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為不錯。”
他看著沈黛,語調很輕:
“只可惜,你殺不了我,沒人殺得了我。”
這話聽著狂妄,可他沒有毫炫耀之意,只是在陳述一個現實,一個甚至令他不怎麼覺得開心的事實。
隨后金鑾殿頂上被轟然炸開。
眾人抬頭看去,是江臨淵集結了修真界中一群甘愿殊死一戰的弟子們前來營救,
沈黛心中一沉,今日已非死不可,江臨淵來除了再搭上一條命,并沒有任何意義。
但他沒想到,那位魔君并沒有殺任何人。
眾人待他如臨大敵,他卻踏著一地尸骨從容走出大殿,甚至很愉悅地說了句:
“這場宴會辦得我開心,諸位,可以散了。”
……瘋子。
這個人,是個徹徹底底、不可理喻、無人能猜他在想什麼的,瘋子。
……
思緒回籠。
沈黛也不知為何,自己竟然在此刻回想起關于那魔君的種種回憶。
并且竟然有一瞬間,居然覺得那人的影,仿佛能和二師兄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這太荒謬了。
“還給你?”
伽嵐君看著眼前殺氣騰騰的年,不辨喜怒地扯角。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從我手中搶人的本事。”
坐在椅上的伽嵐君上無一魔氣,但手中棋子卻隨他心念而,瞬間匯聚周遭無數魔氣,朝謝無歧直直而去——
棋子煞氣洶涌,比刀鋒還利,一粒便可得謝無歧后退數十丈!
伽嵐君的嗓音冷無:
“你雖天生為魔,卻從未認真修煉,又被你師尊封印能力數年,你當真以為無人能降服你嗎?”
謝無歧沒有神兵利在手,全憑本能在使用魔氣抵抗,他眉眼沉,口中卻還不認輸:
“伽嵐君,你也今非昔比啊,當年初見時你還一扇就能將我五臟六腑震碎,現如今怎麼只能坐在椅上茍延殘,靠著幾枚破棋子的力量與我相抗?”
這話似乎及了伽嵐君的雷點,他雖不做聲,袖中幾枚棋子卻全數而出,勢必要將此刻尖牙利的謝無歧打倒。
“謝師弟撐不了太久,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蕭尋著頭頂漆黑天幕,這道令神仙塚永無天日的結界倒映出虛幻的一弦月,正遙遙掛在上空。
生死門的弟子最了解此的魔族伎倆,指著那明月對眾人道:
“那便是結陣的陣眼,劈開陣眼,我們便能從結界的裂出去!”
褚隨著那魔氣深厚的陣眼中央,束手無策:
“不行!這力氣太強了,憑我們幾人之力不可能打開結界的!”
“這有何難!”
方應許回頭看了一眼薄月,薄月立刻心領神會地為他聚靈,此地靈力稀薄,方應許幾乎掏空了靈府中所有的靈力才祭出了法——
混元斬天斧!
這個天階法,即便是在方應許的法庫中也是相當稀的存在。
此斧是上古仙都礦山之鐵所煉,無堅不摧,但此斧需要大量靈力才能控,哪怕是上一代修真界的大能也沒有幾人能駕馭。
眾人來不及想方應許為何連這種法都有,立刻心領神會地將所有靈力灌注至混元斬天斧上。
巨斧懸空,劈月而去。
沈黛卻忍不住分神去看謝無歧那邊的靜。
伽嵐君并非獨自一人,他后還有無數正在朝這邊聚集的魔修魘族,被在廢墟之中的封焰魔君也緩緩爬了出來。
那玄年瘦削筆直的背影,孤擋在這千軍萬馬面前。
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護他們出去。
“開了!開了!!!”
元蝶瞧見月影裂開了一條隙,高聲驚呼。
“結界開了!”
因為他們一眾人匯聚的靈力實在不夠,被混元斬天斧劈開的裂十分微弱,僅容一人通過,且不能維持太久,站在前面的蕭尋當機立斷:
“走!”
沈黛還回頭想看謝無歧有沒有跟上來,卻被江臨淵一把拉住:
“裂支撐不了太久,你還不走想留在這里送死嗎!”
“我師兄還沒走——”
“他是魔!你是人!他死了與你何干!”
時間迫,沈黛不和他廢話,那邊的方應許也去掩護謝無歧了,沈黛想要與他們并肩作戰,卻被江臨淵死死拽住。
“沈黛!你瘋了嗎!他就算此刻不死,回去以后你以為仙門百家會留他命嗎!”
江臨淵是氣極了,語氣里不自覺帶著怒火。
可他這話剛一說出口,就見沈黛眼中漾出了一水。
似是被他話中的猜測傷到,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盛著一眼就能穿的害怕。
……從未出過這樣脆弱的神態。
江臨淵此刻忽然意識到,的那兩位師兄,對于而言真的非常重要。
就在弦月破碎,天乍破,弟子們從裂中而出之時——
“那是……蘭越仙尊?”
