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日。

風和日麗，天氣晴朗，空中一片雲都沒有，完的契合運會的天氣配置。

呂文斌帶著認真熬煮出來的豬蹄、肘子和爪，來到了手區的休息室。

幾名醫生一擁而上，將之瓜分了大半。

呂文斌的抱著一隻樂扣盒，等凌然出來了，才上貢似的，獻了出來，笑容滿面的道：“凌醫生，這是我從上千個豬蹄裡，挑細選出來兩隻前蹄。您看這個厚度，您看這個彈，我凌晨兩點，直接去聯廠挑的……”

周圍的醫生笑了起來：“那不還是豬蹄。”

“醫生和醫生都不一樣，豬蹄和豬蹄能一樣嗎？”呂文斌認認真真的反駁。

旁邊坐著的趙樂意主治大笑：“那你這個豬蹄，就等於是霍主任？”

“一個豬蹄是霍主任，那另一個豬蹄呢？”同樣手握豬蹄的資深住院醫鄭培同志加強挑釁的力量。

周醫生想想：“就當是陸軍總院的劉主任了。”

趙樂意噗嗤的笑出來：“那這個豬蹄可有點老啊……”

哧溜……

哧溜哧溜……

幾位醫生正聊的開心呢，就聽到了奇怪的響。

再轉頭去看，只見凌然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椅子上，兩隻手戴上了手套，正正端端的舉著豬蹄，啃的飛快，甚至有水濺到了桌面上。

“好吃嗎？”同樣手握豬蹄的鄭培有些好奇。

凌然仰起頭來，像是恐龍吞豬似的，將裡的蹄筋嚥了下去，略作思考，道：“好吃。”

哧溜……

哧溜哧溜……

衆醫面面相覷。

呂文斌出微笑：“其實豬蹄還是那個豬蹄，就是厚一點，蹄筋更壯，這樣煮出來又糯又有嚼勁，另外，直接從聯廠拿的豬蹄也新鮮，我挑的這個豬蹄，我估計得是400斤往上的大豬，而且是那種就養了一兩年的，不能再久了，太久的豬蹄不如這個味……”

咕嘰。

有人明顯在咽口水了。

大家都吃過呂文斌滷的豬蹄，

再看凌然，依舊是那個表，依舊是那個作，只是手捧的豬蹄變小了許多。

鄭培默默的顛了顛自己的豬蹄，意有所指的笑道：“聽你這麼一說，凌醫生的這個豬蹄，蠻重的啊。”

“生豬蹄，一個不到兩斤吧。”呂文斌說的是不到，那表裡的得意本掩飾不住。

普通的生豬蹄正常在1斤上下，通常來說，論斤賣的滷店裡的豬蹄，生蹄重量多在1.2斤的樣子，論只賣的滷店裡的豬蹄，生蹄重量多在0.8斤的樣子。在現代豬產業鏈如此發達的年代，但凡看到標準之外的豬蹄，首先就可以做出判斷：這是一隻天賦異稟的豬！

常吃豬蹄的鄭培的手抖了抖，放下自己手裡的豬蹄，哼哼道：“我就說，差別待遇啊。”

“那沒辦法，我是給凌醫生當一助的。”呂文斌說著話，還向凌然靠了靠。

幾名醫生都訝然的看向呂文斌。

儘管事實確是如此，聽呂文斌說出來，還是讓人很異樣。

再看凌然，作表依然，一隻豬蹄基本吃掉了。

“凌醫生，咱們今天做斷指再植嗎？”呂文斌說著上前，要將裝著另一隻豬蹄的樂扣盒子蓋起來。

啪。

凌然的手住了呂文斌。

呂文斌呵呵的笑兩聲：“那個……蓋起來更保溫。”

凌然問：“吃完了還保什麼溫。”

呂文斌愣了一下，旋即出乖巧的笑。

說完，凌然就拿起了另一隻豬蹄。

一分鐘後，凌然洗乾淨手和臉，道：“一會先做斷指再植，再做tang法，做幾個tang法看時間。今天做不完的話，就明天做。”

“明天是指明天凌晨？”呂文斌問。

“當然。四點吧，稍微晚一點，免得今天做太晚，休息不夠。”凌然說的很自然，周圍其他幾名醫生只是同的看看呂文斌，沒人廢話半句。

主刀喜歡幾點做手，那就是幾點做手，在這一點上，別說一助沒有選擇，病人也沒有選擇——病人當然可以選擇不做手，但如果決定要做手的話，那的手時間，就是由醫院來安排了。

而在大醫院裡，喜歡凌晨做手的醫生實際上是非常多的。一方面，凌晨比較安靜，手材和儀更好安排，另一方面，醫生們不僅有個人習慣的問題，醫生做到後面，自然而然的會有各種各樣的社會兼職。比如去醫學院授課的醫生，如果早上10點鐘有課，那9點鐘就要出門了，8點鐘還可能有查房，若是下午還有手或別的事，那不選擇凌晨做手，就只能選擇晚上做手了。

比起後者，自然是前者更適合。

醫院也很鼓勵醫生們晚上做手，只在白天做手，實在是太浪費手室和醫療械資源了。

當然，老破小醫院是無所謂的，也沒有凌晨做手的醫生。件條件不備，患者數量也，年輕醫生習慣了上班打卡的生活，熬著年限升任了主治以後，既不會提前來醫院，也不願意晚上回醫院，自然……會活的久一點。

呂文斌是已經有了覺悟的。

此時聽到凌然將時間延遲到了“四點”，甚至有些輕鬆，笑道：“那我三點過來，提前做準備。”

