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韓貴山和大嬸的對話王靜都聽了個清楚,一邊跟著韓貴山往外走找旅館一邊吐槽:“我怎麼覺得你非要來這個縣城坐車就是想去那家店裡吃飯,那家店裡的菜有那麼好吃嗎?有江師傅做的好吃嗎?”
“不知道。”韓貴山搖頭,“那家店有名倒是真的,除了是報紙上報道的我也聽不人提起過。上次咱們進貨的時候遇見的那個楊老闆你還記得嗎,楊老闆就跟我過這家店。”
“對了,你晚上想吃點什麼?”
王靜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們這邊的菜是什麼口味的,聽說清淡的。如果有海鮮的話就吃海鮮吧,都到了海邊不吃海鮮覺有點可惜。”
“這裡其實沒臨海,但是離海近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近找了家小且破,但看上去還乾淨的旅館開了兩間房,價格還貴,比隔壁的旅館將近貴了一倍。就在韓貴山開房的時候,江楓才知道原來這個時候韓貴山還沒和王靜結婚。他們倆這一路上老夫老妻的談狀況,王靜一口一個老韓,江楓還以爲兩個人都結婚好幾年了,沒想到居然還在對象沒結婚。
房間小,就一張牀連櫃子都沒有,但有廁所有浴室可以洗澡。韓貴山把東西放好後去前臺買了兩壺熱水,把熱水送到王靜房裡去後纔回房簡單地用熱水了子換服,非常隨意。
換了服同時也清爽了不的韓貴山在簡單地休息之後開始整理東西,打開了他一直拖著的那個巨大的蛇皮袋。
江楓其實一直都很好奇韓貴山這個大號蛇皮袋裡裝的是什麼,他一開始以爲韓貴山和王靜是來倒貨的,聽完他們先前的談之後很才反應過來韓桂山是回來探親的。
王靜的蛇皮袋裡裝的是給韓貴山親戚的土特產,韓貴山的蛇皮袋裡裝的居然全是服。
新服,什麼樣的都有,單是在上就非常富。有比較常見的,白的,黑的,灰的,還有一些比較罕見的,紫的,綠的,上,子,子都有,甚至還有帽子,腰帶。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不怎麼值錢,不用就知道這些服的布料並不好。
除了服之外還有一些布鞋,看模樣應該是手工做的,沒有皮鞋。
布鞋裡面藏著錢。
每隻布鞋裡都藏著錢,拿針住的,如果不把鞋墊扣開絕對想不到最底下還塞著一打錢。
很多錢,一疊,韓貴山只從一隻布鞋裡把錢掏了出來,江楓估計那一疊說有1000,如果每隻布鞋裡的錢數是一樣的話,這個蛇皮袋裡說放了一兩萬的現金。90年代的萬元戶即使已經沒有七八十年代那麼罕見了,但一兩萬現金絕對是一筆鉅款,也虧韓貴山敢把錢放在蛇皮袋,不怕被人被人搶。
也可能這就是韓貴山的策略,一蛇皮袋不怎麼值錢的服和布鞋,又重又不好拿,小估計都懶得。
韓貴山數了幾張錢,大概有兩三百的樣子,把其餘的錢又塞了回去,用不知道從哪出來的針線重新上。作嫺,顯然原先沒幹。
大額鈔票塞進子口袋,幾分幾的紙幣和幣放進上口袋,蛇皮袋就這樣大剌剌的放在房間的地上。
整理好這一切,韓貴山出去敲隔壁王靜的門。
王靜不洗澡還洗了頭,換了一稍微鮮亮點的乾淨服,頭髮溼噠噠的披在肩上。
“走,吃飯去。”
“等等,我再下頭髮,不然太溼了等下出去不好乾。”王靜又拿乾巾了一會兒頭髮纔跟著幹出去,出門前還不忘看一眼韓貴山的房門,確定門是否關。
“咱們就這樣出去沒事嗎?現在小特別猖狂都敢直接撬門東西,你忘了上次我去拿貨住旅館那次,東西全被了,我都懷疑是不是裡面的人乾的。”王靜顯然是知道韓貴山的蛇皮袋裡都放了些什麼的。
“放心,這家旅館的老闆有關係,一般的小賊不會。”
這種時候本地人路子的好就凸顯出來了。
韓貴山和王靜並排走著下樓,王靜一邊走一邊唸叨晚上想吃什麼,無外乎是魚蝦之類的,雖然連魚的品種都說不出來。
江楓跟在他們後面,正好聽見坐在櫃檯後邊兒嗑瓜子的前臺的小聲嘟囔。
“還說不是夫妻。”
