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的時候,仲帥府中的人明顯了下來。
顧昭跟著仲云海的護衛,穿過幽靜的小徑,繞了好幾個彎,在一個小小的角門前停了下來。
護衛低聲道:“就在這里。”
顧昭也認出來了,這正是幾個時辰前,剛剛拜訪過的地方。
只是當時是從另一個方向進出的,與這個角門的位置離得還有些遠。
護衛按照某種節奏,敲響了角門。
沒過多久,這扇半舊的木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一個城衛軍探出頭來,向著他們招手。
兩人快步走進門,接應的城衛軍對他們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心翼翼地關好門,帶著他們從夾道繞到了東廂房邊上。
只是這麼短的一段距離,就見了三隊巡邏士兵。
這可比下午的防守強度高了好幾倍。
好在帶路的城衛軍似乎份不低,那些巡邏士兵看見他,都不敢開口,任由他帶著顧昭他們來到了東廂房門口。
“闔君,這個,在您進房間之,按照規矩,需要搜查一下您攜帶的品……”城衛軍賠著笑。
這些貴族子弟,可不是他們普通士兵能夠手的。要是不事先說好,他這麼一手,對方就有理由殺了他,說他以下犯上。
顧昭攤開雙手:“我兩手空空,什麼也沒帶。”
城衛軍訕笑著,卻沒有去開門。
顧昭搖了搖頭,解開了自己的外,出中的中,轉了一圈給他看:“這樣總可以了吧?”
守門的城衛軍用眼睛掃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就點了點頭。
于是帶路的城衛軍敲了敲門:“云從大人,有人來看你。”房間里沒有回音,城衛軍并不意外,低聲對顧昭說道,“云從大人心不好。”
云從秀明出事之后,他們害怕云從恒先也被刺殺,不僅看守更嚴格了,而且還定時進房間查看他的形——在之前,因為對于云從家貴族份的忌憚,以及云從恒先城衛軍大隊長職位的顧忌,他們并沒有這麼做。
但是現在不同了。
之前守門的城衛軍剛剛查探過,云從恒先安然無恙,只是神狀態很差。
隨著他的話,顧昭出了哀傷難過的神,長長地嘆了口氣。
然后對著城衛軍和仲云海的護衛點了點頭,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里沒有點燈,暗沉一片。
顧昭已經看見了角落里的人影,卻做出一副看不太清楚的樣子,站在門口,遲疑地了一聲:“兄長,兄長,你還好嗎?”
第一聲“兄長”還算得上冷靜,第二聲“兄長”就急促了不,語氣也充滿了擔憂。
角落里的人影緩緩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門口的影,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顧昭的聲音急切起來:“兄長!”四張著,突然發現了那個角落里一聲不吭的黑影,頓時加快腳步,向著他趕了過來。
等到顧昭走到跟前,才發現云從恒先就跪坐在地上,直直地著。
顧昭長長地松了口氣:“兄長,你沒事就好。”
只是這句話說出口,自己都出了一副無措的表:云從家被包圍,云從恒先被關押,云從秀明被刺殺……這一系列的事,怎麼都扯不到“好”上去啊。
黑暗中,一點干的笑聲響起,卻聽不出任何喜悅的緒。
就像是永夜中冰冷的鬼火,本不能帶給人溫暖,反而讓人全發冷。
顧昭沉默了下來,跪坐在云從恒先對面,索著點亮了附近的幾蠟燭,罩上了紗籠。
昏黃的燈下,一張無比憔悴的臉出現在顧昭眼前。
“兄長!”顧昭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云從恒先,難過地問道,“你怎麼變了這個樣子?”
以前的云從恒先雖然不笑,但是卻從來都收拾得整整齊齊,頭頂上的辮子都油水,系著東昊男人傳統的金環。
服飾、胡須也都是心打理過,走出來一看就知道他份不凡。
可是現在的云從恒先,臉灰敗,眼袋浮腫,神木然,胡茬子更是長長短短,遍布下半張臉。
他的發辮歪斜,衫邋遢,目渙散,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靈魂的行尸走一般。
顧昭眼睛里閃過痛楚,不由地向前傾去:“兄長,你要振作啊!”
“如今的云從家十分危險,如果你也放棄了,云從家就沒有機會了!”
云從恒先靜靜地看著顧昭,目中沒有一點兒溫度。
面對他的這種目,顧昭堅持著,語氣堅定,不肯退:“兄長,你真的就愿意這樣坐以待斃?”
過了好大會兒,云從恒先才微微閉上了眼睛,沙啞著開口:“履弟,你是唯一一個敢來看我的人。”
“我真的沒有想到。”
顧昭激地握住了他的手:“兄長!”
【那個時候,我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沒想到出事之后,竟然只有這麼一個被我騙了的年輕人還想著我。】
【我云從恒先是不是太失敗了?】
顧昭誠懇地勸導云從恒先:“兄長,我不相信你會參與刺殺仲帥的行。”
“我所了解的兄長,是一個為了大昊的未來殫竭慮、沉默斗的貴族,而不是在這種南征前夕的關鍵時刻,將私人利益凌駕于大昊利益之上的自私小人!”
“如果這件事是一場誤會,我們就要想辦法向仲帥解釋啊!”
云從恒先著顧昭手上的力道和溫度,向顧昭的眼神也不由了幾分。
【履弟是真的在為我焦慮擔心,是真的不想讓我云從家就此毀滅。】
【按說我是不應該懷疑履弟的,但是仲客巍老巨猾,他既然對秀明君下了手,又怎麼會放過我?】
【這個時候,仲客巍最需要的就是我和家主的口供。】
【所以,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顧昭心中嘖嘖了兩聲,還真是低估了云從恒先。
其實人家本就沒有崩潰,只是在和仲客巍面前演戲而已。
顧昭的臉上出了焦急的神:“兄長,你說話呀,你跟我說,你對仲帥遇刺的事毫不知!”
“然后我們一起去求見仲帥,等仲帥醒過來,好好調查這次行刺事件,找到真正的刺客,為云從家洗刷清白!”
云從恒先苦笑了一聲,反手握住了顧昭的手,閉著眼睛搖了搖頭:“履弟,你想得太簡單了。”
【這刺客本來就是仲客巍自己安排的,他以為餌,陷害云從家,然后又派出那個刺客,來刺殺秀明君……就是為了讓云從家為那個陣前陷害同族的罪人!】
【他這麼做,無非是為了給下一代仲家掃清道路。】
【因為仲云海這個繼承人,徒有習武天賦,卻沒有與之相配的頭腦智慧;只要仲客巍一死,仲云棠倒下,仲云海帶領的仲家,就本不可能是云從家的對手。】
【更何況,仲云海對玲兒鐘,如果真的娶了玲兒,我就能間接影響仲云海,從而從某種程度控制仲家。】
【仲云海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
【他只怕是早有謀劃,只是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罷了!】
【既然一切都是仲客巍設計的,他怎麼可能會給云從家洗刷清白的機會?】
聽著云從恒先的推斷過程,顧昭不由地在心底為他喝彩。
竟然沒有想到,云從家可能利用聯姻控制下一代仲家家主,這就給勾勒的“真相”添上了非常有說服力的一筆!
干得好,不愧是云從恒先,想得就是周到細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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