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梵抵達一樓, 夜淡薄,朦朧的月過澄山特有的榆桐樹,依稀落到夏季滾燙的柏油地面。
手機在暮中又響了聲, 梁殊擇發來一條消息。
【堵車】
【大概三十分鐘后到】
周梵彎回復:【嗯,我在下面等你】
梁殊擇:【?不用】
梁殊擇:【進去坐著】
恰好彈出一條消息, 說KTV里一群人閑的無聊, 組織玩游戲,希周梵能來熱鬧熱鬧。
周梵撥開那條消息,給梁殊擇打字:【那我去二樓?KTV】
梁殊擇:【行】
周梵摁滅手機。
掃了眼不遠西掛的月,在夜中抬頭彎了彎眼睫。灼熱的夏氣拂過即將到來的十九歲, 雖然梁殊擇并不知道今天生日, 但的就始終彎著。
好像普普通通的一個晚上都變得不再尋常,月像雕了金。
大片的榆桐樹葉揚著,斑駁影顆粒般定在壯的樹干,最底的土壤沃蓬松, 周邊時不時響起兩聲狗吠, 周梵抬眼不遠,兩只中華田園犬在打鬧。
十九歲好像就這麼到了。不熱鬧, 但莫名就是覺得很開心。
-
周梵握著手機上樓,樓上的KTV里歌聲嘈雜,樓梯是那種木制連接梯板, 墻壁上掛的是八十年代的電影海報。
這里雖然是城鎮, 但這種像留在上個世紀的KTV風格, 周梵卻很喜歡。
進了KTV包廂后, 大家朝招手。周梵走過去, 一群人都洋溢著開心的笑, 說就等了。
周梵揚, 說:“玩什麼游戲?”
有人答:“真心話大冒險。”
“行。”周梵坐在沙發上。
“但我們說好游戲規則,不肯回答問題和不敢冒險的人,是要接懲罰的。”
周梵笑著說:“什麼懲罰。”
徐霧:“喝酒唄。”
要是擱平時,周梵不會喝酒,因為邊沒人,不敢喝,也不敢將自己置于危險當中。
但待會梁殊擇會來,喝一點好像也沒關系,畢竟有他在。
周梵便掃一眼大家,嗯了聲:“行的。”
但今天運氣不錯,接連幾盤酒瓶都沒轉到這。
KTV換了一首楊千嬅的歌,青的空酒瓶便轉起來,滾著大理石桌面,過了半分鐘,酒瓶堪堪穩住——指向徐霧和導演男生。
都是單,場子放得開,兩個人又都是外放的子。
在場的人便歡呼起來,笑鬧聲不絕。
周梵支著下看熱鬧。
一個男生站起來,提議:“玩大冒險嗎?真心話沒意思。”
徐霧被激起來:“行啊。”
導演男生戴著金眼鏡,也跟著說了聲可以。
“嗯......”場上人都想著損招,一個比一個損,“兩個人抱一下?”
“抱一下沒意思——再想點別的。”
“唔,”有人說,“那我想想。”
周梵沒跟著他們出損招,一個人就在那百無聊賴地盯著面前的鐘表。
過上一分鐘,周梵聽到場上人最后敲定一個最損的招。
“徐霧,你拍一張照片,給你前任發過去。”
徐霧:“什麼照片?”
“你們兩個的親照。”有人指了指徐霧和導演男生。
周梵正喝著無糖可樂,聞言便抬眼朝徐霧看去。
原來玩這麼大的嗎。
徐霧倒很淡定:“微信拉黑了,Q|Q也刪好友了,沒聯系方式了。”
“你前任是程子今吧?我有他微信,你加吧。”有人說。
徐霧倒是個愿賭服輸的人,二話不說便又重新加了程子今微信。
但過去五分鐘,程子今都沒同意。
大家便只好換了個大冒險,讓徐霧當場和導演男生跳了支熱舞。
游戲便又重新開始。
周梵像是有應般,盯著轉的酒瓶,半分鐘后,應被證實,這次真的轉到了。
但意外的是只有一個人。
因為酒瓶的另一邊沒站人。
兩個人捉弄起來更好玩,一個人就了點意思,但也不代表不好玩。
周梵也愿賭服輸,聽著大家提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最后,選了大冒險。
向來不說真話,比起剖析心真實想法,倒不如做個冒險來得痛快。
但沒想到這群人是真損,把大冒險的主意打到了梁殊擇上。
大家還是周梵副導演:“副導演,要不你現在給擇哥撥個電話過去?”