小縣城的晚上非常熱鬧。
正如韓貴山說的,這個縣城因爲地理位置良好,屬於通要道遊非常多的外地人和卡車司機,一到晚上就非常熱鬧。尤其是虹虯路那一帶,全部都是飯店和旅館,還有不推著小推車賣,涼菜,滷菜和小吃的攤販,仿若夜市一條街。
司機爲了省錢一般都睡車上,這些旅館是給經商者準備的。
旅館是小旅館,店也都是小飯店,一家人經營一間飯店,老闆娘熱的站在店門口攬客,一遍又一遍的問來往的路人吃飯不。街市上充滿了飯菜的香味,哪怕是不準備在外面吃飯的人,無意間路過這條街,只怕也會忍不住就近走進一家飯館點上一兩個小菜嚐嚐。
這條長長的小街實在是太有吃飯的氛圍了。
在這麼多家店的況下,韓貴山想找的那家店其實不好找。
沒有招牌的店太多了。
可能是不愁生意也可能是隨意的緣故,很多店都沒有招牌,只有一個小小的門店,裡面兩張桌子,外面兩張桌子,夫妻倆忙前忙後,有時還能在外面的桌子上找到幾個正在寫作業的小孩兒。
沒有招牌,在麪館隔壁,這個選項實在是太過寬泛了一些,韓貴山和王靜一路走過去,看到了好幾家符合要求的選項,但哪家都不像。
主要是裝修不像。
眼看一條街就走完都沒有找到韓桂山想找的那家店,王靜有點想隨便找家店吃飯了。
沒吃午飯一路上只吃了半玉米和一個茶葉蛋,現在實在是得厲害。聞了一路的菜香的現在只想找一家小店坐下來隨便吃點,哪怕是一碗素面都行。
“老韓,咱們隨便吃點就行了吧,其實也不用吃魚蝦哪怕吃碗麪也可以。”王靜指向面前的麪館,“要不咱們就在這家吃吧。”
麪館隔壁是一家沒有招牌的飯店,店很大,比這條街上80%的店鋪都要大,店鋪外面也沒有桌子,門是半開著的沒有亮燈。
此時天已經很暗了,這家店既沒有亮燈裡面看上去也沒有客人,本就不像是要營業的樣子。
“靜啊,你覺得這家店像不像?”韓貴山指著沒亮燈的那家無名餐館。
王靜把這家餐館的外部裝修和能看到的一部分部桌椅研究了一下,點點頭:“看上去像,裝修還蠻講究的,價格應該不便宜,但是這家店好像沒開門,裡面都沒人。”
“應該有人,門都沒關。”韓貴山不死心,“你在外邊等會吧,我進去看看。”
說完韓貴山就走進店裡,王靜在外面等他,江楓也跟著走了進去。
店裡其實是開了燈的,廚房裡開了燈,只不過廚房在最裡邊沒出去。
沒客人倒是真的,店裡很空,偌大的店裡只擺了四套桌椅,很顯然有一部分桌椅被清走了。牆上很空,沒有任何裝飾,從差上江楓可以看出來這家店的牆上之前應該是掛過畫的,窗臺上之前應該也有盆栽。
這家店應該是要被轉讓出去,老闆都開始清東西了。
“有人嗎?”韓貴山高聲喊道。
“誰啊?”
回話的是一個聲,從廚房裡出來的卻是個男人,還是江楓認識的人。
張褚。
這是曹桂香當年工作的店!
如果江楓在最後一次測試的時候聽見了韓貴山和許的對話,就能猜到韓貴山的這段記憶肯定是有關曹桂香的。但他沒聽到,昨天當他看到張褚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時候心中是狂喜的,想都沒想就穿牆衝進來廚房。
曹桂香在廚房裡做菜。
從廚房裡濃郁的高湯味中,江楓可以聞出來曹桂香現在做的絕對是好菜。
廚房裡除了曹桂香,還有兩個小孩和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個小孩就是張赤遠和張思雨。此時的張赤遠已經是個半大年,看年紀差不多也該上初中,張思雨則還是一個小蘿蔔頭,臉嘟嘟的顯然養得極好。
初中是小孩接教育的關鍵時期,也難怪曹桂香會急著搬到市裡給張赤遠換學校。
另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很顯然就是曹桂香的老闆。
“桂香啊,你這麼好的手藝去市裡之後真的不考慮再繼續幹這行嗎?你如果不想給別人打工的話可以自己開店啊,錢不夠我借你啊,現在不是很流行嗎?我直接當東就行了,吃飯照給錢的。”老闆苦口婆心地勸道。
江楓:???
