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啊！”

　正是宮宴，各宮主子去了華宮赴宴，唯有偏僻的流云宮一隅,死氣沉沉，云滿布,陡然發出一聲凄厲慘，懾人心骨。

　“來人，把給本宮堵上。”安修媛冷眼撇了撇地上的跡，輕了手心,輕描淡寫道:“這奴才以下犯上，賞五十個板子,當作懲罰了吧。”

　五十個板子下去焉有命在,素英白著臉，嚇得淚水都出來，拼了命掙開宮人的手,爬到安修媛腳邊，“主子,奴婢什麼都沒聽見，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主子饒了奴婢吧！”

　安修媛看也不看直接踹了一腳,“給本宮拖出去！”

　沒用的東西。

　沒人知道這位宮婢怎麼得罪了主子,只是主子發話,一個宮的賤命還比不得主子最的茶盞。

　綠荷心有不忍,想勸一句，見主子暗的臉，竟有些害怕,記得主子以前不是這樣，后來跟了淑妃，便愈發得暗偏鷙了。

　“主子，奴婢求您再好好想想，萬一皇上發現，您就再沒機會了。”綠荷跪下來，想事總有挽救的機會，不能讓主子一直這麼錯下去。

　安修媛閉著眼，面掙扎一瞬，腦海中忽然現出昨夜那賤婢嘲笑的眼神，倏的睜開眸子，狠狠將手中茶砸了出去。

　瓷碎裂在墻角，噼啪作響。

　“本宮從始至終就沒有過機會，皇上何曾給過本宮機會？”眼中一冷，“左右都沒甚好結局，不親手搏一個前程本宮怎能甘心！本宮為淑妃做過那麼多，是該為本宮付出什麼了。”

　……

　伶玉接到宮人送來潤的湯水，又得知是皇上吩咐送的，眼中詫異移去，臉上生出不自在來。

　這確實是頭一回做這種事，甚是難，昨日嚨簡直要呼吸不開，地靠著男人一都不想。拂開那些念頭，聞著湯水的香甜味淺淺喝了一口，看著日頭漸漸西斜，心想若是安修媛，也該是這個時候手了。

　進宮的半月，惠修容暗地里似有晦地跟了諸多后宮的辛，譬如淑妃家世甚高，張揚跋扈卻是個沒心計的，安修媛相貌平平不得圣寵，結皇后淑妃只為分得一分寵，但萬皆可分得，唯獨這男人的寵，如何分都會心生嫉妒不滿。安修媛這些年也該過夠了這樣的日子，若伶玉是，必然要豁出去搏一搏，在宮里沒有什麼比子嗣更能依靠。

　方才旁敲側擊打聽了宮宴的事，后宮嬪妃唯有三人未去，一是鐘粹宮的惠修容，二是昭宮的陳昭儀，三就是流云宮的安修媛。惠修容將過小產，在宮里養子，陳昭儀留在宮中養胎，倒是安修媛的由頭也是養病。這便好笑了，昨日人還好好的，怎的今日就病了。

　伶玉不不慢地喝完湯水，換了靛青宮，挽上發髻，盈盈出了屋。

　以前是侍奉在鐘粹宮的宮，如今病好，總該記恩，去看樣主子才是。

　日頭西沉，月引東升，過了今日，便不再是那些自視甚高人口中卑賤的宮。

　通往華宮的路稍遠，其間經過鐘粹宮，伶玉著眼前的巍峨殿門，猶記初次殿之時，惠修容玉簪裝發，一織錦華服明艷多姿，宮人跪拜福，讓人艷羨仰，后來才知，在這宮里表面的鮮背后永遠有著諸多的無可奈何。

　“奴婢給主子請安。”

　惠修容睇了眼跪著的人，漫不經心道:“是皇上有何吩咐了？”

　伶玉心頭一，倏忽記起，惠修容落胎，心緒必然極為不好，見也是厭煩。

　“皇上并無吩咐，是奴婢心憂主子。”

