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桃臉頰上的紅暈已經不在, 變得蒼白，看著面前的男人，滿臉糾結：“大家夫人邊的丫鬟比我好得多，懂事明理, 長相肯定不會差, 也沒有嫁過人。我……我先前得過那種病的, 我不知道會不會重新發病……”

　“人家丫鬟也不會真正看上我。”陳大壯急得奔進門去，一把握住了齊小桃的手：“你不嫌棄我克妻就行！反正我這輩子認定你了。”

　齊小桃眼神閃躲。

　陳大壯愈發著急，跺了跺腳道：“我跟你回鄉下去。”

　聽到這句, 齊小桃霍然抬頭。

　楚云梨也難掩驚訝。

　陳大壯不看任何人，只盯著面前的子：“我那院子不大，打算給我兒陪嫁, 我這個做爹的，總不可能什麼都不給。這些年我攢了點銀子，有八兩……拿著這些，我們倆去鄉下重新開一間干果鋪子，不要賺多銀子，能讓我們二人度日就行。”

　他一臉認真：“你有宅子和鋪子，但我打聽過了，這些都是你妹妹的，你只是幫看管。”

　他側頭過來, 看向楚云梨：“夫人，勞煩您以后重新找個人盯著鋪子。”

　楚云梨從來都不知道齊小桃想回鄉下去。

　一直以為, 齊小桃不愿意留在鎮上, 畢竟，在那里遇人不淑，娘家也不疼, 前面幾十年的不幸都發生在那里。

　楚云梨好奇問：“姐姐，你想回鄉下？”

　齊小桃深呼吸一口氣：“一開始我是想逃，想避開之前所有的一切。但是……錯的人不是我，憑什麼走的是我？在外頭這麼久，我都聽說了，田家父子沒在外頭說我的壞話，我要是一直不回去，那些人還以為是我心虛。”

　楚云梨皺了皺眉：“你別他們影響，過好自己的日子要。”

　齊小桃低下了頭：“我不太喜歡城里的熱鬧，住在這周圍的人我都不認識，除了做生意外，大家都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太冷漠了。我……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

　這倒也是。

　城里花銷很大，眾人忙著養家糊口，銀錢上看得要重些。鄉下則講究人，走出去都能打一串招呼。

　齊小桃看不說話，解釋道：“妹妹，我前半生活得很差勁，那些人都看不起我，但我最近發現，我并不是那麼差的。我想重新回去，重新讓那些人認識我……”有些語無倫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楚云梨不太懂，但齊小桃想要回鎮上證明自己，也不會攔著：“想回就回。”

　齊小桃有些歡喜：“真的？”

　楚云梨頷首：“回頭我拿些銀子，你去置辦一間鋪子，哪怕是收租……”

　“我們不要。”陳大壯轉：“夫人，你不用在小桃上多費心神，也不用為了為難自己。以后我會照顧，絕不會讓委屈。”

　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人跟齊小桃說出這樣的話。關鍵是，面前的這人很真誠。本來往后余生都不打算嫁人了的，可陳大壯讓改變了這個想法。

　“妹妹，我想再試一試。”

　齊小桃沒有被田家父子折騰得死了心，還能重新信任一個男人，其實是一件好事。

　“那行，你走的時候將院子門鎖上，鋪子那邊把賬本送到我那里。”

　齊小桃有些驚喜：“妹妹，你不攔我？”

　陳大壯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楚云梨認為，這世上有許多人都不知足，尤其是男人，在知道自己有可能娶到一個年輕貌的姑娘后，興許都會心猿意馬。而陳大壯卻在這個要關頭保持腦子清醒，執意求娶齊小桃，應該是個不錯的人。

　“攔得住嗎？”

　聽到這話，齊小桃臉都紅了。

　出來一趟，送走了姐姐。楚云梨回去時靠在馬車上假寐，邊冬雨幾番言又止。

　這丫頭跟在邊久了，已經很有這樣糾結的時候，就算偶爾糾結，也會很快開口說話。

　這一回不同，眼看都到府里了，冬雨還沒開口。楚云梨睜開眼睛，含笑問：“你又在想什麼？”

　“張夫人那邊肯定會為難你的。”冬雨有些擔憂：“先前上門，就是為了讓您低頭。”

　楚云梨一臉無所謂：“這頭得看我愿不愿意低！”

　現在周夫人很看重，不太喜歡張氏。還是那話，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周夫人看在長孫的份上，一定會護著。

　既然如此，怕什麼？

　回府后不久，主院的人就來傳信，說張氏想要見。

　楚云梨出門一躺，先去洗漱完，然后給孩子喂飯。剛剛端著碗，孩子吃得正歡喜呢，這要是換了人，這麼大點的孩子興許就再不肯好好吃飯了。

　“我不得空，稍后得空了，會去的。”