還有這種作。
“石老闆,我是真的不準備再幹了。你看我這兩個小孩都這麼大了,思雨馬上就要上小學,我想多花點時間陪孩子。”
“你再考慮考慮。”石老闆顯然不是第一次勸,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回答。
曹桂香笑笑沒說話,走到隔壁鍋前掀蓋看了看,鍋裡是正在小火慢燉的黃燜魚翅,看樣子魚翅中的膠原蛋白已經完全燉湯中,魚翅分明,飽滿金黃,顯然是品質極佳的魚翅。
曹桂香只看了一眼就把鍋蓋重新蓋了回去,走到案板開始理鴨子,一邊理一邊問:“石老闆,這鴨子你想吃什麼菜?”
“你看著做就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石老闆回答得異常練。
“小遠,你想吃什麼?”曹桂香轉而問兒子。
“啤酒鴨!”張赤遠大聲道。
“媽媽,我想吃烤鴨!”張思雨用更大的聲音道。
“烤鴨好,烤鴨好。”石老闆不住點頭。
“這鴨子不夠不適合做烤鴨,讓我想想……”就在曹桂香琢磨該用這鴨子做的什麼菜的時候,張褚從外邊進來了。
“石老闆,外面來了個客人想吃飯,外地的、看了報紙慕名前來的。”
“你沒跟他說咱們店要關門,現在不營業了嗎?”石老闆不解。
張褚無奈的揚起手中的藍的百元大鈔,不新,但在燈下熠熠生輝,足足有三張,格外耀眼奪目。
“我說了,但門外那個客人說他不挑菜,隨便做什麼都行,還直接把錢給了。”
石老闆也傻了,他開飯店時間不長,見過有錢的客人也很多,這種作還是第一次見。
“爲什麼啊?”石老闆覺得錢多也不能這樣啊,300塊夠把他們店菜單裡所有的菜點一遍了。
要知道,他們店裡的菜單可是有魚翅,燕窩,海蔘,鮑魚的。
“那個客人就一個要求,他今天好像要求婚,想讓桂香把戒指做到菜裡讓他未婚妻吃菜的時候吃出來。”
石老闆又驚了,沒想到還有這種玩法,只能把求救的眼神投給曹桂香,彷彿曹桂香纔是這家飯店真正的老闆。
曹桂香無奈地道:“張褚你先讓那個客人進來吧,我跟他聊一下,今天店裡其實也沒什麼其他食材了,就這幾道做好的菜。要不咱們把魚翅……”
“不行!”在場的所有人異口同聲。
曹桂香:……
張褚先把韓貴山從外邊進來,韓貴山做了幾年生意皮子利索了很多,一進來就刷刷刷地把他的想法和要求全都說了一通,把石老闆都聽傻了,開始反思同爲做生意的爲什麼自己這麼失敗。
瞧瞧人家的生意人,多會說。
他就只會吃。
最終曹桂香同意了韓貴山的要求,答應他會把戒指做到菜裡,但不會包進去而是放在表面上,如果包進菜裡曹桂香怕王靜吃菜的時候直接把戒指吞進肚子裡。
但菜只有兩道,一道是現在還沒開始做的鴨菜,另一道就是還在鍋裡的黃燜魚翅,曹桂香可以勻兩碗給韓貴山。
石老闆還想給韓貴山找錢被韓貴山拒絕了,韓桂山留下戒指就出去王靜來,張褚也出去幫他們倒水放餐,順便把燈給開了還要把門給關嚴實——黃燜魚翅就一鍋可不能再放別人進來了。
“媽,昨天來的那幾個客人你都沒給他們做菜,爲什麼今天這個你就答應了?”張赤遠表示不解。
曹桂香正在看韓貴山留下的那顆鑽戒,不大,但很稀罕,這時候可沒幾個人會用鑽戒來求婚,準確的來說沒幾個人會求婚。
用戒指求婚這一招,估計也是韓貴山在跑生意的時候和其他的出過國的生意人學來的。
“因爲是無價的。”曹桂香笑著道。
張赤遠:?
