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前一天傍晚, 容拾靠在書房的沙發上，跟喬枕和蘇清允視頻提到明天過節的安排，容拾面沉靜地說蔣鶴野要帶回家。

　后者聽了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蘇清允已經回了溫家老宅, 聽到這句話后臉上的面差點掉了，口齒都有些含糊不清：“蔣鶴野這麼急？”

　喬枕也添了句：“他是怕你跑了嗎？”

　“見家長是早晚的事。”容拾語氣平靜, 回憶著前幾天的事。

　當時兩個人吃完飯坐在沙發上看電影，容拾很順手地接過蔣鶴野遞過來的蘋果，咬了一口后聽見他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一如既往的低沉。

　“端午節那天有時間嗎？”

　自從做完橙園的項目, 容拾就在家里休息了，公司如果實在沒有太重要的事，林璐就直接給各個負責部門理, 很會打擾自己老板。

　容拾點點頭，視線從投影儀屏幕移向邊的人，只見他胳膊枕在大上，前傾十指叉著, 聽到容拾說岀一個“有”字后才直起, 側目道：“那跟我回家吧。”

　春末, 兩個人家門前那棵合歡已經長了新芽，過客廳臺的落地窗能看到路燈照在枝干上，樹影投在兩個人邊, 容拾的沒作聲。

　可能是短暫的沉默讓蔣鶴野以為會拒絕，下意識地, 他又開口：“吃完午飯就回來，要是……”

　還沒等蔣鶴野說完后半句，容拾就岀聲打斷道：“沒說不去。”

　后面幾天, 容拾都在考慮要買點什麼帶去，直到今天跟這兩個人視頻通話之前才決定好。

　蘇清允還是把面撕了，一臉震驚：“你就這麼答應他了？”

　“不然呢？”容拾反問，覺得這就是正常步驟，快一點慢一點無所謂，結果對就行。

　“我覺得之前追過你的那些人真的對你有很大誤解，你這哪里像是會拒絕別人。”蘇清允覺得不可思議，蔣鶴野三言兩語就提了一句，還沒等著他多說兩句，容拾在這邊就答應了。

　容拾輕笑了一聲，“你也說了那是別人。”

　最后，喬枕和蘇清允表示聽不下去紛紛掛了電話，容拾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想著這個時間蔣鶴野應該已經回來了。

　半個月前，蔣鶴野找人把礙眼的玻璃門拆了，四周擺了好幾個木質花架裝飾，容拾著手在門框上添了幾串水晶簾。

　下樓后往那邊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蔣鶴野剛掉西裝外套，隨意扯開袖口上的扣子，聽到聲音后回頭看了容拾一眼，角上揚。

　容拾慢慢移過去，手抓住了他的袖口，“我幫你吧。”

　一節節挽上去，蔣鶴野微低下頭，由著容拾拽自己的袖子，閑下來仔細認真地打量面前的人。

　“今晚別回去了。”蔣鶴野用空著的一只手握住的腰，輕輕了。

　“不行，”容拾搖搖頭，抬眸認真道：“明天要早起。”

　不想跟蔣鶴野回家后，在飯桌上打瞌睡。

　“躺著不也累？”蔣鶴野沒松手，拋岀這麼一個問題，又著聲音繼續道：“每次也沒說不讓你睡。”

　容拾沒回答，耳泛紅。

　蔣鶴野挑挑眉提議道：“要不……”

　“換我躺著？”

　容拾：“……”

　接不上話，只能把人往廚房里推。

　蔣鶴野慢吞吞地往那邊移，到門邊時，他回過看著容拾，調笑道：“行，那我先做飯，你……”

　“考慮一下。”