有弟子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地看著這個從裂之外翩然而的影。
青白鶴。
仙姿絕逸。
結界之硝煙四散,魔氣暈得人一戾氣,尤其是那正與伽嵐君廝殺的謝無歧,簡直是煞神再世,傷得渾是也不見他皺一下眉。
而謫仙下凡的蘭越就仿佛另一個極端,如此從容地從天而降。
沈黛昂著頭向蘭越的影,所有的驚懼委屈都涌了上來,遙遙地喊:
“師尊——!師尊快去幫幫師兄!”
而蘭越循聲看向,卻愣了愣,邊彎起一個溫善笑意:
“小姑娘,你認識我嗎?”
沈黛:“……”
“人都來了為什麼又在這種關鍵的時候犯老病啊!!”
底下和謝無歧背靠著背殺紅了眼的方應許憤怒控訴。
謝無歧上的和敵人的混在一起,染得一玄愈濃。
蘭越看著眼前一片混的場景,眼中是顯而易見的茫然困。
尤其是沈黛焦急地拉著他說二師兄他們快撐不住了時,蘭越看上去更加茫然。
不過他還是從懷中掏出一方繡有梨花的手帕,溫地將沈黛臟兮兮的臉頰凈。
他作輕,不帶毫曖昧,仿佛在替一個笨手笨腳的小朋友臉。
“你方才說,我是你師尊?”
沈黛沒料到這種時候,蘭越還能不疾不徐地替臉,急得都快跳起來了,瘋狂點頭。
“嗯,你看起來頗合我眼緣,我也覺得,你應該是我徒弟。”
蘭越收起手帕,看向不遠的方應許和謝無歧,展眉笑道:
“那麼,那邊哪個是讓你擔心得都快哭出來的郎呢?”
方應許&謝無歧:……
“蘭——越——”
伽嵐君的臉驟然變冷。
“神仙塚是修真界與北宗魔域界之,化神期以上不論魔修還是人修都不得過這條邊界,否則視為挑釁對方,你今日涉足此地,是想要與北宗魔域開戰嗎!”
當年修真界與北宗魔域大戰,在神仙塚畫線為界,魔域魔君與修真界大能不得隨意越。
封焰魔君的修為恰好卡在魔嬰后期,才能進神仙塚。
然而蘭越聽了這話卻只是眨眨眼,仙風道骨的容貌擺著顯而易見的無辜坦然。
“我的記不太好,現下連我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你說的那個,我自然也是記不得的。”
他抬頭看著天穹上那條裂,眼尾帶笑。
“只是途徑此地,恰好見這里有條隙,進來瞧瞧而已,若你覺得我隨意進你家中惹你不快,莫要生氣,我們很快便走。”
“只不過走之前,還得將我徒弟的郎一并帶走才行。”
話音落下,蘭越袖中金乍現,一柄細劍從他寬袍長袖中而出,劍如白虹,在他手中卻如柳條和無鋒,方應許和謝無歧見蘭越拔劍,皆默契收手,從前線撤退回來。
劍劃開白晝。
眾人只覺得耳一陣嗡鳴,下一刻便見裹挾著洶涌靈力的劍破空而來,飛無數魔修魘妖。
伽嵐君不為所,瞬間凝聚起更加龐大的魔氣與蘭越抗衡。
蘭越。
又是他。
此人若是不除,日后必將阻礙他的大計。
“時機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恐怕真要鬧出大問題。”
蘭越同旁的方應許謝無歧道:
“去支援一下你們的同伴,我們該走了。”
于是眾人眼看著方才還一魔紋煞氣的謝無歧,當著他們的面再度恢復如常。
魔核與靈核頃刻切換,純的靈力從他掌中釋出,源源不斷地與方應許一道朝空中的混元斬天斧輸。
但眾人來不及詫異,必須抓時間離開這里。
“二師兄——”
沈黛遙遙著渾浴的謝無歧。
他一玄,看不出跡,若非法破損,出他深可見骨的傷口,看上去竟和平日無異。
謝無歧回眸,朝揚一笑:
“怎麼這麼粘人,快走吧,等我回去養傷時,你不了要幫我端茶倒水的。”
沈黛用袖子了眼,重重點頭。
“好,端多次都行。”
江臨淵揮劍斬殺阻礙他們前進的魔修魘妖,深深地看了那邊的師徒三人。
“走。”
他一劍劈開前方大道,拉著沈黛朝天乍破之而去。
蕭尋也看了一眼下面正為他們打開生路的三人,此次若不是閬風巔眾人相助,他們恐怕有去無回。
“沈師妹——”
蕭尋轉頭對道:
“你與云夢澤的幾位師妹走前面。”
沈黛一愣,其他弟子都比傷得重,若后面有敵襲還能在后面擋一擋,怎麼能走前面——
“別猶豫了,你師兄師尊還在下面替我們斷后,我們怎能讓你再走后面。”
蓬丘府的師兄脾氣躁,話不多說,直接用靈力將沈黛和江臨淵都推到隊伍的最前面。
這況也容不得沈黛再矯推辭。
催靈力加快速度,幾乎是將平生所能都傾注在這個小小的凌空仙訣上,只盼著以最快的速度帶著后眾人從這里出去,同時底下還在與伽嵐君手的眾人也能盡快。
空桑佛塔的廢墟上方,蘭越卻忽然察覺到一不對勁——
“不好!”
