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歌一直到楊夫人走遠了才收回視線。

見似乎對楊夫人有些關注，跟在後的扶風上前兩步，聲音中帶著笑意：“主子，楊夫人今日來侯府，可是專程來要債的。”

六年的經營，再加上儀軒和鳴閣原本就有的底子，如今止歌手上的報網絡幾乎遍布各地。就以湖州來說，楊夫人要來侯府找趙君的麻煩，這個消息早在出門的那瞬間便已傳到止歌這裏。

“看來，吳大人不久就要啟程前往京城了。”止歌淡淡道。

想到趙君算計自己不還要倒些東西出去，止歌勾一笑，然後將這件事拋到腦後，轉頭看向慕輕晚：“娘，我說的沒錯吧，出來走走心是不是開闊多了？”說完扶著慕輕晚在荷園中的涼亭裏坐下。

自從上次去了儀軒見過慕秉鴻，止歌便時不時的拉著慕輕晚在侯府裏四走走，一段時間下來，慕輕晚麵上氣明顯比從前要好了許多。

有時候，母倆也會遇到趙君，相比上次毫無理智的狂怒，趙君看到慕輕晚時麵雖然難看，但最多也就是冷哼幾聲拂袖而去罷了。

慕輕晚聞言微微一笑，將止歌額際幾縷調皮的發撥至耳後，也不說話，卻流出一種“有萬事足”的滿足之意。

想到慕輕晚這麽多年卻隻出了一次門，止歌道：“娘，儀軒那邊傳來消息，說昨日有收到京城的大舅舅和小舅舅的信，難得今天天氣好。不如娘和止歌一起去儀軒拿信？”

早在慕秉鴻離開湖州時，止歌就與之約好，以後給慕輕晚的信件與東西都通過儀軒來傳遞，為的就是避免趙君手。

去儀軒拿信當然是借口，止歌隻不過是想著慕輕晚二十年如一日的被困在這水軒裏，讓有機會多出去走走罷了。

對於與儀軒的關係，止歌雖然沒有與慕輕晚細說。平日行、事卻也沒避著。所以慕輕晚也知道止歌與儀軒關係匪淺。慕輕晚倒是沒想那麽多，隻是為兒到高興，畢竟儀軒的大名早已傳遍大武朝。兒多個依靠總是好的。

聽止歌如此說，慕輕晚倒也明白兒的用意，聞言便有些意。

上次出門前與趙君的對峙之後，慕輕晚倒是想明白了許多。也不再執著於將自己困在水軒裏。

既能出去走走，又能讓兒高興。何樂而不為？

於是便欣然點了點頭。

見慕輕晚同意，止歌也跟著高興起來，一邊回水軒換裳，一邊趕安排著準備出行。

不多時。兩輛掛著威遠侯府徽記的馬車便駛出了侯府。

為了讓慕輕晚多看看外麵的樣子，止歌特意吩咐車夫慢點走，一路慢悠悠的到了儀軒時已經一個時辰之後了。

在上次與慕秉鴻相見的小廳裏。慕輕晚拿到了大哥慕秉恒與三哥慕秉鴻從京城捎來的信與一大包東西。

二十年沒有妹妹的消息，慕秉恒在信上將慕輕晚痛斥了一番。卻又的沒有提到麟，而是將自己一家這二十年來的況細細待了。慕秉恒這二十年間於差事上十分用心，如今已經至從三品，倒也算是出了頭了，最讓他得意的還是家中的兩兒兩，兒子上進兒懂事，一家人親睦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慕秉鴻的信寫得就要輕鬆許多了，兩個兒子初京城就與多人打過架啦，兒被拘在家裏學紅手上所得跟篩子一樣卻還是生生將鴛鴦繡野鴨啦等等，直惹得慕輕晚都忍不住笑意連連。

至於那包東西，裏麵裝了兩個嫂子給慕輕晚這個小姑與止歌這個外甥親手做的裳鞋帽，還有一人一套價值不菲的頭麵，另外就是兩千兩銀票了。

慕輕晚在捧著那幾時眼中便已微潤。

與幾位嫂子相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幾位嫂子相繼過門之後不久，便嫁了威遠侯府。想到兩個嫂子一針一線的為自己和兒做了這些，慕輕晚心中溫暖的同時，眼角也漸漸滲出淚來。

待發現那兩套頭麵和銀票時，那眼淚便再也忍不住自眼中下。

慕家並不寬裕，即使慕秉恒如今升了，可是“京城居，大不易”，恐怕手裏也並無多餘錢可用，就更不用提在邊境呆了這麽多年才回到京城不過月餘的慕秉鴻了。

兩套頭麵上都有著儀軒的標記，儀軒的首飾與昂貴是出了名的，再加上那兩千兩銀票，恐怕大哥與三哥兩家這日子都得過得的。

慕輕晚不看重錢財，卻看重兩位哥哥及嫂子待的意。

被人如此真心相待，怎能不？

不過也沒說要將銀票及頭麵還回去這種話，兄嫂真心相待，若要推辭怕就要傷他們的心了，隻想著日後若有機會定要回報兄嫂的這份。

看出慕輕晚的心思，止歌安道：“娘，您也不用多想，舅舅舅母們的好意咱們領了，日後去了京城有機會再補償舅舅舅母們便是了。”

