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在皇宮的位置偏僻,專門熬藥的地方空氣常年都是苦的,平時很有人會來這里,所以聊天的幾人說話一點兒顧忌也沒有,毫不知道他們口中嘲笑的晉安侯就在和他們一墻之隔的地方。
幾人聊得盡興,到了時辰就要送藥給宮中的貴人,剛出院子看到容音和謝煜安就在外面,嚇得臉劇變,連忙跪下說:“奴才拜見晉安侯、夫人。”
宮中規矩森嚴,宮的宮人也要接嚴格的訓練,便是疾跑,手中的什也不能打翻掉落,這人手里的藥雖然沒有打翻,手卻忍不住發抖,盅蓋震發出細微的聲響。
謝煜安并沒有因為剛剛那些話而發怒,語氣平穩的問:“藥是給我的?”
“侯爺的藥還在熬制,這是要送去慈寧宮的安神藥。”
太后年紀大了,睡眠不好,這些年一直都有服用安神藥的習慣。
“哦。”
謝煜安應了一聲,并未開口怪罪,那人卻不敢起,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著頭皮說:“奴才方才失言,請侯爺恕罪!”
那人說著疼出一只手,開始扇自己的掌。
這藥是太后要口的,他可不敢直接放地上。
謝煜安等他扇了好幾掌后開口:“本侯方才什麼都沒有聽見,你何罪之有?”
那人本以為自己死定了,聽到謝煜安的話,先是一愣,隨后下狂喜說:“奴才方才走路太急,差點撞到侯爺,侯爺寬仁,不怪罪奴才,是奴才祖上積德。”
“起來吧,”謝煜安發了話,那人立刻謝恩,起的瞬間又聽到謝煜安說,“本侯出商賈,本也低賤,有什麼資格在你們面前作威作福?”
那人的表僵住,一差點又跪回去。
謝煜安哪里是沒有聽見,他分明是把每一個字都聽進心里去了!
那人不知道謝煜安是什麼意思,端著藥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僵持著,齊王走了過來。
“我聽宮人說你們出來散心了,還以為你們已經走了很遠了。”
齊王遇到幫謝煜安拿毯子的宮人,順手把毯子帶了來,到了謝煜安面前,親自幫他把毯子蓋上。
端著安神藥的人連忙向齊王行禮,齊王看了他一眼,問:“這是給晉安侯的藥?”
那人又解釋了一遍,齊王聽到這是太后的藥,角下了些,沉沉道:“既然是給母后的藥,還不快送去慈寧宮。”
那人如蒙大赦,端著藥離開。
齊王從容音手里接過椅,推著謝煜安朝前走去,走出一段距離,齊王說:“大理寺沒能查出圍場暗殺的幕后主使,本王帶回瀚京的護衛全都被決,再過兩日,本王就要在林軍的護送下回漠北了。”
齊王的語氣有些低落,整個人滄桑了不。
他帶回瀚京的都是他的親衛,個個都是他心挑選培養出來的,如今全部折損在這里,對他的打擊和打了一場敗仗沒什麼區別。
大理寺沒有說齊王是幕后主使,但太后大壽在即,他卻在這個時候回漠北,很難不讓人把這件事和他聯系起來,齊王只能生生咽下這口惡氣。
謝煜安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只淡漠的說:“祝王爺一路順風。”
齊王嘆了口氣,無奈的說:“也許煜安你才是對的。”
齊王是皇子,雖然不是太后所出,也沒有像睿親王那樣在瀚京做個閑散王爺,但在漠北這麼多年,遠離皇城的勾心斗角,他也算過得逍遙自在,所以他在知道糧餉之事后,第一反應就是要徹查此事,謝煜安的出不夠高,加上他應該夠了。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克扣糧餉之事,并不是一兩個人能做的,鎮北軍中也不乏鐵男兒,幕后之人卻這麼多年都沒有被揭發罪行,可見勢力之大,手段之狠絕,他只窺得冰山一角就惹來如此腥風雨,若要讓真相全部浮出水面,又要讓多人死于非命?
謝煜安沒有回答,只扯了扯,出譏諷。
這件事的對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們只不過是在不斷地退讓妥協。
齊王也自嘲的笑了笑,而后拿出一枚玉扳指說:“本王一直都把煜安當作值得敬佩的對手,不能和煜安再戰一場,是本王一生的憾事,這枚玉扳指是本王的隨之,本王將它贈予煜安,也算是表達本王對煜安惺惺相惜的。”
齊王說完直接把玉扳指戴到謝煜安拇指上,謝煜安轉了轉扳指,說:“我沒什麼好回禮。”
齊王拍了拍謝煜安的肩膀,灑的說:“煜安上有傷,不宜飲酒,等下次母后大壽本王再回京,煜安陪本王痛飲幾杯就可以了。”
“世事難料,不如今日就把酒喝了,不然等不到那一天豈不是更憾?”
謝煜安漫不經心的回答,齊王的表不由得一凜,飛快地環顧了四周一眼。
謝煜安這句話聽著沒什麼,但讓有心人聽到只怕會拿來大做文章。
他和齊王都正值壯年,再活十年完全沒問題,他難道是在說太后活不到下一個大壽?還是說他對朝廷有什麼不滿,覺得陛下會對齊王這個親兄弟痛下殺手,故意離間兄弟?
此僻靜,沒什麼人走,齊王沒發現什麼異常,神松緩了些,又覺得謝煜安的提議不錯,將謝煜安推進附近涼亭,讓宮人送了好酒好菜來。
容音并不參與兩人談話,主幫他們斟酒,齊王和謝煜安喝了幾杯,復又放松下來,看著容音說:“本王聽說最開始是夫人提出要告狀的,夫人見到陛下之后原本打算說些什麼?”
謝煜安從始至終就沒有想過要讓容音回避,容音也是知曉糧餉之事的,齊王心存期盼,盼著容音也和他的王妃一般,是個心懷天下,敢為正義而死的奇子。
容音垂眸避開齊王的目,的說:“回王爺,臣婦只想救自己的父親,若有幸能見到陛下,自會努力說服陛下讓陛下相信我爹絕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
齊王愣住,而后笑出聲來。
他都已經放棄了,怎麼還在奢一個弱子能為那些亡魂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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