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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往後推移了兩天。

待關於清平長公主的流言徹底湮滅，威遠侯府才重新打開了大門。

麟如今隻有個侯位，在朝中並無職位，是以不需要上朝，但這天一大早，他便換上朝服進了宮。

到宮門時正上上朝的文武百們下朝出宮，看到麟出現在這裏，許多人都在心中暗自納罕，威遠侯回京已經好些天了都不見進宮，怎麽這時候卻突然宮了？

隻這一個猜測，但又引來許多人的好奇。

不過，麟這時候可沒心思與這些員們多做談，隻與相識之人略說了幾句話，就不再停留，進宮之後便直奔書房。

奏請讓鳴祥承爵的折子早兩天就遞了上去，麟這次進宮，是被皇召進宮問話的。

書房外侍候的人早就得了吩咐，一見到麟便神恭敬地引著他往走。

“皇上，威遠侯來了。”

進得書房，侍輕聲稟告，麟也對著龍椅上端坐的影行了君臣之禮。

當今天子趙天南正在批閱奏章，聞言抬頭道：“卿平，你們都下去吧。”

待侍候的宮人都退下，趙天南才道：“卿如今正值壯年，本該多多為朕分憂才是，如何卻起了這等心思？”

雖然站起，麟麵上仍是一片肅穆恭敬。他低下頭恭聲回話：“回皇上，臣近來愈發覺得神不濟，與其拖著這病弱之，還不如早些將爵位傳給犬子，犬子雖然愚鈍，但多也能為皇上分憂。”

麟正值壯年，又自習武。他說病弱之神不濟這種話。顯然隻是個借口。

當然，趙天南也知道這一點。

趙天南如今已年過半百，雖然政事繁忙。但平素保養得宜，看起來仍英武有神，並不顯老。他頭戴烏紗翼善冠，著一明黃常服。上麵繡著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及象征地位的十二章紋，更給他平添幾分威嚴。

趙天南並未因麟的借口而生氣。他甚至還放緩了麵，聲音中多了幾分懷，“卿，這些年。是朕以及皇家對不住你啊，若不是當年清平執意……卿也不會如此吧，若是你父親在世。恐怕朕早已沒臉見他了。”

老威遠侯當初確實立了不功，可麟卻沒因趙天南如此說便稍有懈怠。反而越發恭敬起來，“皇上言重了，臣惶恐。”

所謂雷霆雨，皆是君恩。

就算事實確實是皇上及皇家對不起威遠侯府，可誰又敢真的向皇上討個公道？

麟也不是想討個公道，他隻是想將侯位讓予鳴祥罷了。

趙天南又與麟說了幾句，見麟執意要讓鳴祥承爵，便也作罷，“既然卿執意如此，不如這樣，改天就把威遠侯世子帶來讓朕瞧瞧，說起來……”

鳴祥可還是他外甥呢……

這句話沒說出來，隻稍留了些意味。

麟也知道趙天南的意思，但既然趙天南沒明說，他當然也不會替鳴祥攀上去，恭聲應了是，便得了趙天南的首肯後出了宮。

因為和早年已逝的清平長公主扯上了關係，最近的威遠侯府可謂是盡了矚目。

麟進京這麽些天才首次進宮，他與皇上說了什麽，自然也引來無數人的好奇，不過麟顯然沒有為他們解的意思，出了宮就徑直回了威遠侯府。

沒兩天，又有人注意到威遠侯帶著兒子又進了一次宮，隨後，一道聖旨讓無數人驚掉了眼球。

皇上有旨，威遠侯世子鳴祥睿智勇武可堪大用，著令其即日起襲威遠侯爵位。

這樣的旨意，人如何不驚訝？

麟當初未及冠便承爵已是見，可那是因為老威遠侯去世，可如今麟人還好好的，又正值壯年，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讓威遠侯世子承爵？

這個疑問，任外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就這樣，出宮之後，鳴祥便正式承了爵，為新鮮出爐的威遠侯。

不及四十的麟和慕輕晚，從此也就了侯府的老太爺和太夫人。

事實上，莫說外人想不明白了，就連稀裏糊塗的承了爵的鳴祥，也同樣丈二和尚不著頭腦。

原本父親說帶他進宮麵聖，鳴祥就已經很意外了。

如今的他已經知道他的生母正是被人熱議的清平長公主，算起來他還應該稱當今皇上一聲舅舅。

但是鳴祥從來沒想過要去攀這門親，不同於趙君和鳴舞，鳴祥想得很明白，自從當年母親放棄了長公主的份進侯府為妾，那麽無論如何，皇家和皇上都不可能再承認這個公主。

所以，雖然隨著麟進宮麵聖，但鳴祥見到皇上時也隻是謹守臣子的本分，一張臉雖然還稍顯稚，但沒有半點驕狂。

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皇上待他倒還算和氣，甚至還考校了他的功夫，隨後不僅下了旨讓他承爵，還口親言給了他府軍前衛裏的一個五品差事。