慕輕晚點點頭，倒也不懷疑止歌有沒有能力說這話，單看兒與儀軒的關係便知道的兒絕對不是普通的閨閣，雖然一大把年紀還要靠著兒讓心裏有些愧疚，可更多的卻是浸心底的甜意與難掩的驕傲。

誰家兒能有的止歌這般出？

看完了信，將兄嫂捎來的東西收拾好，止歌又不顧慕輕晚的反對，是拖著上了儀軒的二樓為添置了些服首飾，直到快到午膳時間，母倆才一路往知味軒而去。

止歌還是六年前參加重午文會那次來過知味軒，這裏的飯菜確實有特。便想著帶慕輕晚來嚐嚐。

知味軒果然不愧是湖州城最好的酒樓，即使此時還未到午膳時間，一樓大廳裏也已經有了差不多一半的上座率。

想著慕輕晚這二十年來才出這麽兩次門，又喜安靜，必是不會適應嘈雜，止歌直接讓小二領著們上了二樓的雅間。

相比一樓，二樓確實要清靜許多。但也隻是相對來說。即使關上門，仍能聽到外麵傳來的陣陣熱議，這熱議的容嘛。當然還是半個月來熱度都未褪去的楊夫人舉辦的賞荷宴上發生的幾件大事了。

慕輕晚侯府，趙君又嚴令侯府下人不得議論，所以還不知道當日的賞荷宴上發生了那麽多事，一時間倒也聽得津津有味。可隨即反應過來止歌當時可也在那裏，一時間又後怕不已。直到止歌多番保證沒到任何傷害才終於平靜下來。

這時知味軒的人相對還較，止歌幾人點的飯菜不多時便上了上來。

止歌剛給慕輕晚布了菜，從外麵進來的李嬤嬤便附在耳旁輕語。

“主子，八條胡同那裏剛傳來消息。這兩天有從京城來的人在打聽侯府的事。”說到這裏，李嬤嬤細細想了一下，“也不是打聽侯府。而是在打聽威遠侯夫人。”

止歌一頓，“哪個威遠侯夫人？”

眾人眼中的趙君。還是真正的威遠侯夫人慕輕晚？

“想必是衝著趙君來的，來人在打探消息的同時手中還有趙君當年的畫像。”李嬤嬤回道。

撇去大武朝建朝之前，趙君來湖州之前可從未出過京，手裏有趙君當年的畫像，那必定是來自京城的故人，用的又是調查威遠侯夫人的名義。

這樣看來……

止歌沉道：“想必，當年太後與趙君母的瞞天過海之計被人察覺了呢。”

說這話時，止歌話中帶著笑意。

當年趙君李代桃僵雖然做得，為此威遠侯府還遷至湖州城，可湖州城來自京城的達貴人本就多，說不定就有人無意間見過趙君了。

假的畢竟是假的，就看看趙君如此費盡心機到底能得來些什麽吧。

“侯府和趙君那邊都有人察覺到了嗎？”止歌接著問道。

李嬤嬤搖了搖頭。

眼中閃過興味，止歌突然綻出笑容，“既然這樣，那咱們也來加一把火。侯府和趙君這邊，把消息擋一擋，不要讓他們聽到什麽風聲。至於那個從京城而來打探消息的，對了，查出出自誰手下了嗎？”

提到這個，李嬤嬤嚴肅刻板的臉上出一個淺笑，“說起來，這個人可還曾與主子有過一麵之緣呢。”說話的同時，李嬤嬤出食指在止歌掌心輕輕寫下一個字。

蕭！

醒來六年，這是止歌第二次接到這個醒，微微一怔，下意識的便想起六年前倒在腳下，明明離死神隻有一步之差卻無喜無悲的年。

六年過去了，當初的年，應該長大了吧？

破天荒的，一向對旁人的事不興趣的止歌問起了安國公府的事來：“安國公世子與那位繼夫人之間的博弈可有眉目了？”

六年前李嬤嬤對安國公府的事還隻知道個皮，可這六年來鳴閣與儀軒的發展幾乎是一日千裏，探得的消息當然不是當年可以比擬的。

見主子難得的有了好奇心，李嬤嬤心中也高興，聞言道：“安國公世子今年年初行了冠禮，又在這之後不久的春獵中得了皇上的青眼，還得了個正五品的實差，如今也算稍稍熬出了頭。”

“至於那位繼夫人嘛……”李嬤嬤撇了撇，因為主子當年的事，李嬤嬤對一切繼室小妾之流的都深惡痛絕，“前些年還指安國公有一天能清醒過來，讓能生下嫡子，可安國公如今都已臥床十六年，雖偶有清醒的時候卻猶如曇花一現，這位繼夫人想必也已經不再對此抱希了。前些年還故意裝出副慈母的樣子，如今連麵子也不願意做了，直接打著弄死安國公世子然後從娘家過繼嗣子的主意。這幾年安國公世子不知道多次著死神的肩，前兩個月還又中了一回毒呢。若不是他向來對這位繼母警惕，說不定還就被這位繼夫人得手了。”