　“呵。”惠修容自是不信這句話，拂手遣人出去，殿門掩了，才懶懶道:“說吧，何事？”

　伶玉頭眼眸波，不徐不疾開口，“奴婢想主子痛失子嗣，兇手尚未查明，必是心緒郁結，奴婢惦念主子，故而來此。”

　聽了這話，惠修容稍正了子仔細打量面前的人，知以前在鐘粹宮多有藏，而今來看，這數月，開始記不清剛宮的伶玉是何模樣。

　“惦念有什麼用，查不到的就是查不到。”

　伶玉聽出來其中意思，無非是查出來但是不能說，宮中有幾個嬪妃能有這麼通天的本事，分明謀害皇嗣又不可說呢？正與所想一樣。

　緩緩看過去，“現下就有一個機會。”

　惠修容眸倏然深下，手中的帕子揪，“何意？”

　安修媛稱病不去宮宴，那麼會借誰的手呢？皇后自是不能，除去皇后，想必安修媛最恨的人應是淑妃了，既然決定魚死網破，就不會去計較那人的背后有多麼強大。

　淑妃，正是最好的替死鬼。

　……

　此時流云宮妙云軒，正出來一個衫的宮，垂著頭腳步匆匆。

　綠荷只覺像有人跟著，這日是宮宴，宮人繁忙，回頭一看宮道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安自己定然是做賊心虛，看花了眼，遂步子愈發得快，直到了華宮正殿。

　殿歌舞升平，一派祥和。長沙有意求娶公主，和元昭聯姻。現今宮皇上并無可嫁的公主，先帝膝下只有一，自駙馬病逝后常伴青燈古佛，不理俗世，元昭確無公主可嫁。眾人疑皇上該如何做時，前公公忽拿出了早準備好的圣旨，冊封寧國公府三小姐為永安公主出嫁長沙，四小姐為兮禾郡主納宮中，冊為嬪位。

　一時間寧國公府兩位小姐一躍而上，本是沒落的府邸突然間水漲船高，不僅出了位公主，還出了位娘娘，朝臣暗自遞了個眼，后宮嬪妃也面僵了下，誰知不過是一場宮宴，后宮又多出了位姐妹，這可不是甚好事。

　舞樂再起，殿除卻心滿意足，得了和親的長沙國使臣，其余人的面皆不甚妙。

　淑妃位居四夫人，坐在帝王一側，離眷席位要遠些，攥著杯子，盯住寧國公府，待看清案后兩個姿容雋秀的子時，忽的冷哼一聲。

　“娘娘。”釗釗從后面悄悄上前，附耳低聲，“安修媛果然是裝病，奴婢方才看見流云宮的綠荷帶人端著糕點了后殿。”

　淑妃臉上出厭惡之，“賤人，爭寵爭不過一個賤婢，就想用這法子討皇上歡心。”

　眸子一轉，朝釗釗低聲吩咐了幾句。釗釗會意，點過頭便悄悄下去了。

　一舞過后，殿外連十余紅婢，手持如意托盤，面遮霧白薄紗，步履輕盈，徐徐而。隨著擊撞的樂明之音，托盤便引到了各案桌上。淑妃低眸看著碟中如意而已，冷冷勾了下角，安修媛，莫要怪本宮。

　長沙使臣吃過一塊糕點，眼珠瞪大，連連稱贊道:“好吃，好吃，果然是□□上國的味，非臣等蠻夷之地可比，不知是皇上宮中哪位廚所做，臣等也想效仿一二。”

　這糕點突然殿，就是皇后也不知從何而來，但此時是要給長沙一個回應，開口正要搪塞過去，下座的淑妃倏起了。

　“是本宮親手所制，使臣若是喜歡，本宮可寫下方子贈予長沙。”

　長沙使臣眼又看向遠站著的子，靠著位置認出了是哪位娘娘，恭敬地俯首做禮，“娘娘聰慧手巧，臣等敬服。”

　他又轉頭對高位帝王道:“天國資多贏，臣等仰攀慕。”

