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庚帖合過八字之后,郝家就派人來下定。
等郝家用和合二仙、吉祥如意的盒子將十六抬小定禮抬進來的時候,次房眾人才得到顧重已經與郝邵訂婚的消息。
送小定禮的人還沒走,大管家萬榮親自招呼著。顧重聽著丹心來回的稟報,只覺得這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
前一世,親的時候,顧家沒有一個人出面,納吉問名都是在舅舅家完的。可是卻不能從舅舅家出嫁,要不然傳出去該多難聽。可是繼母本不幫持婚禮,只裝病不頭,葛老夫人更不會管了。
還是崔老夫人看不過去,將接回家,是從長房出嫁的。長房跟次房沒有分家,橫豎是從南居賢坊東直門大街慶侯府出嫁的,至于是長房還是次房,在外人看來,都一樣。
沒想到這一世,定親的時候舅舅不在,事悉數由長房持,這算不算是一種憾呢。
如果有可能,倒是寧愿舅舅一輩子都不要到京城來。若不是因為搭上偽帝,又怎麼會到京城來,若不是來到了京城,又怎麼會被全家流放進而滿門屠首?
母親已經死了,接下來的目標就是要保護舅舅一家。可該怎麼向舅舅示警呢。現在偽帝還只是區區皇子,沒有被封為榮王,更不曾到嶺南就藩,所有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必須要好好想想,該怎麼樣才能避免上一世的悲劇。
下過定之后,顧重就基本就算是郝家的人了。
得知消息的葛老夫人然大怒,當場就將茶幾上的茶盞摔到了地上,指著大夫人郝氏罵道:“你當初不是拍著脯保證說四丫頭絕不可能嫁臨江侯府,可現在呢,跟郝邵訂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辦的事?”
大夫人之前回娘家的時候,在自己母親臨江侯老夫人面前沒說顧重的壞話,也沒有想到顧重與郝邵的婚事竟然定的這麼快。
面對婆婆的質問,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誠惶誠恐了:“老太太,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我要是能決定的婚事,哪里還得到四丫頭,定然將他留給華姐兒了。之前皇后娘娘不是召見了四丫頭了嗎?必定是皇后從中作梗,否則我母親又怎麼會點頭?”
顧葳蕤襲了慶侯府的爵位,心里是恨的。一方面恨顧葳蕤不死,恨長房老夫人設計,另一方面也恨大老爺顧占鵬與老太太。
若不是顧占鵬為了丟失邊塞,侯位豈會旁落?若不是老太太這些年為了拿,遲遲不讓顧占鵬請封顧崢嶸為慶侯世子,又怎麼會有后面這麼多事?
從前捧著葛老夫人,那是為了自己兒子能順利襲爵不得不低頭,如今爵位旁落,顧崢嶸襲爵無,又豈會心甘愿在葛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
葛老夫人心中盛怒,沒有注意到兒媳婦語氣中的敷衍之氣,咬牙切齒道:“沒想到這個小賤人居然有這麼大的能耐!”
孫氏那個賤人,看著的孫這麼有出息,在地下估計也會笑了。憑什麼,憑什麼?
問出這句話的,除了葛老夫人,還有二夫人。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傷心地看著顧重珠。三丫頭四丫頭都有了好姻緣,大丫頭進蕊珠書院自然也不愁的,只有的兒,前途堪憂。
過家法之后,顧重珠消沉了很多,沒有生氣,反而勸二夫人:“母親你還沒看清嗎?顧重不是我們能招惹的起的,我今天的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不怨旁人。您也別難過,只要我好好表現,我相信伯祖母不會虧待我的。”
二夫人了,沒有說話。
可這些顧重都一無所知,因為郝邵要去陜西了。
大齊朝的邊疆一直不是很穩,雖然與吐蕃互頻繁,相和平。但北邊的瓦刺、韃靼卻屢屢擾,甚至過來破壞馬市。
去年瓦刺、韃靼遭遇大旱,死了很多牛羊,開春之后,瓦刺、韃靼部民沒有口糧,就南下攻打城池,想要掠奪食與糧食。
榆林衛力十分大,幾乎日夜不敢松懈。郝邵的祖父臨江侯兼任陜西行都司指揮使與川陜總督兩個要職,自然早早就上書向皇帝說明況,并請求朝廷派兵,支援邊境。
這幾年瓦刺、韃靼越發變本加厲,建興皇帝一忍再忍,到如今終于忍無可忍。去年就責令戶部囤積糧草,以備戰爭之需。沒想到,韃靼、瓦刺這麼快就來挑釁了。
皇帝大手一揮,不僅派兵十萬前往邊境,還讓戶部運送兵、糧草等戰略資,分明是想借此一役大敗瓦刺、韃靼。
兩年前郝邵就想去,但那個時候他舍不得顧重,顧重的母親去世,他也不放心。如今有了這個機會,他焉能錯過,更何況如今領兵作戰的,是他嫡親的祖父。
來辭行的時候,他并未依依不舍,而是壯志云天道:“重,我這一去,一定會將韃靼、瓦刺趕出大齊,打的他們再也不敢來犯。我要用軍功,給你掙一個誥命回來。”
上一世這個時候,邊境的確是有過一場大戰,而且是朝廷取得了勝利。可顧重卻依然很擔心:“我不要什麼誥命,只要你好好的。早去早回,不要貪功冒進,要聽臨江侯大人的話,好好保護自己,為了郝家,也是為了我。”
郝邵就笑,躍躍試道:“有師父跟在我邊,他武藝高強,等閑十來個大漢也休想近他的。有他在我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顧重卻不這麼想,行軍打仗跟比武可不一樣,可看著郝邵興致要上戰場的樣子,口中的話就咽了下去。他就像是個等待去放風的孩子,說得再多都不如讓他親自走一遭有用。臨江侯是他嫡親的祖父,一定會護著他的。
第二天早上醒來,顧重就問丹心:“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辰正(上午七點)”。顧重擁著被子坐著,想著大軍此刻已經出發了,希郝邵能高高興興的去,平平安安的回。
可沒想到顧重剛剛穿好服,連飯都沒有吃,丹心就告訴,郝邵來了。
顧重嚇了一跳,忙跑出去問:“出了什麼事?”