說到這裏，想到安國公世子派來的人隻是打探個消息，就如此輕易的被發現了，李嬤嬤不由歎息一聲道：“安國公府，到底還是沒落了。”

想當年的安國公也是一路戎馬，手下也都是些殺伐果斷的好手。如今怎麽就淪落到這步田地了呢？當真是造化弄人。

止歌想起六年前被安國公世子留在枕畔的那隻玉麒麟。這麽重要的東西都能隨便送人，安國公府怎能不沒落？

現在想想，當年安國公世子之所以留下那玉麒麟。到底是他不知道玉麒麟的作用，還是他知道卻故意如此的？

若是後者，那這安國公世子倒也有幾分有趣。

纖長白的十指托著香、腮，止歌突然來了興味。吩咐李嬤嬤道：“既然這樣，咱們就幫他一把。找個機會讓京城來的人‘查’到他們想要的消息，若是他們遇到什麽難了看著幫上一幫，真是很期待這位安國公世子之後會怎麽做啊。”

皇室公主淪落為妾，還明正大的謀奪朝庭命婦的份。這個消息雖然傳出去很能引起轟，可是這與安國公府又有什麽關係呢？看來安國公府裏也有許多故事啊。

想到京城，止歌便又想起再過不久就要進京的吳明遠和楊夫人一行。賞荷宴之後，楊夫人和趙君怕已兩看生厭了吧。再有楊夫人今日上門討債的舉，這兩人之間隻怕是已經撕破臉了。

既然這樣，幹脆就再加把火……

手指在臉上輕輕點了點，止歌一雙眼上挑，眼中染上笑意，“讓人去打聽下，吳明元的升遷什麽時候能辦妥，記得在吳家離京之前將趙君隻是個妾的消息傳到楊夫人耳邊去，對了，可別把趙君那層高貴的份泄出去了。”

李嬤嬤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笑著自去把止歌的命令傳達下去不提。

雙重保險之下，這次，趙君藏了這麽多年的是不是還能繼續藏下去？

說起來，搶了別人的東西二十年，如今也是時候還回來了吧。

……

將這些思緒撇到腦後，止歌不再管其他，而是專心陪著慕輕晚安安靜靜地用了一頓飯。

飯畢，又有茶點陸續送上。

先前止歌想著知味軒的飯菜味道著實不錯，恤李嬤嬤與半夏扶風跟在邊同樣有機會品嚐，便沒讓們在旁侍候，而是在旁邊另開了一桌。

誰料上前奉茶的知味軒小侍手上一個不穩，一杯熱茶便順勢潑在了止歌手臂上。

“主子！”

原本坐在旁邊桌子的李嬤嬤三人見狀一個箭步衝過去，李嬤嬤和半夏忙著查看止歌有沒有傷著，扶風則厲眼一瞪，衝著那侍斥道：“這般手腳的，難道是剛從人牙子手裏買回來尚未調、教？這樣的人都派來侍候客人，知味軒便是這樣做事的？”

一席話說得那小侍麵現驚慌，雙目含淚。

雖然夏衫單薄，但好在那茶不是特別燙，止歌的手倒沒什麽要，隻是上那染了大、片水漬的裳顯然是不能再穿了。

止歌仔細將那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侍打量了一番，確認這隻不過是個意外後倒也沒為難，正準備喚了那侍帶去更，卻見一名年約二十許，長相看起來一團和氣穿著一深褙子的子快步進房。

先看了那嚇得快要哭出來的侍一眼，然後又看向衫上滿是水漬的止歌，子彎下腰連聲賠不是：“這位小姐，真是對不住，手下人辦事不利，還請小姐恕罪。”

許是知道這樣的道歉無甚大用，子又接著道：“為表歉意，諸位的飯錢本店全免，另外作為對這位小姐的賠償，請這位小姐留下府上地址，小店明日定往府上送上一套儀軒最新出的，不知幾位覺得這樣如何？”

雖然房裏還有年長的慕輕晚，那子卻是看向止歌，顯然已經知曉這幾人裏能做主的人是誰。

止歌挑了挑眉，這子倒也有些意思，即使賠著不是，腰彎下了背卻直，還能一眼看出上穿的是儀軒新出的裳。

有傲骨，有眼力，事手段也有，在這個講究人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年代，倒是個妙人。

止歌本就沒打算追究的，這子又如此有誠意，當然也不會揪著錯不放，隨意點了點頭便那鬆了一口氣的小侍帶去更，半夏與扶風隨其後，李嬤嬤倒是留在了雅間裏，陪著有些擔心兒的慕輕晚。

不得不說，知味軒能夠做大不是沒有道理的，不僅有供客人更的廂房，裏麵還布置得極為心。

換了一裳，怕慕輕晚等急了，止歌沒有停留，帶著半夏與扶風便回了雅間。

隻是，幾人離雅間尚有一段距離，便聽慕輕晚所在的雅間裏傳來陣陣吵鬧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