　李玄翊目掃向淑妃，眼眸微斂，對使臣舉了杯盞，皇上既抬了杯自然下面這些人也要跟著。

　一場宮宴算得圓滿，結束時已是夜。

　宮宴散場，依照規矩，要皇上先行，皇后落下一步，待圣駕離開，其余朝臣嬪妃才可自行退去。

　淑妃怔怔地看著男人漸行漸遠的影，臉暗下來，眸中惆悵黯然，失了往日的囂張跋扈，原以為，因著這糕點，皇上會來看看。

　李玄翊等了鑾輿，轎輦中燃著慣用的龍涎香，熏香裊裊，彌漫在周。往日，聞著這氣味最是能平復心神，而今日，卻是愈發得讓人煩躁不耐。

　鑾輿稍慢，每一步極為平坦。

　轎輦中，男人濃眉皺，腹中像是涌了濁氣，愈發難忍，他闔著眼，腦海中驀地閃過案上子雪玉貌的模樣，怯怯，如玉涎珠，他倏的睜開眼，臉頓沉。

　“福如海！”

　福如海正慢悠悠地跟駕，花園的路不好走，忽聽這一聲差得摔個跟頭。

　“皇上，奴才在。”

　李玄翊將鑾輿地帷幔掀開，夜間的涼風吹讓他稍許清醒些，“一刻鐘，朕要到乾坤宮。”

　一……一刻鐘？

　這花園到乾坤宮可是要走上半個時辰，一刻鐘怎麼夠？腹誹歸腹誹，福如海還是不敢當面把這些話說出口的。他心里琢磨怎的委婉勸說一下，又見皇上霎黑的臉，生生將那些話咽回了肚子。

　“愣著干什麼，沒聽皇上說嗎，快些回乾坤宮！”

　抬輦的奴才們苦不堪言，又不可顛簸，又要快些腳程，這前的活兒看著面月銀多，卻是個難做的活兒。

　月夜難行，抬輦的奴才使了吃的勁往前奔，李玄翊著眉心只覺外面熱氣甚烈，他放下手捻著拇指的扳指，手背青筋出，腹中火氣燒得愈重。

　出花園行過一段路，爐中熏香尚濃，暈染了整座轎輦。李玄翊沉著目，眉宇鎖，片刻，他倏忽抬眼，揮手將香爐打翻出去。熏香余味遠去，才覺稍緩下心神。

　這一打可福如海一激靈，他看著地上翻了蓋的香爐，苦著臉，小心翼翼地招手讓人收了。

　今夜皇上似有些不對勁，他又想不通哪里不對。

　……

　月落星垂，乾坤宮偏廂。

　伶玉不不慢地沐完浴，站在鏡前用大巾著子。鏡中子妝玉砌，如凝脂，窈窕姿婀娜嫵，一舉一盡是風。將水珠凈了，赤著玉足站在柜前思量過會兒該穿什麼裳。

　也不知安修媛的藥有多猛烈，萬一男人神志不清，左右這些裳都是要損了的。

　手夠向里，要翻找出一件娟紗長，柜側有一木屑，不偏不倚地扎中了的手心。白凈的皮立即刮出了一道口子，鮮紅的珠簌簌滾落下來。

　幾滴濺落，翩然滴向玉足的指甲，點綴出妖冶的紅。

　伶玉淡著眸子任由那留了一會兒，看得差不多，才用白布裹住，角慢慢彎起來，這木屑刮的人，可真是疼呢。

　換了裳，對鏡又畫了梨花店，技法更勝于淑妃當日眉心那株。

　不消片刻，門外便傳來了靜，“伶玉姑娘，皇上傳您去前伺候。”

