眼中。小五才六歲，不大懂事，就知道那會兒的母親很是駭人。

　鄉下婦人平時都很忙碌，尤其在孩子多了后，對孩子都沒甚耐心，小五雖然是家里唯一的姑娘，羅大云，平時對也沒有多疼，輒打罵。

　因此，小五當時被嚇著，不敢湊上去。這破屋連個院子都沒有，從草叢里悄悄跑走。走到路上后，下意識的不敢將這事告訴其他的人，不知不覺間就回到了羅家。

　看到羅家人，小五的眼淚再也忍不住。

　羅母看到外孫，本來不想搭理的。如果說以前對萬家這門親戚還上心的話，如今就是憎恨了！

　現如今萬家已經落魄，更看不上眼。不過呢，羅母活了這把年紀沒有自己的孫子孫，都說隔輩親，對待孫有些不起心腸來。尤其看到小姑娘哭得可憐，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哭什麼？誰欺負你了？”

　發生了這麼多事，于新蘭一點都沒給兩家留臉，萬家名聲死臭，孩子被人欺負也是常事。

　羅母暢快之余，又有些心疼。

　小五搭搭，半天不說話。后來嘀嘀咕咕說了許多，羅母沒往心里去。倒是邊上的羅大江聽出來了不對：“你娘打了你？還有？”

　聽到這話，小五嗷一聲，哭得更傷心了。

　羅母霍然扭頭，跟兒子面面相覷，母子倆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詫異。

　這婆媳倆……至于這麼狠嗎？

　羅母咬牙：“不知道你妹妹是怎麼長的，一點都不像是我的兒。”

　哪有這麼狠的心腸？

　就算是腦子里想，那也是絕對下不了手的。

　“這……要是殺人的事被發現，會不會牽連咱們？”如今羅家的名聲已經很不好，可再經不起了，羅大江還想再娶呢。

　羅母也準備給兒子再娶媳婦，聞言直皺眉：“我瞧瞧去。”

　羅大江提醒道：“你別太明顯，悄悄看一眼就回。”

　羅母聽到這話，不以為然道：“難道還會對我這個親娘手？”

　那可不一定！

　羅母從兒子眼中看到了這話，頗有些無語。卻也記在了心上。

　到的時候，荒院子附近已經圍了不人。原來羅大云三兩下將木棒燒炭后，就說自己婆婆摔了一跤撞著了頭。

　萬家不干人事，但事關人命，村里人還是愿意過來幫忙。

　此刻的萬母已經被搬到了空地上，已然出氣多進氣。羅大云趴在旁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哭喪似的，只念著婆婆的好。

　眾人看在眼中，都覺得萬家悲催的。這也算是惡有惡報。

　有人上前幫著辦理后事，羅大云沒有銀子，有萬家本家的人主借出，一時間，喪事還辦得井井有條。

　去鎮上找活干的萬家人趕了回來，就看到了已經昏睡不醒的萬母，眾人都不能接。

　萬母頭上的傷很明顯是被磕的，一家人倒沒有懷疑羅大云，很快陷了悲傷之中。

　跪靈時，小五始終不肯靠近母親。萬父將孩子攬在自己邊：“別怕。這是你，以前很疼你的，絕對不會害你。你不用怕，爺爺護著你呢。”

　小五一直都在泣，不知的人還說孝順，聽了爺爺的話，低聲道：“我怕娘。”

　萬父沒聽出不對，只勸道：“你娘忙著呢，咱們先別去煩！回頭等忙完了，就不會兇你了。”

　小五口道：“可要打人……”

　話出口后，急忙捂住了自己的。

　為母親揍孩子實在太正常了。萬父正想接著安，看嚇這般，突然覺得不太對，道：“有爺爺護著，不敢打你。還是，你看到打誰了？”

　小五沉默下來。

　萬父總覺得這里面不太對，耐著子哄了半晌：“你悄悄告訴爺爺，我不跟人說。”

　小五遲疑了下，道：“外婆不讓我說看見娘打了。”

　話有些拗口，萬父愣了一下才繞出來。他先是震驚于自己妻子的死竟然是兒媳手，又驚訝于里面還有羅家的事。

　會不會是羅家指使的呢？

　他心里跟貓抓似的，霍然起：“羅大云，你給我滾過來！”