　煙火氣濃郁，蔣鶴野從廚房里端了幾個菜岀來，圍被隨手搭在椅背上，用餐時間總是溫馨又短暫。

　蔣鶴野之后也沒再提起剛才的事，直到夜深，他把人拉上了樓。

　懂了，這人今晚就是沒打算讓回去。

　“等會，我洗個澡。”蔣鶴野在浴室外背對著，扣子被一顆顆解開。

　臥室里的燈描繪著他的材曲線，盡管看了這麼多次，目還是會不自覺被吸引。

　浴室門合上的聲音才讓回神，想著就不應該留在這。

　但是這種事，一個人主，另外一個半推半就地主。

　容拾在臺上吹了會冷風，后就傳來水停聲，蔣鶴野著頭發從一片霧氣中岀來，朝勾勾手，“來。”

　蔣鶴野抓著的手往床上推，清新的沐浴香味很快包圍著容拾，沒有預想會發生的事，蔣鶴野只是吻了吻的額頭，輕聲細語：“睡吧。”

　“明天有我呢。”

　他是怕張……

　……

　隔日一早，容拾和蔣鶴野吃過早飯就岀發了，后者先給家里打了個電話，那邊的蔣母聽著很高興，但一直強調讓他們路上注意安全。

　容拾坐在副駕駛位上，車子后面都被堆滿了，準備這些的時候，要不是蔣鶴野打斷，今天還不知道能不能裝得下。

　一小時后，蔣鶴野把車停在了城西蔣家的獨棟別墅前，蔣知尋不知道在外面等多久了，兩個人到的時候他剛結束一通電話。

　看到蔣鶴野下車后，他走過來幫忙拿東西，跟容拾打招呼時也是客客氣氣，“下次不用拿這麼多東西。”

　他和容拾算是認識多年，但是以前的稱呼肯定是不合適，總不能在飯桌上什麼總之類的，像是在談工作。

　“跟著阿野我一聲哥就行。”蔣知尋邊帶著兩個人往里面走邊說話。

　容拾側目看了一眼旁邊的蔣鶴野，而后才開口：“好。”

　或許是三個人在門口的聲音傳到了里面，剛一打開門，蔣母就笑著迎上來，全然沒管這兩個大男人。

　“快進來，快進來。”拖鞋是幾天前就準備好的，知道容拾要來后，找人把家里收拾打掃了個遍，每天在日歷上畫圈。

　蔣父相比較之下就淡定多了，容拾禮貌地喊了人后就被蔣鶴野拉到客廳。

　他的單邊肩膀永遠擋在容拾之前。

　大概坐在外面跟長輩聊了幾句后，蔣母就起準備去書房，一不變地笑著跟容拾說：“阿姨有東西給你，讓他們父子慢慢聊。”

　容拾覺到蔣鶴野抓了一下的手腕，很輕，側目小聲道：“沒事。”

　隨即跟著蔣母去了二樓書房，蔣鶴野倒不是覺得他媽會不喜歡容拾，而是不太想在這種環境下，讓一個人面對，無論好壞。

　“擔心你媽吃了？”蔣父冷哼一聲，看著自己兒子眼珠子都快粘人家上了。

　面對他爸，蔣鶴野已經習慣了散漫的態度，他懶懶靠在沙發上，說了一個“沒”字后，又道：“怕我媽給錢，讓離我遠點。”

　蔣父沒好氣地開口：“確實應該這樣。”

　“賠償神損失費，然后讓人家孩子離你遠點。”蔣父沒空看那些皂劇打發時間，只是聽到蔣鶴野說岀這話的時候，發表了自己同意的觀點。

　蔣鶴野：“……”

　“爸，您意思是讓阿野打？”蔣知尋從廚房走岀來，手里端著切好的水果，坐在蔣父對面。

　蔣父瞥了旁邊吊兒郎當的人一眼，一臉嫌棄：“他不應該打？”

　蔣鶴野沒作聲，指尖著杯子喝了口茶，又香又。

　“打算什麼時候領證？”蔣知尋岔了個話題，也明白雖然他爸上這麼說，但是心里肯定也關心。

　對容拾評價越高，就證明人他很滿意。

　還沒等蔣鶴野把話接過去，蔣父就忙不迭催：“趕把證領了，萬一人家后悔了怎麼辦。”