　張氏聽到這話，當即就生了氣，一個姨娘而已，還敢在面前拿喬。

　奔了過來，進門就道：“我是來問一問，你問過你姐姐之后，到底要不要嫁？”

　“嫁！”楚云梨已經喂完了飯，示意娘將孩子抱走，目落在了張氏上：“這門婚事，就不麻煩張夫人了。方才我已經見到了陳大哥，他會陪著我姐姐回鄉下，以后都再不回城里來。”

　張氏皺了皺眉：“你這是讓我娘為難。”

　下人的要求而已，主子不答應，稍微給點臉，下人還敢糾纏不？

　“那，依您的意思呢？”

　“我會盡力幫你促此事，打消我娘指婚的念頭。”張氏微微仰著下：“但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楚云梨頷首：“比如說呢？”

　張氏咬牙，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你離開府里！”

　聞言，楚云梨一臉驚訝：“這……”

　張氏算是看明白了，無論是周意林還是婆婆，都特別信任面前這個人，想要重新掌家，重新贏得夫君的重，非得把這個人趕走不可。

　楚云梨倒是想走呢，但這不是一直沒機會嘛，好奇：“我若不走呢？”

　“那我就讓陳大壯的兒去求他，他就得這一個親人，對兒很是疼。如果那丫頭不愿意讓他娶妻，他一定不會再娶。”張氏冷笑：“你最看重你姐姐，應該不想讓難，對麼？”

　“你錯了，我是看重我姐姐，但說到底還是我們母子最要。”楚云梨都不知道張氏腦子怎麼想的：“我不走。”

　“你明明已經沒有和夫君圓房，為何非要留在這里？”張氏一咬牙：“我以后會生下嫡子，華哥就算留在府里，也絕對得不了多好。你若識趣，我跟你保證，絕不會虧待了他。”

　言下之意，還會給華哥足夠的銀子。

　楚云梨心復雜的，道：“值得嗎？”

　張氏不答這話：“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若乖乖離開，往后我不會再為難你們母子，否則，我要是鐵了心跟你作對，鐵了心要傷害華哥，你怕是攔不住的。到時候，小心富貴沒拼到，還搭上自己一條命。”

　楚云梨仿佛了的威脅，頷首道：“讓我走可以，我要帶著華哥。就當是他提前分府離家。”

　這樣的話一出，張氏愣了一下。不過，這對來說是好事。在屋中轉了兩圈：“現在就想分家，那肯定是不行的。夫君還這麼年輕，以后有多孩子都不知道。這樣吧，這銀子我出了！”

　楚云梨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在張氏眼中，竟然要到這樣的地步，寧愿自己出嫁妝，也要打發了。

　銀子是小事，真的能離開，楚云梨完全可以自己賺，提醒：“公子不會放我走。”

　“咱們想法子。”張氏肅然看著：“你們母子倆生病吧！突發惡疾，生那種不好治的天花，到時候他們肯定會將你們母子挪出去。”

　楚云梨才不干呢，萬一生病是真的，倒是能保得一條命，但孩子那麼弱，出了意外怎麼辦？

　“不行，讓我走可以，但不能是生病。”

　張氏：“……”

　兩人算是不歡而散。

　不過呢，張氏也算是知道了一點，齊小妹并不是一定要留在這里，只要給足夠的銀子，很樂意離開。這就是好事。

　就怕齊小妹舍不下手頭的東西，非要留在這里跟作對……算是看明白了，只要這人在府里一天，婆婆和男人都不會將往眼里放。

　稍晚一些的時候，周意林回來了。

　最近周家還在孝期之，但做生意的人沒那麼多規矩，真要是不出門，不與人來往，等到孝期完了，生意也完了。

　周意林初初接手，底下的人或有意或無意，都會給他添些子，他回來時滿疲憊。但進屋看到孩子的笑臉，就覺疲憊消散了八。

　楚云梨看到他進門，問：“用膳了嗎？”

　周意林搖頭。

　楚云梨看了一眼冬雨。

　這整個周府之中，除了母子倆之外，大廚房最不敢怠慢的人就是楚云梨。

　沒多久，熱菜上桌。周意林坐在桌旁，對這樣的速度滿意，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被人待。

　“我聽說今日夫人來了？”

　楚云梨并不瞞：“是，夫人還跟我商量了一些事。”

　周意林眼神冷了下來：“不用管！”

　怎麼可能不管？

　楚云梨還想借著的手搬出去呢。

　周意林突然扭頭看了過來：“姨娘，你是不是一直想搬出府去？”

　楚云梨垂下眼眸：“松子可真會開玩笑。”

　周意林深深看：“我沒有玩笑，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在這府里得人尊重，手中握有權利，又有孩子傍，為何還是要離開？”

　楚云梨除了一開始試探著提過兩次，本來也沒打算能，當時并不堅決。再說了，那時候提得有理有據，是為了母子倆的安危，周意林應該并不能確定鐵了心要走。

　“公子是從哪認定我要離開的？”

