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林聽到這話, 終于滿意了。

　其實，齊小妹帶著孩子一起去照顧那個生病的人，在他看來，就是將孩子故意置于危險之中, 他對此很是不滿。

　不過, 齊小妹也不算蠢得無藥可救。

　“你姐姐病得很重, 我會讓人好好照顧的。等好了，你可將人留在府中住一段，或是我拿銀子給你在外頭安頓。”

　楚云梨道了謝。

　周意林離開時, 心愉悅無比。

　送走了人，楚云梨找來冬雨，問：“是誰在公子耳邊嚼的舌？”

　冬雨并不瞞：“是姚姨娘！”

　楚云梨冷笑一聲。跑去照顧齊小桃這事, 周意林肯定早晚都能想起來不妥，但別人，那就是故意針對。

　此刻天正好，不是很烈，楚云梨將孩子抱起：“去園子里走走。”

　冬雨愕然。

　因為從姨娘有了孕之后，平時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就算是散步，那也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怕出去后惹上事。

　楚云梨才不管丫鬟怎麼想。

　特意去了昨天偶遇姚姨娘的地方, 果不其然，又看到了人在花樹底下。

　姚姨娘上裹著大紅披風, 襯著蒼白的愈發白皙, 整個人多了幾分飄渺如仙之意，確實是個人。

　“齊妹妹，你這是要去哪？”

　“哪也不去, 就走走。”楚云梨上前：“昨天在這看到了你，沒想到今日又在，當初我有孕的時候，怎麼小心都不為過，既怕磕著著，又怕底下的人出手笨腳傷看我，那幾個月里，我簡直恨不得在床上度過。你這膽子可真大！”

　姚姨娘好笑地道：“妹妹太小心了！我這腹中是公子的脈，只要不蠢，就該知道不能對我手。否則，全家都要死無葬之地。”

　說到后來，語氣里已經帶上了幾分殺意。

　“好的，但玉姨娘的孩子已經沒了，你還是要小心點。”楚云梨一副好心提醒的模樣：“昨天還特意來跟我說，懷疑康哥的死有疑！”

　兩人一起往花樹邊走，楚云梨突然手握住了的。

　姚姨娘嚇一跳。

　楚云梨將拉了下：“那邊有塊石頭，你別絆著。”

　只這麼一拉，周圍的丫鬟也嚇得滿頭是汗。

　楚云梨手指巧妙地搭在了的脈上，隨即笑容更深：“有孕的人，可千萬小心，別落了胎才好。”

　姚姨娘有些尷尬，用力回了自己的手：“你還是顧好自己。”

　楚云梨頷首，看向小偏院的方向：“不知道，我姐姐今日習不習慣！”

　昨天知道不能去小偏院，夜里就已經溜過去熬了藥，還將藥碗放在了床邊。

　齊小桃睜眼看到黑乎乎的一團人影，頓時嚇一跳。楚云梨捂住了的，還沒有讓尖聲傳出。當時簡略的解釋了一下。

　大意就是以后不能明著過來，每天會讓人將藥放在的床邊，至于別人送來的藥千萬別喝。

　齊小桃很快就接了此事。

　如此，楚云梨心頭并不擔心，只是說說而已。

　姚姨娘總覺得話里有話，強撐著道：“你姐姐在鄉下還要干活，到了城里有人伺候，怎麼可能不習慣？你還是別太擔憂了。”

　其實，楚云梨不知道的是，姚姨娘私底下還跟周意林說起了別的。

　比如姐姐生了病，妹妹靠得太近，興許也會染病。

　如果周意林經常在齊小妹院子里過夜，怕是會嚇一跳，以后也再也不會親近。但兩人種有了孩子后，就跟那豆腐似的清白，因此，周意林沒將這事放在心上，滿臉的不以為然。

　姚姨娘還很不甘心來著。

　“本來我還想陪姐姐住一段的，就是舍不下孩子。”楚云梨側頭看：“姚姨娘，等你生了孩子，那你就知道母親掛念孩子的這份心意了。”

　姚姨娘面僵：“是……”

　楚云梨知道如此的緣由，剛才搭了一下脈。知道姚姨娘沒有孕，并且，就算是想生孩子，還得好好調養個三五年，之后還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放在當下，姚姨娘這輩子幾乎都沒有當母親的可能。

　是假孕！

　如果真正的周小妹在這里，想要照顧姐姐，又舍不下孩子，真的會陷兩難境地。

　也就是楚云梨才不覺得為難。

　就算是不為難，不打算放過這個針對自己的人。再有，襁褓中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大人之間的恩怨再深，也不應該拿孩子開刀。姚姨娘對康哥手這事，楚云梨絕不能忍。

　正想著要怎麼揭穿呢，又聽邊的姚姨娘道：“前面就是池塘，咱們過去看看吧。”