話音剛落,便有人囂:“打電話有什麼意思啊。”
周梵難得有些不安,早知道就選真心話了。
舉手:“我能改真心話嗎?”
大家笑瞇瞇地說不能。
又說:“那我喝酒好了。”
大家哪會放過這種好玩的時刻,而且場上只有周梵沒大冒險過了,便說:“現在說喝酒?遲了。”
“我想想啊,”有人掃一眼周梵,蹦出一句話:“副導演,你給擇哥發消息吧,發我們指定的消息。”
“欸,”有人語調升高:“這個好,發我們指定的容。”
其他人紛紛附和,場面迅速變得熱鬧起來。
周梵抿下,抬眼問:“發什麼?容不能太過分了。”
拿著手機,大家便湊過來,周梵眉頭都要皺到天邊去。
雖然做人要愿賭服輸,但是......
輕輕地嘆口氣。
一群人擱那商量,兩個人看著周梵,讓不許提前和梁殊擇說,待會發的東西是大冒險游戲。
一分鐘后,大家商量好。
周梵又輕輕地嘆口氣,拿著手機點進和梁殊擇的對話框。
“發什麼呀?”抬眼問。
空氣滯緩幾秒,眨下眼,便聽到一個人一字一頓地說:“我想你了,見面可以抱一下嗎?”
說完,那人又看眼周梵:“這不過分吧?我們都沒說過分的話。”
“就是,副導演,我們對你很好啦——這句話不很正常嗎?”
“對啊,不過分的。”
其他人附和著鬧。
“而且你和擇哥又見不到,我們就只是想看看他會怎麼回你,副導演也不用真的去抱他。”
周梵緩慢地掀下眼皮,手指緩慢地敲擊著鍵盤——
誰能想到呢,梁殊擇已經在和見面的路上了。
周梵腦袋幾乎要炸,就算只是玩笑,但梁殊擇會當真嗎?
是真猜不到梁殊擇會怎麼回這句話,按照他的作風,最有可能的回法,應該是扣個問號。
然后接著回道——
有必要?這才幾天不見,這麼想我?
一分鐘后,很艱難的,周梵打出這句話。
【我想你了,見面可以抱一下嗎】
半秒后,輕輕咬下牙,閉眼按了發送。
其他人著笑。
周梵差點自閉,只要一想到梁殊擇看到這條消息的反應,都覺得恥。
本不是個太放得開的人,談時也很遲鈍,這一點自己也知道。
要不是這個大冒險,大概在未來的很久一段時間里,都不會發這種消息給他。
周梵將手機反扣到桌面,掀眼看面前看熱鬧的人:“發了啊。”
“不能耍賴,”大家都嚷:“重點是看擇哥的回復呢。”
“對啊——重點是回復。”
“這才是核心。”
于是周梵又被迫將手機擺到了桌面,點開和梁殊擇的對話框,等待他回的消息。
許多人盯著,呼吸都放緩了。
但梁殊擇遲遲沒有給回復。
五分鐘已經過去。
周梵抬眼看他們,想著先玩下一局真心話大冒險吧。忽然徐霧便驚呼出聲:“梁殊擇回消息了。”
一副對梁殊擇的回復很驚訝的樣子。
周梵眨下眼,順勢往手機屏幕上看去。
大家也都一起看去。
梁殊擇回了個問號過來。
又等了三十秒,都沒有消息再傳到周梵手機里。
大家都嚷:“就一個問號嗎,沒別的了嗎?”