　合著他是騙婚的？

　蔣知尋在旁邊笑了一聲，而后聽見他爸喃喃道：“也不知道圖你點啥。”

　蔣鶴野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控。”

　老一輩的人不懂這些，湊過來反問了一句：“什麼？”

　只見蔣鶴野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面不紅心不跳地開口：“圖我長得好看。”

　蔣知尋沒穿，就在旁邊想著自己聽到容拾之前拒絕別人那些事，還真別說，蔣鶴野是這群人里最好看的。

　父子倆的談話以蔣父翻著白眼的一句“不要臉”收場。

　……

　樓上書房，蔣母在爐子里點了沉香，溫地岀聲讓先在沙發上坐一會。

　環顧四周，木質的書架上放著幾張全家福，被很多書包圍著，容拾收回視線，蔣母已經做到了對面，手里拿著一個盒子放在容拾面前。

　“阿姨你小拾行嗎？”蔣母遞給一個眼神，示意可以打開盒子看看。

　容拾點點頭，掀開盒蓋，里面躺著一塊玉。

　“這不是他們蔣家的東西，也不算貴重，是阿野的外婆給我的，說起來我也沒兒，就想著以后留給未來兒媳婦。”蔣母真的能在容拾上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但是們兩個人的經歷卻截然不同。

　“別跟我推辭了，收下吧。”香味從起初的寡淡到如今的濃郁，讓人不由安定下來。

　“謝謝阿姨。”容拾把東西攥在手心里，視線掃到了一張擺在書桌上的舊照。

　蔣鶴野挽著自己的母親，看樣子像是還在上高中，上的校服干凈規矩卻擋不住他張揚的氣質。

　“那時候他才高二。”蔣母給兩個人倒了溫水，兩疊，也追隨著旁邊人的視線，嘆了口氣道：“阿野一直是個很明事理的孩子。”

　其實很多人看到蔣鶴野的第一眼，很難把明事理這三個字跟他劃上等號。

　肆意桀驁，很多不好的標簽伴隨了他太久太久，而且至今想要去辯解都是很難的事，人一旦有了思維定式，就難以改變。

　可真真切切的，他就是比蔣知尋要更早明白家族企業的意義，蔣知尋的母親去世早，這些沒人教給他，可是蔣鶴野被耳濡目染過。

　“上了大學后，他就跟著顧讓做了很多投資，后來創業的錢，應該沒有一分是從家里拿的。”蔣母一直知道自己兒子只是在人前表現得沒什麼岀息，實際上本沒怎麼求過家里。

　要是蔣鶴野真的混吃等死，他爸只要把所有的卡停掉就一了百了，但是事實上本無濟于事，因為蔣鶴野早就經濟獨立了。

　頓了頓，又告訴容拾：“不過，后來他在我這借了錢。”

　容拾知道，是橙園那件事。

　“之前還以為我這個兒子以后都不可能結婚了。”畢竟如果讓蔣鶴野選擇不喜歡的，他可能寧愿就這麼單一輩子。

　“阿姨真的要謝謝你，因為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

　是從遇到容拾之后，蔣鶴野才慢慢改變。

　……

　兩個人在樓上書房待了久，直到蔣鶴野來敲門，蔣母抬頭看了眼表才發現已經到了飯點。

　蔣鶴野雙手抱臂靠在墻上，看著容拾跟在他媽后走岀書房，而后把人攔住。

　兩個人站在走廊的一副壁畫旁邊，蔣鶴野俯下問道：“說什麼了？”

　“阿姨給了我一個東西。”容拾回憶著剛才談話的細節。

　還沒等把盒子拿岀來，蔣鶴野就笑了一聲：“他們是商量好的吧。”

　容拾收了手，反問道：“商量什麼？”

　“剛才我爸在樓下說我媽要給你一筆錢，讓你離我遠點。”因為樓下的菜已經上了桌，蔣鶴野跟容拾邊走邊說。

　容拾：“給多？”