張思雨:?
石老闆:我的魚翅QAQ
曹桂香把戒指放在乾淨的地方,盯著理乾淨的鴨子思考了幾分鐘果斷把整隻鴨子放進鍋裡蒸,蒸好後去骨斬三段。
看到這一步江楓已經明白,曹桂香要做的是柴把鴨子。
也難怪這個記憶是在韓貴山吃柴把鴨子的時候出來的。
很顯然柴把鴨子曹桂香不常做,的手法有些生疏,遠不如江楓先前看徐師傅做柴把鴨子時那樣練。但練歸練,技好歸技好,只要技足夠好,哪怕不夠練也能做出極爲出的菜品。
此時曹桂香的廚藝應該正於巔峰狀態,中年,力,專注度,力氣和手腕上的靈活都在極佳的狀態,經過幾年職業的廚師生活技上和各方面也都到達一個峰值。雖然在小縣城的飯館工作,但老闆爽朗大方,食材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高端,從鍋裡的黃燜魚翅就可以窺見一二,大菜,名貴菜想必沒做。
此時的曹桂香絕對可以說是站在了中餐金字塔的頂端,哪怕是大洋彼岸的彭長平也不一定會比更強。
雖然這樣說覺有些對不起徐師傅,但江楓還是想說,曹桂香做的柴把鴨子和徐師傅做的柴把鴨子真的是兩種柴把鴨子。
徐師傅做的柴把鴨子會讓人把關注點放在造型上,這道菜的造型實在是太奇特了,第一次見到它的人一定會覺得很吃驚。但曹桂香做的柴把鴨子絕對會讓人把關注點放在想吃它,甚至可能會忽略造型。
造不造型都無所謂,主要是想嚐嚐味道。
柴把鴨子做好後,曹桂香在立起來凹凸不平的柴把的尖端鋪了一層豆芽,將乾淨的戒指放在上面。這樣一來戒指就了這道菜的中心,只要菜一端上桌,桌上的人第一眼看見的絕對是菜上的戒指。
鴨子做好,另一邊鍋裡的黃燜魚翅也差不多了。譚家菜做法的黃燜魚翅不需要勾芡,湯的醇厚完全靠魚翅自的膠原蛋白,所需的只是時間耐心和對火候的準掌控。燜制一鍋黃燜魚翅所需要的時間大約在6~8個小時,漫長的時間和時間帶給黃燜魚翅醇香厚重的濃湯是它的髓。
曹桂香現在做的這鍋黃燜魚翅就非常髓。
江楓吃過彭長平做的,當從樣子上來看一時間竟無法區分高下——他們看上去都不像是正常的菜,更像是小當家中的一掀開蓋子就會冒金的菜。
黃燜魚翅本就是金黃的,更有小當家的覺了。
菜都做好了曹桂香沒有急著上菜,看的樣子應該還有菜沒完。
果不其然,簡單的刷鍋後曹桂香開始用廚藝臺上僅剩的小半碗瘦做瘦羹。
做羹湯是需要勾芡的。
江楓謹記彭長平跟他說過的曹桂香非常擅長勾芡,一直盯著曹桂香手上的作越到後面越不敢眨眼。
很快就到了勾芡的時候。
非常簡單的勾芡,不是像八寶慄香鴿那樣用鴿架煮出的鴿湯勾芡,瘦羹也沒有原湯,就是簡單的用澱水勾芡。
薄薄一層。
非常簡單,非常和諧,非常快,也非常輕鬆。
勾芡水沿著順時針方向著鍋的邊緣緩緩倒鍋中的時候,彷彿是在擁抱,親接,攪拌,融爲一。
和諧。
自然。
明明是非常簡單的步驟,卻把江楓看愣了。
他好像……有一點點明白了。
有一種名爲靈的東西,就在勾芡水倒鍋中的那一刻鑽進了他的腦子裡。
“思雨,你把這道菜端出去給外邊的客人,亮閃閃的這一面要面向那個姐姐,端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讓上面的戒指掉了。”曹桂香把柴把鴨子端給張思雨,張思雨接過柴把鴨子,胖嘟嘟的手臂非常有力,端得穩穩當當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門外走去。
張赤遠先一步走到門口給開門。
江楓也穿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