周梵彎笑,其實很滿意梁殊擇的回復,因為畢竟這麼多人在,回復個問號也好。
“我還以為梁殊擇談會和平時不一樣呢,”有個生說,“沒想到和平時一模一樣。”
周梵彎:“和平時一樣的。”
一分鐘過去。
所有人都以為不會再響起的周梵手機,屏幕忽然又亮了。
周梵以為是垃圾消息,不帶任何地朝那條消息看去——
但沒想到是梁殊擇發過來的。
【嗯,我也想你了】
【剛剛手機沒信號了,周梵,現在收到我消息了麼】
“我靠,這真的是梁殊擇的回復嗎?!”旁邊的人看了眼手機,招呼大家來看:“梁殊擇又回復了,原來剛剛是手機沒信號了。”
看到梁殊擇回復的人,聲音此起彼伏:“我靠。”
“梁殊擇談起來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好不好。”
“就是,真的和他平時完全不一樣啊!”
“甜甜!”
過了一會,周梵借著上衛生間的借口出了KTV。
看著梁殊擇的回復,抿下,安靜地倚在二樓拐角,老實打字:【剛剛是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我輸掉了,然后他們就要我發這個給你。】
言外之意是想抱他不是真的,只是個游戲而已。
消息發過去一秒,周梵覺得想真正表達的意思不是這個。
接著,在對話框繼續輸:【嗯......但我覺得,我也想把它實現——】
還沒有輸完,梁殊擇就先發出了兩條消息,抵達了周梵屏幕。
【哦】
【見面抱一下是游戲?】
周梵下。
梁殊擇:【但我想你好像不是游戲】
周梵怔了幾秒,抿著一分鐘都沒有回復。
忽然從KTV走出一個生,看到周梵,很驚訝地說:“梵梵,你今天過生日呀,你怎麼不說呀。”
之后又涌出來有一批人:“生日快樂呀,副導演。”
“生日快樂!永遠十八歲!”
“生日快樂啊梵梵。”
“生日快樂,周梵。”
周梵還沒明顯回過神來,撓下頭發:“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啊。”
“擇哥定的蛋糕都送到KTV來了,”有人朝周梵笑,“喏,在那,還是chgh的蛋糕。”
周梵是真的很驚訝,有些懵地走進KTV,接著KTV里響起生日快樂歌。
怎麼樣也沒想到,梁殊擇居然會知道的生日,而且,還在不知的況下定了蛋糕——全都是瞞著的。
包括他今天來遂北。
周梵耳邊的生日快樂歌悅耳,彎聽著別人給送上祝福。
原來驚喜是真的會存在,哪怕已經是個年人了,也還是會有人為的期盼買單。
周梵在眾人的祝福下給梁殊擇發消息:【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生日?】
幾十秒后,梁殊擇回復:【心有靈犀,不行?】
周梵發過去一個句號。
梁殊擇:【待會說,我這堵車,堵很久了。】
梁殊擇:【提前把蛋糕送到了,待會我到你那可能過了零點】
周梵回復:【我把今晚的機票取消了吧,我們今晚住這吧?】
梁殊擇:【行】
大家都在張羅周梵的生日蛋糕,周梵卻只想著梁殊擇什麼時候到這。
因著過生日,周梵被灌了些酒,雖然很多都倒掉,但還是喝了一點。
梁殊擇果然零點都沒到。
從遂北到澄山的高速公路上出了場通意外,整條路被堵了好幾個小時。
梁殊擇到KTV樓下時,周梵站起來都有點暈。
手機亮了,看手機,梁殊擇說他到樓下了。
周梵摁住語音:“那我下去找你吧。”
不到幾秒,收到梁殊擇語音:“喝酒了?”