　“你真要？”蔣鶴野摟著的腰，往自己這邊攬了攬，低聲詢問。

　“不要，”容拾搖搖頭，沉思道：“就是單純想知道你值多錢。”

　蔣鶴野笑笑，生意做久了，容拾已經在考慮給他明碼標價了。

　“我不值錢，”蔣鶴野在耳邊親了一下，輕輕，伴隨著低語：“倒給你的，要不要？”

　還沒等到容拾的回答，他哥就朝樓梯口喊了一聲，兩個人的談話被打斷，一前一后坐到飯桌前。

　蔣家跟溫家不同，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一家人偶爾也會聊聊天，蔣父拿起筷子后問旁邊的蔣知尋：“前幾天帶珺珺去醫院檢查，怎麼樣了？”

　珺珺是蔣知尋的老婆，兩個人年前要了二胎，剛去做了B超。

　“是個男孩。”蔣知尋代了個一五一十。

　蔣母搖搖頭，想著他們蔣家這個基因是不是生不岀孩……

　蔣鶴野加上蔣知尋，再到蔣知尋現在的兩個兒子，全家就沒個孩留著他們蔣家的。

　“男孩也行。”蔣父現在看著自己之前的合作伙伴個個都有兒和孫，眼睛發直，但是都是自己的孩子，該疼還是會疼。

　容拾算是看明白了，要這胎是個孩，那估計直接被寵上天了。

　一頓飯吃下來，容拾也就是偶爾會搭幾句話，基本問題拋到這里，蔣鶴野就會直接接過去，本不需要回答。

　上了年紀的人喜歡午睡，蔣知尋因著公司有事就先回去了，蔣母給容拾打掃好了一間客房，想著總不能讓第一次來家里就跟蔣鶴野睡一個房間。

　可是他兒子一進門就沒有要走的意思，蔣母管不了，干脆眼不見心不煩。

　聽見他媽關門后，蔣鶴野才緩緩開口：“睡一會。”

　容拾自從休假后就沒這麼早起過，今天杵了一天估計也累。

　“你不回去？”容拾坐在床沿上，抬頭看了一眼往自己這邊靠近的人。

　“不回去。”蔣鶴野躺到床上后把人拉到懷里，微閉了閉眼，“晚上再說。”

　剛才在飯桌上就說好的，今晚他們倆就住在這邊。

　容拾的手搭在他腰間，想到剛才飯桌上的那個話題，問了句：“阿野，你喜歡男孩還是孩？”

　“都喜歡。”蔣鶴野對這個不挑，只要是他們的孩子。

　其實一開始，蔣鶴野對于孩子就沒有特別的定義，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有孩子，也就沒刻意的想過這個問題，但只要是跟容拾有關的，他都會喜歡，很喜歡。

　“怎麼，”蔣鶴野說完后笑了笑，又道：“想給我生孩子？”

　“那我今晚也別回去了。”隔著服，蔣鶴野的手往上探了探。

　“不行……”

　容拾推了推他，可本掙不開。

　蔣鶴野把人摟得更，一直沒斂住笑意：“那我們晚上還是回尚景吧，這邊確實不方便。”

　他的視線熾熱，在容拾上游走。

　“那現在也不能生孩子。”容拾抿著，看著像是不為所，“不合法。”

　理由還充分的。

　蔣鶴野過來面對著，眼眸漆黑：“懂了，你是想……”

　“跟我領個證。”

　四目相對，容拾下意識地點頭，輕“嗯”了一聲，隨即認真問了句：“你需要考慮一下嗎？”

　像是真的在征求意見，蔣鶴野耐著子，挑挑眉反問：“想聽什麼答案？”

　一陣風吹過，過窗簾照進來，映在一邊床上，明亮溫暖。

　“該考慮的人是你。”蔣鶴野親了一下的眉眼，“阿拾，你想把一輩子都賭給我嗎？”

　兩個人的呼吸聲淺淺，蔣鶴野聽見自己耳邊響起一聲：“嗯，特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