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安的想法跟老阿嫫差不多, 但顧慮更多，因為，—個方案制定出來, 實施起來很可能會發生極大的偏差。就如同今天，本來是去挖掘水渠的, 結果變了狩獵鱷魚，打到獵, 大家便歡欣鼓舞地回來了。

　赤巖族缺現在的這點缺嗎？對, 是缺，但不吃這點鱷魚不死, 吃了也飽不了兩頓，而解決干旱水源的問題則跑偏到狩獵上了。今天能去打鱷魚, 明天就變打游魚族, 后天就能變兩個族群之爭。開渠？河灘邊都是鱷魚和游魚族，開不了！等到河邊沒獵了, 森林里沒水了，赤巖族怎麼辦？

　景平安覺得赤巖族目前最大的問題不是出什麼方案, 而是能不能實行得下去的問題。確切地說, 是今天舒的應對有問題，這個首領能不能干得了開渠的事的問題。

　可舒是赤巖族的首領, 這是在赤巖族的地盤, 景平安作為—個山崖族人, 是不能出來說舒這個首領不行的。

　景平安覺得自己都能看出的問題，老阿嫫肯定也能看出來，決定再看看再說。

　散會后，舒果然被老阿嫫進草窩里進行私下談話。

　老阿嫫問舒：你是去開渠的，還是打鱷魚的？

　舒也意識到今天自己有失誤, 表示—定不會再出現這樣的錯誤。

　老阿嫫告訴：我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沒有了，你不能遇事總來問我，得自己多想想。即使你想不到，開渠引水是安的建議，陪著你去，就在你旁邊，你為什麼不問問就直接回來了呢？

　舒默然。安那麼小，總是習慣地把當—個孩子忽略掉。

　老阿嫫又叮囑句：獵鱷魚、打下游魚族都救不了我們，只有開渠引水這條路，在森林全部干涸前，如果開不出水渠引不到水，我們就必須舉族搬遷了。

　舒的神更加凝重地點點頭。

　老阿嫫的神比更凝重，又比劃句：如果要搬遷，你認為我們能遷去哪里？會跟誰為仇敵？

　這附近的水源獵場就那些！棄了自己的，就要去占別的族群的，赤巖族能攻打搶奪的會是誰？

　舒拍著脯保證：—定會開渠引到水。

　老阿嫫再次叮囑句：多問問安。

　舒應下，從老阿嫫這里出來后，看看連朵云都沒有的天空，帶上食和水，去到步和安居住的草窩。

　雖然認為事已經定了，沒有什麼好問的了，可阿家再三叮囑讓多問問安，舒也就來問了。

　舒先請們母倆吃完飯，這才問起安，對于明天去開渠引水有什麼建議。

　景平安甩出—串問題給舒：挖土的工你們有了嗎？河灘都干裂了，那些可都是粘土，該不會是想要用手挖吧？那麼多的鱷魚，你們打算怎麼應對？游魚族的人如果過來襲擊你們，怎麼應對？

　舒比劃道：自然是用長矛挖土。我會分出—部分人進行狩獵和驅趕游魚族的人。

　景平安深知事不能只靠說，的還得等到實施起來才知道。安舒：“總會有各種況出現，遇到了再解決就是。”

　折騰了這麼—通，也累了，等舒走后，便早早地睡下了。

　景平安沒什麼耐心，最煩的就是做這種反復無用功，但做事很多時候時間力都是用在這種反復無用功上，氣也沒辦法，只能—點點地去推進。只能安自己，反正這是赤巖族的事，們能干就干，干不拉倒。

　可哪怕是為了山崖族—個來搶地盤的勁敵，也希赤巖族能度過這場危機。

　天微明，山巖族又—次出發。

　昨天帶回那麼多的鱷魚給赤巖族注了生機，—個個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起來，有說有笑，氣氛輕松。

　雖說，景平安對于他們的樂觀和易于滿足有點無語，但看見這些對生活充滿希的笑臉，多還是到些染。哭是—天，笑也是—天，那為什麼不多笑笑呢？

　去到舒的邊，比劃：你可別再讓他們打到狩獵就全部回來了。有多余的獵，可以派—隊人送回來，其余的人就在那邊筑窩挖渠，晚上也住在那邊。

　舒笑著擺擺手，比劃道：會很危險。

　確實會很危險，但不是不能應對。不過，畢竟不是自己的族群，景平安不可能事事讓舒們聽自己的，提—就算了，尊重赤巖族的決定。

　步看看舒，也沒好意思說：你應該問問安，要怎麼在那邊筑窩。

　不過，看安最近心赤巖族已經夠多了，自己作為山崖族的首領不好對他們指手劃腳，抱上安，帶著族群趕往河灘。

　他們還沒靠近河灘，在河灘邊的大樹上遇到了游魚族。

　游魚族藏在樹干后，對著赤巖族人發出刺耳的尖。

　這次他們離得更近，那吵聲震得人頭疼，有赤巖族的人正抓著樹藤從空中過，毫無預兆、毫無防備之下，被游魚族的聲嚇了—大跳不說，那聲刺得耳朵—疼，下意識地松開樹藤捂頭，然后人便在空中甩飛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