周梵摁住語音:“沒有。”
剛站起來,準備下樓去找梁殊擇,但忽然肩膀就被人摁住了。
一道懶倦嗓音抵達耳畔。
“周梵,生日快樂。”
周梵抬眼,梁殊擇好像站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
周遭聲音嘈雜,眼前所看到的東西好像變了慢鏡頭,一幀一幀地都慢了下來。
但唯獨,看到梁殊擇,那個唯一在視線里明亮的人,朝扯了下。
他湊近——隨之了:“不打算抱一下麼?”
周梵站起來都費勁,但還是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眼睛迷糊,看不到旁邊的人,只能看到梁殊擇。
張開雙手,圍住他的腰,將下抵在他肩膀上,說話時聲音有些含糊:“梁殊擇,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今天生日的啊?”
周梵記憶稍微有些斷片,被梁殊擇拉著手走下了樓。
兩人走到了昏黃街道上,鄉鎮里的吹來的夏風是燥熱悶的,但可以很明顯地和城市里的風區分開來。
周梵一直被梁殊擇拉著走,忽然掙開梁殊擇的手。
梁殊擇睨一眼。
周梵說:“我的蛋糕還沒拿。”
梁殊擇看著:“蛋糕不是被分著吃完了?”
“沒有,”周梵搖頭,“他們分著吃完的蛋糕是你買的,但我后來又買了個蛋糕,”酒后,言辭難得清晰,“我買的蛋糕,是要單獨和你一起吃的。”
補充:“懂嗎?”
梁殊擇扯個笑,問:“那怎麼辦?我現在去拿?”
周梵點頭:“你去拿吧,我在這等你——蛋糕被我藏在桌子底下了。”梁殊擇便看眼,往KTV的方向走。
周梵坐在長椅下等梁殊擇回來。
幾分鐘后,看到梁殊擇朝走過來。
但酒發作,腦袋好暈,暈得都看不清梁殊擇了。
“梁殊擇,你是不是看了我填的那張表?”周梵被梁殊擇拉住,朝旅館走。
“什麼表?”梁殊擇睨一眼。
“就,我進手語社填的表啊,有我生日的日期。”周梵說。
梁殊擇掃一眼,眼神被昏黃的路燈掩著,看不清。
接著,他在半明半暗的街道上嗯了聲。
周梵恍然大悟:“我猜到了,”說,“梁殊擇,蛋糕呢?”
梁殊擇將蛋糕在面前晃一下:“不在這?”
“噢,”周梵確認般地掃眼蛋糕,“待會這個蛋糕,我們單獨吃吧。”
周梵說話暈暈的,時不時前言不搭后語,明眼人都知道喝醉了。
周梵醉態明顯,梁殊擇便背著。
興許今天是生日,梁殊擇多說了兩句。
他背著周梵,偏偏和一個不清醒的人說他私藏多年的。
他聲音極輕,好像只有自己能聽到:“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生日了,不是手語社的那張表。”
“周梵,我高中就知道你生日是哪天了。”
——
梁殊擇背極寬,周梵躺在他背上睡著了。
什麼也沒聽到。
周梵緩慢地從梁殊擇背上下來,下眼睛,兩人已經到了一家旅館房間里。
梁殊擇說:“酒醒了?”
周梵搖搖頭:“沒呢。”一副沒睡醒的模樣,踉蹌著拿過梁殊擇手上的生日蛋糕:“我來點蠟燭吧。”
梁殊擇撥開的手,將蛋糕放到桌上:“我負責點蠟燭,你負責許愿。”
“噢,”周梵說:“我特意沒許愿呢,就想在這個蛋糕這許愿。”
看著梁殊擇為蛋糕點上蠟燭,周梵搖搖晃晃地走去房間門口,手重重一拍,發出響聲,燈被滅掉了。
轉過,梁殊擇蠟燭點好了。蛋糕上層亮著的蠟燭格外漂亮,窗戶沒關,熱烈的夏風灌進來,搖晃著星火。
“許個愿?”梁殊擇看著周梵。
周梵雙手合十,整個人看上去還是不很清醒。
甚至將愿直接說了出來。
“梁殊擇,我的生日愿是——
我們現在接個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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