　伶玉抬頭了眼天，在這宮里生存本就沒有公道可言，今日忍讓一步，錯失了這次機會，明日死的人就是。

　弱強食，向來如此。

　……

　殿燭火掩映，李玄翊靠坐在椅上，途中翻了那香爐灼熱便下了些，只是了殿，聞到那淡淡的龍涎香，腹中灼熱又升了上來。

　他盯著殿中的香爐正要喚宮人，著紗，披肩散發的人便行了進來，赤著一雙玉足，眼睫掀開，烏眸含波，側容俏麗生，香腮覆雪多姿，勝之神不止十分。

　伶玉悄然對上男人的眼，黑眸幽沉若谷，看不清分毫神，秀拳微攥，微不可查地擰了下眉梢。

　心中想難道安修媛并未如所想，可惠修容安排去的人分明回稟安修媛做了糕點送去宮宴，又有意帶人要去花園截攔圣駕，若不是如此，怎會有此行徑。

　伶玉回神，咬住瓣俯跪地，“奴婢給皇上請安。”

　李玄翊見著那張臉，燥.熱升了十，他一路回宮便知自己中了算計，這后宮當真是該好好整頓了，竟有那個膽子算計到他頭上。

　故而，他吩咐人有了小路，就是未得不讓那些人得逞。左右乾坤宮也有個能用的人，他這般想，回宮便召了殿。

　可細想之下，過于怪異。

　李玄翊指骨點著案板，冷冷看了眼地上乖順跪著的人，正說些什麼，卻見無皇令大著膽子起，雪白的玉足踏在地上，一步一步走近，乖覺聽話地依偎到他懷里，若無骨的素手不偏不倚到了那。

　這一路，早知了賬彭。

　煎石更如帖。

　似是被嚇到了，眸不可思議地瞪大，掌大的小臉極為無辜地看著男人，“皇上……這是何？”

　李玄翊也沒什心思想別的，繃著臉，面愈發得深黑，他一把抓住了那纖細的皓腕，牙幾乎咬了，“尚宮局的嬤嬤沒教過你這是何？”

　伶玉呆呆地看著他，像是被嚇傻了一般，面紅潤如霞，眼眸如波似水，眉心的花鈿陳得更加零落，仿若誤凡間的仙靈。

　似是想起什麼，面頰更甚紅艷了，眼波不敢瞧他，咬咬，弱弱道:“奴……奴婢，好像知曉了。”

　李玄翊冷哼，抓著的手移了半寸，隔著那層布料引導著。懷中人的臉紅得能滴出來。這一刻，自慎穩重的年輕帝王，也忍不住被這片芳澤迷了眼，失了心神。

　……

　昭宮，瑾思苑

　陳昭儀如今有六月孕，小腹漸大了起來。疲憊地倚靠著枕，歉笑著對跟前的兩人道:“有長沙使臣京，宮宴擾不得，倒是勞煩兩位妹妹深夜來陪我了。”

　“姐姐說得哪里話。”惠修容笑了笑，“姐姐懷皇嗣，我等自是要以姐姐為重的。”

　“安妹妹，你說是也不是？”挑開眼，以袖掩，眼眸中似笑非笑。

　安修媛僵地扯扯角，干笑兩聲，袖中的手早已握得死，焦躁不安，半點在這賠笑的心思都不沒有。

　算計好了一切，淑妃確實搶了那盤子糕點借花獻佛，也算計到了皇上會慣用龍涎香，正出宮，就被昭宮的丫頭給堵住，說們娘娘想邀兩宮小聚，安修媛哪有那個聚的心思，不耐煩地把人推開，又撞上了同來的惠修容。

　“主子，宮宴散了。”綠荷小跑回來，也沒顧得上禮數先報了信。

　惠修容笑意淡下，不不慢抿了口茶水，“安妹妹的宮人怎麼手腳的，當心嚇到了昭儀娘娘。”

　“主子恕罪。”綠荷心頭一慌，跪了下來。

　惠修容淡淡道:“宮宴散就散了，這麼急躁做甚？”

　安修媛皮笑不笑地，“是我的人失禮，讓兩位姐姐見笑了。”

　說罷，站起來微微屈膝，“夜深了，妹妹就不打擾陳姐姐歇息了。”轉過卻是一眼都沒看惠修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