　楚云梨頷首。

　姚姨娘一路上說起了曾經遇上的那些趣事，楚云梨看似認真在聽，實則暗中注意著的作。

　池塘邊上有一條小道，特意修來賞景的，邊上種著不花木，看著離池塘遠，在悉這邊的人都知道，若是摔在花木之中，其實就會掉進水里。

　楚云梨本來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可剛小道不久，姚姨娘就捂住肚子踉蹌往后退了兩步，剛好撞到了抱著孩子的娘，整個人朝著娘上狠狠去，方向正是池塘那一面。

　若是沒有人出手，娘和孩子都會掉湖中，而姚姨娘，很大可能是摔在道上。

　楚云梨眼神一厲，口中大喊：“姚姨娘……”話音落下，手已經出，看似是去抓人，實則往前推了一把，然后兩個人一起滾花木之中，接著，撲通一聲掉進了水。

　一瞬間的安靜后，丫鬟們都嚇瘋了，喊人的喊人，有反應快的已經拿竹竿朝著水里去。

　楚云梨心中惱及，其實可以控制住形不落水，但這事兒吧，如果只是姚姨娘掉了下來，肯定會說故意推的。

　在拉竹竿的期間，姚姨娘還試圖踹。

　楚云梨見狀，反踹了回去。

　姚姨娘雖然是花樓出，算是低賤的下九流，但從小到大都有人伺候，已經許多年沒有過這樣的痛苦，當即慘一聲。

　聽到這聲慘，岸上的人更是嚇得厲害，紛紛上前拉人。

　伺候的人很多，楚云梨一上岸，立刻就有人遞來了披風，將裹起。姚姨娘上岸時，面慘白如此，整個人痛得本站立不住。

　可是有孕的。

　看到這樣，眾人都嚇傻了，但也有機靈的，急忙將人扶上椅子，又有人去請大夫。

　一行人往回走，還沒走幾步呢，得到消息的周意林就急忙忙趕了回來。他先是看到了娘懷中的華哥，見孩子不像是被嚇著的樣子，看到他還笑了一下，這才將目落在姚姨娘上。

　然后，周意林臉沉了下來。

　“怎會落水？”

　楚云梨打了個噴嚏，沒有接話。簡單來說，就是姚姨娘想推娘和華哥水，憤怒之下，干脆以牙還牙。

　姚姨娘滿臉痛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公子，我的肚子……孩子……”

　聽到這話，周意林來不及細問，一般要將人攔腰抱起，飛快往姚姨娘的院子而去。

　冬雨已經被嚇白了臉，這會兒還卻心有余悸。湊到楚云梨耳邊輕聲道：“姨娘，咱們先回去換了衫，您子弱，別著涼了。”

　楚云梨不會著涼，生病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搖了搖頭：“先去姚姨娘的院子。”

　周意林將姚姨娘放在床上，又讓人進來幫換，他眉頭皺，眼神里滿是擔憂，看那樣子，若是他手比丫鬟巧些，大概想親自上前換了。

　楚云梨扯了扯他的袖子。

　周意林察覺到冰涼的手指過自己的手背，冰得他起了皮疙瘩，他慌的心終于微微定神，道：“你怎麼會帶著孩子去湖邊？”

　“是姨娘提議。”楚云梨隨口說了句，轉而道：“公子，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一臉嚴肅。

　周意林福至心靈，總覺得這事跟有人害孩子有關，方才他抱著人過來的一路上，邊上已經有人將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如果不是這兩人落水，娘和孩子就逃不開。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姚姨娘，轉走出了門，又揮退了邊伺候的所有人。

　“我就是覺得，姚姨娘走路太輕巧了！不像是有孕。”楚云梨好奇詢問：“給看診的大夫是哪位？公子可有如果當初一般多找幾位大夫給診脈？”

　周意林本來不覺得這其中有，聽到這一句，面陡然難看下來。他側頭看向門口的隨從。

　兩人說話時，也就那隨從離得最近。

　隨從本來是守門的，也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對上主子的目，欠一禮，飛快退走。

　楚云梨走到邊上的椅子上坐下。

　周意林看在眼中，一臉的不贊同：“你渾，還是趕換下來才好。”

　楚云梨看著室：“我想救人，沒想到腳下不穩，反而將人推了下去，若是姚姨娘腹中胎兒有了事，我這一輩子都會不安心的。”

　反正就是不走，得不錯眼的盯著。

　周意林仔細回想了下，姚姨娘傳出有孕之后，他攏共尋過三個大夫診脈，說的話都差不多。沒人說的胎有問題。

　他又不是不能讓子有孕，很快就信了此事。但周小妹一番話落在他耳中，讓他整個心像是被貓抓了似的，怎麼都平靜不下來……姚姨娘當初還跟他哭訴過，小時候被用了很重的藥，這輩子都不能有孩子，只能靠他的寵過。

　因為此，周意林對特別寬容。

　但有了孕確實是好事，周意林很是歡喜，后來想到了姚姨娘說過的這些話，也很快就拋到了耳邊。

　最先來的是一直幫姚姨娘安胎的大夫，進去把過脈后，出來時一臉沉重。沖著周意林深深一禮：“公子，這胎保不住了。”

