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除夕，天就越冷。

今年的雪格外地大，外頭院子里，堆了比安芷膝蓋還要高的雪。丫鬟們早上剛掃過的石子路，這會子砌了有一指厚了。

再有十來日，就是除夕。

安芷把悅兒拘在屋子裡，不讓出去玩雪了。

小丫頭不是很高興地坐在榻上，眼地著紙窗外的院子。

「悅兒，來娘這邊。」安芷扎了只小老虎，手想去抱悅兒，但小姑娘氣大，揮著小胖手不肯讓抱，「你這小姑娘脾氣一天天大了，別喪著一張臉嘛，外頭天兒冷，就你這麼小的姑娘跑出去玩，丟雪堆了都找不到。」

悅兒小翹得老高，麻花辮兒一搖一搖的，像風吹起來的狗尾草，靠在娘親的懷裡，「屋裡不好玩。」

「屋裡怎麼就不好玩了，有泥人，還能畫畫，你是平日里玩太多了，日後大了去上學，可怎麼辦啊。」安芷微笑著說完，心裡倒是沒有真的發愁。

裴家的姑娘，特別是嫡長，自有嫡長的尊榮。

悅兒搖搖頭，聲氣道，「那就不要去啦。」

「也行，不去上學，請個夫子來府上，也是可以。」安芷不求兒琴棋書畫樣樣通，但該懂的禮儀和基本的詩書還是要懂的。

悅兒一聽這話，小癟得的，蹬著小胖掙扎著想從榻上下去，「我要去找爹爹！」

安芷喊來春蘭，讓春蘭帶悅兒去書房找裴闕。

等悅兒走後，屋子裡立馬安靜下來。

冰給主子倒來熱茶，「聽下邊的人說，今年城外的雪更大，莊子里有些屋子被雪塌了。馬上就要到除夕了，卻出了這樣的事，管家來問怎麼辦？」

「幫他們出錢修繕屋子，過年的封包也厚一些。」安芷管理家務，算是信手拈來了，「今年天冷，讓獵戶們也不用再進山打獵了，現有什麼就吃什麼。等明年開春后，雪總是要化的。」

代完莊子的事，安芷又問冰，「前兩天順子來找了你，他在護城軍怎麼樣了？」

「他還好，就是前段時間惹上一場司，不過已經解決了。」冰往主子邊湊近了一點，低嗓音道，「奴婢聽順子說，護城軍和衛軍都換了好多人，有好多都是面生的人，許家的人，很可能快要坐不住了。」

說到許家，冰面凝重。

安芷也不大好看，「王家的人去冀州一個多月，到現在還沒回來，怕是兇多吉。許文庸到底有些本事，哎。」

一聲嘆氣，門也被推開了。

裴闕從外頭進來，把披風遞給冰，「夫人怎麼嘆氣呢？」他做到了榻上，拿了一顆花生，碎了吃。

「嘆氣許文庸怎麼還在。」安芷無奈地笑了下，「李興從太後手中，漸漸攬了一些實權，李紀看著沒什麼作為，實際上把衛軍弄得一團。冀州那裡，家、王家都派了人，一查就是查了那麼久，什麼有用的都沒查到。只有朔風去臨山找到一些東西，卻被重傷。」

上個月裴闕派朔風去查臨山，查是查到了，但是朔風也被機關重傷，到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

裴闕住了臨山的事，並不急著揭發，就等西北的戰事有個結果。

「朔風的傷已無大礙，臨山那裡......」裴闕瞇起眼睛，「許文庸在臨山造火藥，把流放到北方的人全帶到了臨山。那裡的人，按朔風說的，就是待在人間煉獄，還不如去流放。」

「流放還有可能遇到大赦，但去了臨山，死了連收的都沒有。」安芷想到裴闕的描述，一陣哀涼，「昨兒嫂嫂過來了一趟，說哥哥來信了，西北的戰事在除夕前後就會有結果，讓我們別太擔心，並讓我謝謝你送去西北的火藥。」

裴闕微微笑著，「嫂嫂客氣了，都是我應該做的。」

這邊裴闕和安芷談論著西北，西北那的白騁夫婦也在說著他們。

西北的雪花，比京都的更厚，但堆得沒京都高。

白騁夫婦站在城牆上，錢氏的手裡抱了一個手爐，「連著幾次進攻，北漠的攻勢是越來越弱了。」

白騁得意道，「有我在，他們下輩子都別想攻下城來。」

錢氏哈哈笑了下，指著遠的北漠營帳，「他們圍了我們快兩個月，軍糧應該吃得差不多了，最多再發起一次進攻，就會退兵。據我們收到的消息，許文庸又給北漠送了不錢糧，還派了人去西涼。」

「西涼和我們對陣多年，他們清楚我們的實力，沒確認我們被北漠重傷之前，西涼是不會輕易出兵的。」白騁對此很有自信，「北漠肯定會退兵，但北漠此番進攻，什麼好都沒有撈到，和許文庸會有些嫌隙。裴闕讓我們去挑撥離間。」

「怎麼挑？」錢氏問。

「之前我們不是靠裴闕送來的火藥，炸毀了北漠的大部分火藥麼。裴闕讓我們放出消息去，說我們的火藥也是許文庸送的。」白騁道。

淺笑瞪大了眼睛，慢慢笑了，「裴闕真是有夠壞的，這樣算計許文庸，若是許文庸知道，得了他的皮。」

「這也是許文庸應得的報應。」白騁想到裴老爺子的死，還有安芷和裴闕被流放的一年多，這些都是仇，裴闕要許文庸拿命來還的，現在這些都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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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說遭到報應的許文庸，他已經收到了北漠要退兵的函，還有來自北漠的譴責。

這會的北漠還沒被挑撥關係，但因為遲遲攻不下西北，對許文庸的怨氣非常大，因為是許文庸保證說西北庫房空虛，正是進攻的好時候。

「他們才是一群廢！」許文庸在屋裡大罵北漠軍，「老子給了他們多火藥，還有數不清的錢糧，結果呢，到現在一點用都沒有，還好意思說要退兵。真是一群廢！」

許夫人站在一旁，憂心忡忡道，「若是北漠退兵，咱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啊。而且王家一直咬著我們不放，前段時間臨山又出了點意外。老爺，我心裡好不安。」

許文庸也不安心。

雖說臨山守衛發現是野發機關，但這樣的事，過去很發生。在這麼特殊的時候，任何事都會讓他變得像驚弓之鳥。

許文庸在屋子裡轉了又轉，停下的時候，高高舉起手，「宮裡有沒有說，皇上還能撐多久？」

「皇上還是老樣子，全靠湯藥吊著，若是斷了湯藥，或者點刺激，隨時就能駕崩去見先帝。」許夫人一邊說，一邊意識到自家老爺的意思，「老爺，您該不會......」

「裴闕要我死，那我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許文庸出警告的眼神，「剛才你想說的話，不要隨便說出口。這個時候，除了最親近的人，其他人都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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