如果說tang法是外科學骨科專業腱合中的強力式，斷指再植就是外科學的強力式。強力的外科醫生並不是必須要學會斷指再植，但學會了斷指再植的，都是強力的外科醫生。

就像是凌然這樣的。

呂文斌等著凌然同意了，又問：“我現在先準備斷指再植的手？”

“恩，患者是個被麻將機弄斷手指的，別弄錯了。”凌然也算是仔細叮囑了。

已經開始刷手機的周醫生瞬間來了神：“麻將機給懟斷的嗎？這個特別的。”

凌然點點頭：“是個開麻將館的中年男，清理麻將機的時候，食指的指尖被夾斷了，是急診直接送來的。”

“咦，指尖的管可細。”周醫生將自己的中指出來比劃了兩下。

趙樂意無奈的道：“老周，別指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凌然，斷在哪個部位了？”周醫生的好奇心還沒過呢。

“第一指節的二分之一不到的位置，骨質外了，手指不完全離斷。”

“這個有難度吧？”

“主要是管吻合，沒有什麼太大的困難。”凌然說的很輕鬆。

若以管的細來判斷難度，那手指遠端的合難度自然是極大的。

對於顯微外科來說，這也確實是主要難度，手指遠端的管的管徑只有手指中段的管一半，醫生手抖一下就破了，合24針是極不容易的。

但是，對於凌然來說，且不說他原本就有完級的斷指合，他的大師級合和手部解剖的知識，照舊是可以發揮作用來加持自己的。

手指遠端的管細歸細，並沒有看在凌然眼裡。

“不行，我要看看你的。”周醫生起抖抖子，接著就掏出手機，發信息給霍從軍：“霍主任，我下午想看看凌然做的斷指再植，黨總支的主題日活，我就先不去了吧。”

不長時間，周醫生的手機就“叮”的一聲響，有霍從軍的回覆：可以。

周醫生得意的一笑，端起滿滿的一杯白水，一飲而盡。

……

幾名沒事的醫生，都跟著凌然進了手室。

趙樂意稍遲了一些，在置室呆了一會兒，才鑽進了凌然的手室。

只見病牀上，患者四十歲左右，肩寬臂大肚子，怕有兩百多斤的樣子，仰躺位被麻翻，全上下幾乎被各種儀給捆綁了起來。

再看手牀上的大屏幕，似乎剛開始清創，時間剛剛好。

“我給的量不大，一會再看要不要加牛。”蘇嘉福對凌然說了一句。他說的牛是丙泊酚，因外觀相像而被指代。

對於200多斤的胖子，蘇嘉福的經驗也不是很足，既擔心量不夠了，又擔心呼吸暫停之類的問題。

凌然低著頭作，只說了一句“好”。

趙樂意悄然走近一些，再用胳膊肘周醫生，問：“到哪了？”

“吃驚的部分了。”周醫生笑笑。

趙樂意問：“吃驚什麼？”

“你本想象不到，一個200多斤的大胖子，手指尖管纔有0.15毫米的管徑。”周醫生問：“吃驚不？”

趙樂意啞然失笑。

一般人的指尖脈的管徑，大約是手指管的一半，也就是0.2毫米到0.3毫米之間。0.15毫米的管徑確實偏小了，也確實很不配一位重200多的中年漢子的份。

“病人還是麻將館老闆，戴大金鍊子的。”周醫生又來了一句。

趙樂意再忍不住，哼哧哼哧的笑了出來，又搖搖頭：“可惜了，專業笑話，要不然說給老婆聽聽，能樂死他。”

“然後你就趁機上，是嗎？”臺下護士正好在兩人邊，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非常手室。

“所以，你能不能上你老婆的關鍵，是這位重兩百多的四十歲中年麻將館老闆。”周醫生沉穩的補了一刀：“你還不如再給你老婆買個驢牌包呢。”

正準備反駁的趙樂意聽到驢牌，卻是一下子失去了手室聊天的興致，嘆口氣道：“我老婆不喜歡LV了。”

“爲什麼？”

趙樂意帶著微微的炫耀，道：“邊背的人多了唄，現在要香奈兒。”

“一個香奈兒睡一晚？老趙，你老婆有點貴了啊。”蘇嘉福樂呵呵的來了一句，跟著凌然的手，有諸多好，但缺點也很明顯，就是手過程中缺乏消遣，沒有好的聊天氣氛。主刀不聊天，助手戰戰兢兢，護士又放不開的手室，對麻醉醫生來說，簡直就是一間催眠室。

幾名觀戰的醫生來了就不一樣了，大家嘿嘿嘿的笑，時間過的飛快。

到後面，就算有人窺視蘇嘉福的圓凳，他也只是面無表的拒絕而已，並不會真的生氣。

“管可以了。”凌然擡頭說了一句話，瞬間吹淨了手室裡快活的空氣。

周醫生看了看錶，時間才只過去一個小時而已。

“這傢伙！”趙樂意也看了時間，瞬間沒有了聊天的想法。

0.15毫米的管，他從來都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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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急診醫生也沒有機會去這樣的管。如果不是在指尖的話，類似的管，醫生們都是放任自流的，過一段時間，管自然會找到出路。

但是，趙樂意知道一個小時合一0.15毫米的管有多牛。

不僅他知道，在場的其他醫生也都知道。

於是，大家也都有些喪氣，失去了聊天的想法。

偏偏衆人還都不想走，手室的氣氛就重新的變的沉重起來。

蘇嘉福對此變化最爲敏，他更是想到一個恐怖的場景：以後，凌然若是長期進行斷指再植，那就意味著他的手室，會長時間的保持5個小時，6個小時乃至於8小時，10小時的靜默。

在凌晨三點的手室裡，一言不發的切割人？蘇嘉福總覺得這樣的畫風不適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