　周意林面難看，擺了擺手：“配藥吧，讓姨娘好好養。”

　與此同時，屋中想起了姚姨娘悲痛的哭聲。

　周意林聽得心頭沉甸甸，有一瞬間，他真覺得齊小妹心思惡毒，別人孩子都沒了，還在胡編排。

　恰在此時，隨從到了，邊帶著四位大夫，進門后行禮道：“還有三位大夫在路上。”

　正在開方的大夫看到這般形，手中作微頓，重新提筆時，手都在發抖。

　周意林本就暗中注意著他，見狀心里一沉，冷聲問：“婦人小產過后這方子很難配嗎？”

　大夫嚇一跳，手抖了抖，墨滴在紙上，暈開了一大片。他勉強扯出一抹笑：“姨娘著子被狠傷過，這藥確實得斟酌。公子，您找這麼多大夫來，是不信任老夫嗎？”

　“我是擔憂姨娘。”周意林揮手：“一個個進去，我要聽實話。若是膽敢欺瞞，往后你們也不用在城里混了。”

　后被請來的幾位大夫有些不忿，但周家給出的酬勞實在厚，到底還是忍了，其中一人進了室，出來后面驚疑不定地看著那位還在開方的大夫。

　周意林直接問：“如何？”

　大夫：“……”不如何！

　“這……”他看向剩下的幾人：“還是等他們幾位看過之后，咱們再一起會診。”

　周意林沒了耐心：“本公子現在就要聽你的診治，讓我滿意的話，給你一百兩！”

　大夫一愣，隨即大喜。

　剩下的三位搶著往里闖，卻又在門口被人攔住，只能一個一個往里進。

　滿心歡喜的大夫再次一禮：“依我看，姨娘本就沒有孕。反正我沒看出有孕的跡象，或許他們有不同的見解也不一定。”

　周意林閉了閉眼，他都不敢側頭去看邊上齊小妹的神，總覺得在笑話自己。

　很快，另一個大夫出來，他瞄了一眼最開始拿到銀票的大夫，再無顧慮：“我沒診出來有孕。姨娘傷太過，很難有子嗣。”

　周意林一揮手，隨從又給了一百兩。

　剩下的兩位大夫也是差不多的話，周意林臉已經黑如墨。

　楚云梨又打了個噴嚏。

　周意林被噴嚏聲吵得回過神，終于想起來了齊小妹是唯一一個為他生下康健孩子的人，道：“你趕回去，將換了。”

　楚云梨并不：“公子不怪我麼？”

　“不怪你。”周意林滿心煩躁。

　楚云梨又問：“我發現了這麼大的事，公子會不會賞我？”

　“賞！”周意林說這個字時，已經在咬牙切齒。

　楚云梨歡喜：“我不太喜歡衫首飾，公子還是直接給我銀子吧！”說著，腳步歡快地跑走。

　周意林本來心就煩，看到這樣，更覺郁悶。

　唯一讓他覺得安的是，發現姚姨娘孕是假的，他讓大夫順便去給那個有孕的通房丫鬟診了脈，那丫鬟是真的有了孕……如若不然，周意林怕是真的要氣死。

　稍晚一些的時候，楚云梨剛剛暖和過來，就聽說周夫人有請。

　楚云梨過去，周夫人正在涂手，頭也不抬地道：“我聽說，是你穿了姚姨娘有孕的事？”

　“是！”本就是自己干的事，楚云梨不覺得有遮掩的必要，早在將人推下湖水時，有猜到會有這樣的形。

　周夫人看不卑不，上下打量一番：“意林后院的事多，得有個人幫著照看。我思來想去，覺得你合適的。”

　楚云梨有些驚訝：“這……我得照顧華哥。”

　那位陳姨娘可是在府里長大的，生母也是在這府中呆了幾十年的娘，最該清楚后院是怎麼回事，也知道該怎麼管。

　相比之下，齊小妹一個鄉下來的丫頭，除了容貌外，簡直是一無是。而另一位姨娘是大戶人家的庶，也要比懂得多。

　張氏足，楚云梨早就知道這后院會有人管，但沒想到會落到自己頭上。

　“我找人教你！”周夫人已然有了決定，不容人反駁。

　管后院一攤事，確實麻煩，但也有諸多便利。比如，可以隨時派人出去，能知道府里許多向。下人們再不敢小瞧。

　走出正院，楚云梨嘆了口氣，本來還想搬出去來著，反而越耗越深了。

　周府……規矩實在太大，自己想離開的話，隨時都能走。但想帶著孩子出去，還不被周家追究，就得細細謀劃

　真把給急了……這周府不存在了，自然就可以走了，也再沒本事追究。

　楚云梨抱著這樣的想法，又覺豁然開朗。

　回到院子里不久，就有人送來了不賬本，跟賬本一起過來的，還有兩個管事婆子。

　“夫人說，讓奴婢教您。”

　楚云梨翻了翻：“我連字都不認識，本也看不懂，你們念給我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