　周意林看著的發頂：“沒想走？”

　想啊，但周家肯定不能放人。

　或許會放齊小妹一個人離開……畢竟華哥如今是周意林唯一的兒子。

　這東西了，就特別珍貴。周意林肯定舍不得。

　“沒有。”楚云梨上前幫他盛湯：“我就算想走，您會答應麼？”

　“休想。”周意林一臉嚴肅：“你要是舍得下孩子，可以自己走，我不攔著你。但休想華哥帶走。”

　張氏本來是想和夫君緩和關系的，一直派人盯著門口的靜，聽說人回來了，急忙讓人上菜。左等右等不來，反而還聽底下的人稟告說周意林又到了齊姨娘這里。

　以前都忍了，但實在是忍不了了。這麼久以來，周意林從來不進的屋子……都說夫妻吵架，床頭吵架床尾和，又說見面三分。這兩人本就不同一室，面見不上，和也和不上，這夫妻如何挽回？

　張氏簡直是夠了，在娘家也是寵著長大的，到這里來了這麼多的委屈，從來都沒有這樣費心討好過一個人，奔進門，看到周意林面前的飯菜，道：“夫君，你到底要何時才回主院？”

　不是沒想過讓娘家過來施，也找父親提點過周意林，但他就跟沒這事似的。

　“你先回去。”周意林冷然道：“我稍后就來。”

　張氏以為他又搪塞自己，當時就哭了：“夫君，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你要為咱們的婉兒想想，你一直將我這麼晾著，底下的人看不上我，也會苛待婉兒的……我知道，周家重子嗣，沒能替您生個兒子，是我不爭氣。但兒也不是草，你就忍心讓下人踐踏婉兒？”

　上前，哭道：“為了婉兒，你就給我這個臉面吧。”

　說實話，楚云梨有些被驚著了。

　張氏出大戶，從小就懂規矩，當著一個姨娘的面這般求一個男人，應該做不出這種事才對。回頭肯定會后悔。張氏也是這些日子費盡心思，都想要靠近男人，結果卻都做了無用功，今日之事，讓徹底崩潰，再顧不得夫人之間的矜持。

　周意林并非想要寵妾滅妻，實在是張氏做的那些事他看不上眼。饒是如此，他也不愿意在一個姨娘面前落了夫人的面子。

　換掉張氏是周夫人的想法，周意林只是厭惡張氏，曾經也有過休妻的想法，但他如今外頭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就算要休妻，也不是現在。

　他已然吃了八分飽，放下碗筷，將人扶起：“我送你回房。”

　兩人攜手出門。

　臨出院子前，轉彎之際，楚云梨對上了張氏看過來的得意目。

　當日夜里，周意林留宿在主院。

　楚云梨倒是希張氏重新贏得他的心，或者說，希周意林能多生幾個孩子，然后甘愿放們母子離開。

　*

　齊小桃回來了。

　對于鎮上的人來說，就算是頭一件的稀奇事。

　先前夫妻倆不知怎麼的就鬧翻了，然后齊小桃就跟著妹妹去城里過富貴日子了。田應金倒是去找過，結果被打得渾是傷。就連齊大常，也被揍得只剩下半條命。

　眾人心里都有了個想法，齊家姐妹很不好惹。

　如今齊小桃回來……邊還伴著一個高壯的男人，聽說兩人已經訂了親，選個良辰吉日就會親。

　陳大壯手頭有些銀子，到了鎮上后，先買下來一個偏僻的小院，后來又租了一個鋪子，轉天就開了張。

　干果在鎮上算是不錯的東西，一般人家舍不得買。但這有那些新花樣，還是有人愿意花銀子來嘗嘗。

　鎮上的窮人多，但到底也還是有富裕人家，鋪子一開張，看著是沒多人，但生意還不錯。

　兩人眼看著就在鎮上站穩腳跟了，整日里同進同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二人關系很好。

　田應金心頭頗不是滋味。他本就喜歡喝酒，出了這種事，哪怕齊小桃已經不是他的妻子，他也覺自己頭上綠油油的，心里不高興，便想借酒澆愁。

　就是那麼巧，他在喝酒的時候，又上了經常一起喝花酒的兄弟。每次一上，都會坐在一起喝酒。

　“人嘛，就該打，你都不管……要是我人敢這麼把野男人往家帶，我非得打斷的不可。”

　“劉兄，那陳大壯可不是一般人，看著就有力氣。你可不能讓田兄去送死。”

　“只是看著壯而已。”最開始說話的人滿臉不屑：“田兄，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哥幾個肯定都會幫你的忙。一個外地來的人而已，先把他揍一頓，再讓他把媳婦給你還回來……剛好他們如今有宅子鋪子，那以后可就是田家的了。聽說里面的干果不錯，田兄拿到了鋪子，千萬別忘了我們的好，記得讓哥幾個也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