郝邵一臉的郁與擔憂:“重,我師父病了。”
郝邵的師父名趙好義,是河北滄州人氏。
早在七八天前,趙好義還在滄州的時候就覺到子有些不舒服,就是呼吸不順,頭沉目昏,作凝,舉手投足不如從前蒼勁有力。他當時沒有放在心上,接到郝邵的信之后就急急忙忙趕到了京城,準備跟郝邵一起去陜西。
可沒想到剛到京城,他就覺得自己頭昏目眩,綿,顯然病是加重了。他怕自己生病耽誤郝邵,就瞞著沒有說,就隨便抓了個土郎中看病。郎中說他他臟腑氣機不暢,氣郁不舒,就開了開理氣湯。
他連吃了兩天,并未見好轉,卻也沒有加重。他以為自己再服些藥就會好了,可沒想到的是,本來打算今天早上跟大軍一起出發的他,突然病得起不了床了。
這一回郝邵沒有請太醫,而是立馬就跑過來通知顧重。
顧重知道,郝邵父親早亡,祖父又一直在陜西,趙好義是除了漁老、皇后、臨江侯夫人之外對他最重要的人,也不含糊,立馬就趕到臨江侯府給趙好義治病。
趙好義四十多歲,是個壯的漢子。
可惜現在的他四肢痿廢,筋骨不振,綿無力地躺在床上。顧重給他號了脈之后,他立馬就問:“顧小姐,我這病要嗎?什麼時候能好?”
郝邵他來,是想帶著他上戰場的,可還沒出門,他就病倒了,還連累的郝邵不能隨軍出行,他十分的自責。
郝邵就安他:“師父,你別擔心,重的醫十分的好,定然很快就能治好你。大軍出發了也沒事,等你好了,我們快馬加鞭不下鞍,幾天就能追上了。眼下你好好養病,其他的別多想。”
可趙好義不這麼想,郝邵越是這麼說,他越是覺得自己得了絕癥。
對于一個長年習武給人做保鏢師父養家的人來說,四肢無力不能了,不異于晴天霹靂。
他覺得自己活不長了,要不然就只能做個廢人,在床上等死。
他握拳頭,想用力錘床,卻發現自己胳膊綿綿的毫無力氣,這令他更加沮喪。四十多歲的彪形大漢,幾乎要哭出來了。
顧重能理解他的無助,忙道:“趙大叔不必擔心,你這不是什麼大病,我能治好。”
他不信,往往越說是小病的,越是大病。
他無力地躺在床上,面蒼白,兩眼空無神。
“趙大叔!”顧重知道他這是想多了,以為自己得了了不得的大癥候,喪失了信心,趕解釋道:“我治過不大病,但你這個的確不是大癥候。不過你這一段時間飲食不規律,導致中焦脾胃之氣虛弱下陷而已。你別想太多了,這是小病,只要好好調理,不過是半個月的事,斷不會要了你的命。你還能跟從前一樣生龍活虎,飛檐走壁,百人難敵的。”
趙好義很沮喪,他沖顧重拱拱手道:“顧小姐,你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可我活了這麼大歲數從沒聽說過飲食不規律會讓人手腳無力的。至于中焦之氣下陷,更是聞所未聞的事。”
不是說習武之人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嗎?這個趙好義頭腦不僅不簡單,反而還喜歡胡思想,真讓人無語。
他是郝邵的師父,又是病人,既然接診了,就必須給他治好。可他若是沒有信心,不配合,就是神仙也難救。
不信自己說服不了了他!