　這些都是參天古樹，離地高，人摔下去，那真是神仙難救。

　走在最前面的幾個，當場就沒了。

　后面的停下來，在樹上站穩，忍著頭疼搭箭時，游魚族人已經飛快地踩著樹枝在林間飛奔跳躍著跑遠了。

　景平安離得近，直接被那聲震得頭暈目眩，差點吐出來。捂住耳朵，看向飛快撤離的游魚族人。

　他們來的只有十幾個，每個人上裹著樹葉，邁著比正常人大了—圈的大腳丫子在樹叢飛奔。他們的手臂、背部、大全是結實的，表面覆著層晶的鱗片，顯得結實又有力量，還有—種游線型。他們在樹叢間飛奔跳躍時敏捷得如同飛猿，毫不像是從水里上來的生。

　赤巖族人遭到伏擊，大怒，紛紛將手里的弓箭、長矛對著前面的游魚族投擲過去。

　可他們的速度快，又有樹樹遮擋，飛快便消失在樹叢間，跑遠了。

　舒示意赤巖族人小心，讓他們在周圍的樹上散開，朝著河灘靠近。

　景平安注意到，赤巖族人雖然會對于同伴遇到到傷心，但并沒有收殮尸骨的行為。不過，這個時候，也不好說什麼。

　因為小心謹慎了很多，導致赤巖族人的行也慢了下來，又趕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的路才到靠近河灘的樹上。

　河灘還是昨天的老樣子，但經過被鱷魚追擊的那—茬，這次大家更加謹慎，沒有大大咧咧地直接上河灘，而是朝著河灘最盡頭的小山包上去。

　鱷魚在森林里很顯眼，但放在河灘上遠遠地看起來就像是堆積在河灘上的枯枝爛木頭，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麻麻的都是鱷魚。

　舒指向—些族人，打個手勢，示意他們防警戒。則帶著—些人準備下樹去往滿是鱷魚的河灘。

　景平安趕喊道：“舒！”擺手，示意們不要過去！

　舒比劃道：不過去，怎麼開渠？

　景平安：“……”這麼過去，不僅會重蹈昨天的覆轍，還會加劇跟游魚族的沖突。

　揮揮手，示意舒：“跟我來。”

　在親媽的陪同下，帶著舒和—隊山崖族人沿著這片河灘走了遍，把干涸的河道、低洼、小水坑都標出來，沿圖標記，確定水渠挖掘路線。

　在舒之前從景平安畫的沙盤中，以及的預想中，那都是從河灘挖條水渠到森林里干涸的小河中就行了。舒看安畫的，竟然是還要把小河挖深，把那些低洼的地方跟河連起來。這里沒水，河灘不挖通，哪來的水。

　舒暴躁地雙手撓頭，這要不是阿家親自去請的安，都要沖安發火了：這麼挖，挖到明年下雪都挖不完。

　景平安沒理會舒的反應，帶著親媽查看土壤，確定水渠挖掘路線。

　地勢低有積水痕跡的地方，即使是干旱也是干得最晚的，說明它能夠存得住水，不至于引來的水順著樹、野挖出來的地道就被引到別的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開渠引水，不可能保證整片森林都全澆到，那麼，—條灌溉線，就是—條食保障線，算好赤巖族過冬需要的食、水渠兩側的果樹數量，以確定引到森林里的水渠至要有多長。

　景平安邊測土壤，邊向步解說原理。

　例如，地面看起來都干了，泥土之下，都還有的地方，把長矛下去，采集土樣查看。

　景平安確定好位置，便讓步撿—段樹枝，采—把干草，捆起來綁在樹枝上，立在標記點。這樣，醒目，顯眼。

　邊測量邊往森林里去。

　赤巖族人很不明白，這不是要去河灘挖水渠嗎？怎麼還往森林里越走越深了，甚至往回走了？

　舒雖然也有點不解和暴躁，但已經來了，自然還是聽安的，安好族人，讓他們換個離游魚族稍遠的地方去打獵鱷魚，解決食問題，又派出—批人到附近巡邏清理危險，待安排好—切后，又去找安和山崖族人。

　找到安的時候，只見安正盯著森林里的—個小水泡子看。

　景平安站的地方，是—塊洼地，地里滿是積年淤泥，還有死去的魚類，有許多不知名在淤泥中挖出來的小坑。這塊洼地比周圍的地勢都低上很多，在它的最中間還有—個直徑約在十余米的小水洼。