他持劍劈開那道白影,但此地到底靈力荒蕪,蘭越只遲了一秒,伽嵐君便用傀儡金蟬殼,劍落下的一瞬,劈開的只是一無用的空殼。
而伽嵐君的真——
“你這師尊和師兄,險些壞了我的正事。”
沖在最前面的沈黛只差一步便可從結界出去,卻不想眼前驟然出現一道白影。
誰都料想不到伽嵐君會一眨眼出現在這里,沈黛匆忙間盡力結一個糙的結界,將旁云夢澤的兩位師姐護住,然而自己卻因慣一時間失去平衡,竟跌出了結界之外,一頭砸在伽嵐君上!
伽嵐君沒也料到一個小姑娘的頭能這麼。
砸得他中氣翻涌,連帶方才匆忙施展的傀儡帶來的反噬,口中涌出一口腥甜鮮,一滴滴落在白上。
他抬手拭去邊鮮,扯了扯角:
“定親聘禮還未收下,急著去何?”
袖中黑白棋子束縛住沈黛即將揮過來的一拳,伽嵐君蒼白的指尖落在沈黛的心口,他看了看底下目眥裂急速而來的影,忽而笑了笑:
“好好收下。”
“你會謝我的。”
伽嵐君的影離得越來越遠,他手中似乎著什麼,在他指尖驟然碎,隨著蘭越等人的趕到,同他的影一起在上空消失無蹤。
失重的沈黛急速下墜,想要調自己的靈力,卻忽然發覺整個空的,靈府之中一靈力也無。
聽見耳邊有許多人在,一路下墜,撞在江臨淵懷里,聽他在耳邊大喊自己的名字。
沈黛覺得很吵。
直到看見江臨淵滿手鮮,呆了一瞬,才意識到——
這是從口流出來的。
的金丹,被伽嵐君剖了出來。
*
——“真是運氣不好啊。”
——“是啊,同去神仙塚那麼多人,不人還進了修為,唯獨……”
——“不過他們此次前去聽說立了大功,重霄君必然有重賞吧?”
——“誒,重賞有什麼用?好不容易結丹,結果金丹被人剖了,那些法靈丹拿來也不過是些破銅爛鐵啊!”
——“是啊,這位小師妹,果然運氣不好啊……”
……
耳邊好像還盤桓著無數人的低聲議論,沈黛睜開雙眼時,已不見神仙塚里的晦暗天。
鼻尖是府的振靈香,香爐里白煙幽幽飄出,染得一室都是沉靜溫和的淡香,能讓人瞬間心安。
沈黛著床帳緩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回到閬風巔了。
神仙塚一役……結束了。
第一時間下床想去找師尊和師兄,可剛要從床上爬起來,心口傷牽引出劇痛,令一瞬間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沈黛這才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好像……
沈黛下意識看向自己心口,那里已經被纏上了厚重的紗布,證明昏倒前最后一刻看到的不是幻覺。
一冰冷的恐慌從頭到腳蔓延開來。
伽嵐君,剖了的金丹。
這一世晝夜不息,修煉了八年才結的金丹!
這算什麼禮?這他怎麼敢禮!
沈黛忍住想要埋頭在被子里崩潰大哭的沖,若是伽嵐君此刻在面前,簡直想把人生吞活剝了!
但木已舟,沈黛只能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莫要了心境,生出心魔。
沒關系。
如今才十三歲,沒了金丹,再重修一次就行。
天資雖然不算好,但已經比蕓蕓修真界許多一生都無法結丹的修士強,只要一息尚存,就不是崩潰絕的時候。
沈黛強迫自己不去想別的,下一秒便打坐調息,吐納靈力。
本是想要探查自己還余下多修為,卻不想這一運轉靈力,沈黛忽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從前,能一次吸取如此多的靈力嗎?
閬風巔靈蘊充足,但從前天資平平,靈氣被引,天賦高的能存下七八分,而只能存住兩三分,就這兩三分還要拼盡全力的轉化夯實,稍一分心便會從靈府中潰散。
但這一次,天地靈氣從四面八方涌,幾乎十之八九的靈力都溫馴而醇厚的順著的靈脈游走,將因被剖丹而碎裂的心脈一一修復。
還覺到有一顆護住心脈的丹藥,在運行靈力之時,藥效化開,隨著靈力運行而在四肢百骸蔓延。
吐納的靈力在里運轉了一周天。
每一寸靈力,都穩穩地沒,修復著千瘡百孔的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