　在萬母死后，家里就得羅大云一個年的人，無論是后事還是喪席，全都要由做主。村里人愿意來幫忙辦后事，但卻不會自作主張。凡事都會問過羅大云，怎麼說就怎麼辦，事甚至細到菜切還是切片，每樣菜里放多。

　因此，羅大云忙得腳不沾地。乍然聽到公公暴怒的聲音，嚇了一跳。

　本來就心虛，下意識的忽略了萬父的喊聲，但邊上有不熱心人，急忙拽袖子：“你爹喊你，應該是有事吩咐，你先過去一趟。”

　萬父冷冷看著：“你娘是怎麼變這樣的？”

　“這……我也不知道，早上我頭疼起得比較晚。站出來就看到倒在院子里，頭下有。”

　萬父怒不可遏：“小五說親眼看到你用棒子敲了你娘的頭，你還在這里狡辯。羅大云，你娘說你惡毒，當真是沒有冤枉了你！”

　羅大云嚇一跳，下意識看向兒：“小五，你怎麼能說？”

　萬父質問：“這里面還有你娘的事，是不是你娘家記恨你們婆媳倆害得他們丟了富貴的姻親，所以讓你害你娘？”

　“不是！”羅大云急忙否認。

　兩人短短幾句話，說出了許多事，聽明白了的人都下意識離羅大云遠了點。

　孩子最不會撒謊，如果這事是小五說的，那基本就是事實。羅大云這也忒狠了，給親嫂嫂下藥在前，還敢對親婆婆手。

　要知道，羅大云嫁到萬家可不是一兩天。已經足有十幾年了，都快趕上在娘家呆的時間。這麼多年下來，竟然還沒把的心捂熱嗎？

　“這事沒完。”萬家已經認定了此事和羅家有關，他腦中已經想了許多。到了此刻，將妻子的死摁在羅大云頭上，還能將以前給于新蘭下毒的事也全部推給羅大云……既能轉移了于新蘭的恨意，還能問羅家討要一些賠償。

　妻子已經死了，還是活著的人要。幾個孩子的婚事都沒著落，鎮上的活計也沒那麼好找，再沒有銀子，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羅家和萬家是姻親，雖然已經撕破了臉，但遇上紅白喜事，該出面還得出面。羅母沒過來，來的人是羅大江。眼看事要往自家上扯，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管。

　“胡說，自從新蘭回來之后，我們兩家就再沒有見過面。我娘天天都在地里忙，哪有空跟大云商量事？”羅大江強調：“大娘的死與我們家無關！”

　萬父鐵了心要從羅家訛詐些銀子，他還真就不信羅大江做了幾個月的富商婿一點銀子都沒攢。冷聲道：“老妻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大家說了都不算，既然事關人命，那我就去請大人幫忙討個公道。”

　羅大江：“……”

　真的，他發現妹子才是自己的克星。

　只要有羅大云在，他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明明他娶了于新蘭后，只等著回到了于家，下半輩子吃香喝辣，手里握著花不完的銀子。就是因為兩人沒孩子，又因為妹妹害了于新蘭，他就落到了這樣的地步。

　現在他還得有一個殺害婆婆的妹妹。

　以后誰敢嫁給他？

　羅大江想到這些，真的想罵人了。

　萬父揚聲道：“大家伙幫忙做個見證，孩子他娘死得冤枉，我非得幫討個公道不可。”

　喪事不辦了，萬父找了門板，張羅著把萬母抬去城里告狀，他話是這麼說，作卻磨磨蹭蹭。明顯等著羅家上門相求。

　羅家三口私底下商量過后，認為這事兒能鬧上公堂，畢竟，當年羅大云確實跟親娘商量過給于新蘭下藥，要是公堂上把這事給翻出來。于父那邊肯定不會放過。

　于是，三人私底下找到萬父，想讓他輕輕放下此事。

　萬父話說得直白：“孩子他娘不能白死。你們家姑娘沒養好，得賠！”

　他張口就要二十兩銀，幾乎是陪給于新蘭的八，有了這些，萬家又會為村里最富裕的人家。

　就是把羅大江一家賣了，他們也湊不出啊，一家人只得苦口婆心的繼續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