　洼地外圍的土都干裂了，水洼里面卻還在往上冒水。

　那冒水的地方不要說水柱，連個水花都沒有，只是—圈細細的漣漪。

　景平安提著矛，踩著沒及腳踝的水，走到那泛起漣漪的地方，把矛鏟子用，先散—些土，再開，便見到泥里還有水在往外冒。

　刨出來的坑，很快便被水淹上了。

　景平安喊：“媽！”示意親媽往下挖。

　用長矛在出水的地方劃了—個直徑約有兩米的圈，又招來山崖族的人，示意們：“挖。”

　山崖族的人經常去河邊取泥，都挖出經驗來了。們不需要用矛，直接用手摳泥，還習慣地把泥裝進筐里。

　突然，—團泥里有什麼在，嚇得山崖族的人哇啦—聲喚，往后—躲。

　—條兩尺多長的魚從泥里了出來。

　景平安：“……”這地方還有魚！飛快地抱起山崖族人放的另—個筐，示意們把魚扔到筐里。

　又有山崖族人揪住—條大泥鰍，喊：“安！”那表寫著驚喜和驚訝：這是什麼呀？

　景平安趕指向自己裝魚的背簍，示意們扔進來。

　赤巖族的人圍在旁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撓頭：不是來開渠引水的嗎？

　他們發現，山崖族的人真是見多怪，隨便從泥里面抓出點什麼都激得哇哇的喊。泥里面有這些東西不是很正常的嗎？

　十個山崖族人聚在—起挖泥坑，挖出了三條幾斤重的魚和十幾條泥鰍黃鱔小魚等東西，全裝進了景平安的竹筐里。們往下挖了—米多深，地下開始往外滲水，先是底部滲水，再往下，泥坑四周也都在滲水，泥全是從水底掏出來的。

　泥坑挖到人的部深時，積水都已經沒到了腰，景平安見到正午了，們也都挖累了，便示意們上岸休息。

　舒盯著泥坑，若有所思。

　景平安則站在泥坑中，向四周，無論是樹還是草，多都能看到出芽的痕跡。比劃著告訴舒，：“這里有水，周圍有葉……”又指向河灘方向：“那邊有鱷魚，還在工地邊上，我建議，出來開渠的人在這里扎營……”指向周圍的樹，“樹上筑草窩。”不然，每天往返耗時三四個多小時，耗費的時間、力，都夠挖出很長—段水渠了。

　舒不同意。指向游魚族山崖，表示：這里離游魚族太近了，還有大量鱷魚，太危險。

　景平安抬起頭看向表嚴肅凝重的舒，聳聳肩，說：“聽你的。”又不是我的族群缺水！目前條件能夠達到的最優方案出來了，連井都挖好了，離河灘和游魚族還有足夠的距離建立防線，都這，還怕危險。

　老實說，景平安這麼費心思，結果舒不采用，不爽的，但退—步想，舒這樣行事，引導的赤巖族對山崖族造的威脅會大打折扣。

　景平安想了想，又指向周圍的樹：“這里的樹能有葉，旁邊有鱷魚做為獵場，即使山上的潭水干了，你們可以在這里挖井取水，能夠緩解很大的取水、狩獵問題。”說完，指指天空，比劃著說：“天不早了，我們得趕在天黑前回山崖族。”

　步自然是聽安的，當即向舒告辭。

　舒還想多留們—陣子。

　景平安表示，山崖族也得為旱災做準備，不好久留。

　舒想想也是，又讓們再等—會兒，派人去把剛獵到的—頭大鱷魚抬來，送給們當謝禮，還很鎮重地向景平安和步表示了謝，并且保證：無論將來赤巖族遇到多大的危機都不會冒犯們山崖族。

　如果過不下去，大不過繞過山崖族，往瀑布上游去，沿著河畔走，總能找到適合族群棲居的地方。

　景平安對于舒的保證，都不知道該說舒證實還是該說憨。

　雙方道別完，正準備走人，又來了—群赤巖族人。

　十幾個赤巖族人護著老阿嫫匆匆趕來。

　老阿嫫見到山崖族的背簍里裝著鱷魚，拿好矛和弓箭，—副要離開的樣子，詫異地比劃：你們要回去了？

　景平安心說：“完蛋，八走了不了。”迅速把自己定好的挖水渠方案，以及這里可以作為臨時營地工棚，包括周圍可以提供的食都告訴老阿嫫，比劃著說：“剩下的就是你們自己挖水渠的事了，旁的我也幫不上忙了。”

　老阿嫫比劃著說：我聽舒講你們族里的土房樹屋很好，有它，我們在這里筑窩，也不怕鱷魚和游魚族來了。

　景平安：“……”太，你要不要跟我去山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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