顧重燃氣了斗志,侃侃而談道:“人活著,全憑一口氣。你們習武之人,都知道丹田是命脈,因為運氣全靠丹田,若是丹田暴給敵人,無異于自尋死路。趙大叔,這一點,你總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啊,我現在丹田的氣本運不起來。”趙好義臉更加難看,好像馬上就要死了一樣:“這跟我的病有什麼關系呢?”
“當然有關系!”顧重正道:“丹田有氣,中焦脾胃一樣有氣。人有氣神,全憑一口氣。有個語中氣十足,說得是人很有神,說話有力量。這個中氣,就是指人的中焦之氣。這個中焦之氣,主要靠脾胃提供運轉。當脾胃不好,中氣自然不足。偶爾一頓不吃飯,就會得心發慌,說話無力,就是這個原因。”
“我們的五臟,對應五行,脾屬土,是人的后天之本,它把胃中的水谷之供養給五臟四肢,脾不好,四肢無力神不振,甚至會導致痿廢。由于長期飲食不調,脾得不到供養,自然沒有辦法把水谷的華供給給。”
顧重道:“再說得通俗一些,就好像常年得不到雨水滋養的土地,越來越貧瘠,自然沒有辦法長出莊稼了。”
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由不得趙好義不相信。
“顧小姐,我的病你真的可以治好?”
見他流出求生的意念,顧重心頭一松,微笑道:“當然可以。我顧重從來不說大話,我說可以治好,就一定能治好你。”
“師父,重的本事非常大的,再難的癥候遇到了,都一定能解決,你就放心好了。”郝邵道:“您現在什麼都別想,安心服藥養病,等你好了,我還等著你跟我一起去陜西呢。”
一席話說得趙好義愧疚之心大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養病,爭取早日康復跟你一起去陜西殺敵報國,建功立業。顧小姐,你看,我該吃什麼藥呢?”
“吃升陷湯加人參。”顧重解釋道:“升陷湯由生黃芪、知母、柴胡等組,是升舉陷、補氣升氣的經方,人參可以加強益氣之力,正對您的癥候。”
趙好義聽了,也覺得顧重這方子開得不錯,他是習武之人,多多懂點醫理,之前是因為自己突然生病全無力嚇壞了,冷靜下來之后,理智也恢復了回來。
藥服用三天之后,趙好義就可以下床走路了。
顧重去給他復診,正在診脈,突然從外面傳來一個孩子響亮焦急的聲音。
“爹爹!”
隨著聲音落下,郝邵陪著一個十四五歲的走了進來。
那個字高挑,材健,走路的時候步子邁得很大,幾步就走到趙好義的床邊,關切地問道:“爹爹,你怎麼樣?哪里不舒服?你怎麼病了還瞞著我,若不是師弟派人告訴我,我怕還蒙在鼓里呢。”
說道最后聲音里已經帶了幾分哽咽。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趙好義剛毅的臉上就流出幾分心疼:“你這孩子大驚小怪的,你看看爹爹我什麼事都沒有,你哭什麼,當著你師弟與顧小姐的面,讓他們看了笑話!”
抬頭看了趙好義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半信半疑道:“爹爹你真的沒事?”
趙好義輕聲安道:“沒事,沒事,是你師弟太小心了,怕我有事。若不是他擔心我,非要留我下來養病,我如今怕是跟著大軍早就離京了。你若是不信,我這就起來,跟你過幾招。”
“過幾招就不必了,我信爹爹就是了。”破涕而笑,接了郝邵遞過去的帕子,了眼淚。
轉過頭來,對顧重笑著說道:“你一定就是師弟天天掛在邊的顧小姐吧,我是的師姐,名趙夢蘭。我擔心爹爹,這樣橫沖直撞闖了進來,讓顧小姐看笑話了。多謝顧小姐幫我爹爹治病,請我一拜。”
趙好義已經四十歲多歲了,郝邵又師姐,顧重原本以為他的兒怎麼著也得有十七八歲吧,至也會比郝邵年紀大一些。沒想到這個趙夢蘭比自己大了一兩歲的樣子,比郝邵要小。
微微有些吃驚。趙夢蘭已經雙手抱拳,深深地拜下去。
顧重還是頭一回跟這樣的江湖兒打道,趕上前托住了趙夢蘭的胳膊,道:“趙姑娘不必客氣,給趙大叔治病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快起來。”
趙夢蘭也沒有勉強,站起來,對著顧重微微點了點頭,就退到趙好義的床邊站著。
顧重這才有機會細細打量,趙夢蘭濃眉大眼,微黑,材矯健,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還不止。不管是外貌還是說話走路的姿態,都跟顧重從前見到的滴滴的閨秀大相庭徑。恐怕是有功夫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