十八歲的年郎，不僅了威遠侯，而且還得了皇上的青睞，有了個能常在聖前走的實差，待這個消息傳出去，不知道又惹來了多人的欣羨。

宮裏做事效率很快，聖旨下了沒多久，鳴祥的朝服、公服、常服等便送到了威遠侯府。

看著那一大堆華的服飾，以及由麟親手給的印，鳴祥心中說是喜悅還不如說茫然。

不得不承認，鳴祥即使比起京城最出息的公子哥都毫不遜，可到底未經風雨。就算接到侯府的事務，也才不過大半年時間。

前兩天還生活在父輩的庇護之下，如今卻要為侯府的頂梁柱，也不怪鳴祥一時之間會難以適應。

就在鳴祥不知所措時，同樣接到消息的趙君和鳴舞母卻一起來到了鳴祥住的鬆濤苑。

鳴祥畢竟不是垂髻小兒，是以慕輕晚先前把他安排到了外院。

趙君和鳴舞都住得偏僻，一路來到鬆濤苑時兩人都已累得氣籲籲。不過再如何累。也不能掩蓋住兩人眼中那如出一轍的興。

自打進了京，被慕輕晚著，趙君和鳴舞都再不能像在湖州時那般錦玉食。雖然食是不缺的，但比起從前來說差了不知道多，這養尊優慣了的二人如何能忍？

被關在澄明堂裏時也就罷了，勢不如人。們也隻能咽下心裏的氣，可如今不同了。鳴祥繼承了爵位，為這侯府的主人，難道們一個親娘一個親妹，還要繼續慕輕晚和止歌的氣？

來到鬆濤苑時。無論是趙君還是鳴舞，心裏都是不下的揚眉吐氣。

小跑著進了院子，看著院子裏來來往往送東西的下人。趙君和鳴舞不由自主地抬頭，想到待會兒要和鳴祥說的話不合適被這些下人聽到。又毫不客氣的擺出一副主人的樣子揮手讓他們都下去。

除了部分進京之後新采買來的仆從，如今侯府裏大部分侍候的人都是慕輕晚從湖州帶過來的。

這些人如今也學乖了，雖然如今世子爺承了爵，可到底現在做主的還是夫人，他們為下人，隻要聽主子的話就行了，如今的趙君和鳴舞，一個無寵妾室，一個縱的庶，可不算什麽正經主子。

所以，眾人並沒如趙君母想的那般立刻退下去，而是齊齊看向鳴祥。

鳴祥看著母親和妹妹，隻覺心裏一陣疲憊。

與趙君母相了這麽多年，鳴祥隻看們此刻的表，就能猜出們想要說些什麽。

揮了揮手示意下人們退下，待人都散了，他才道：“母親與妹妹可有何事？”

雖然是用問的，可語氣中卻半點不見疑問。

趙君一番走下來本就累了，自顧自的在屋裏上座坐下，然後才麵帶期待地看向鳴祥：“鳴祥我兒，如今你已經承了爵，是這侯府名正言順的主人，侯府的中饋總不能再落在一個外人手裏，不如這樣吧，母親就些累，替你分些憂吧。”

明明是自己眼紅慕輕晚手裏的中饋權，卻生生要冠個為子分憂的名義，偏生趙君還說得冠冕堂皇一點也不慚愧。

沒等鳴祥說話，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鳴舞也急吼吼地開口：“就是啊哥哥，你不知道慕輕晚和止歌有多過分，不僅讓我和娘住最破的院子，還克扣我們的用度！”

說到這裏，鳴舞憤怒地瞠大了眼，抬手示意鳴祥看自己的裳：“燕窩變最下等的也就算了，哥哥你看看，如今我們都穿的什麽料子做的裳，以前在湖州時我哪裏穿過這麽差的料子，如今倒是好了，那母倆隻顧著給自己置辦好東西，我和娘這裏都是些們挑剩下的，什麽刻、雲錦、繚綾，自從來了京城就再沒看到過！”

鳴舞的話顯然也挑起了趙君心中的怒氣，雙眉也因此幾乎豎了起來。

就如鳴舞所說的那般，在湖州時，們母無論是吃穿用度都隻用最上等的，尋常人家的夫人有一件刻、雲錦、繚綾的裳就寶貝得不得了，可對們母來說這隻不過是最常見的東西罷了。

那時的侯府被趙君一手把持，有太後當年給的大筆私房錢，又管著整個侯府的產出，兩人何嚐知道節儉是什麽？

其實們如今的日子在全京城來說也不差，就算是比稍差些人家的正室嫡都不差，比那些境遇淒慘的妾室庶更是好了不知道多，但有了以前作對比，們如何能滿足？

將鳴舞與趙君麵上那真切的憤怒看在眼底。鳴祥隻覺心中無力。

哪怕麵前的是他的生母與一母同胞的妹妹，可他實在沒辦法因為這就是非不分的就站在們這一邊。

數遍大武朝，京城都是規矩最嚴的地方。

在這裏，若是像湖州那樣府裏由一個妾室管家，史都能直接參一本以妾為妻、寵妾滅妻。

縱觀京城，任何宦之家的後院裏，再是如何寵的妾室。也不過是個供爺們兒玩樂的玩意兒。不僅要日日到正室夫人房裏立規矩，還要擔心被正室找著什麽錯之一陣打罰。

庶到底是個主子，境況比起妾室來說要好不。可也從沒哪家的庶事事要與嫡掐尖兒的。

慕輕晚對趙君母如何，鳴祥是看在眼裏的。

雖然恨趙君，可是慕輕晚在管家時卻毫未曾徇私，待趙君絕對不差。就算是鳴舞，即使慕輕晚待不親熱。也絕對沒像鳴舞所言那般苛待，一應吃穿都是比著止歌的份例給的。

可就算這樣，為什麽母親和妹妹還是不知足呢？

那，們又知不知道。若是他真如們所說的那般做，傳出去之後，是史的參奏就夠讓他前途盡毀了？再往壞想一想。即使史沒奏他一本，一旦的份泄出去。到那時，事態還會如前不久的流言一般容易被下嗎？

或者，們知道卻不在乎？

放在後的手攥拳，鳴祥費了好大的自製力，才將自己心中的躁意下去。

趙君沒注意鳴祥的神，這時仍沉浸在即將重掌侯府的夢裏。

“哼，慕輕晚那個賤人，還有小賤人止歌，這次定要們好看！鳴祥啊，先讓慕輕晚把榮禧堂讓出來，那可是侯府主母住的地方，如今可不能再讓住著。還有止歌，若是老老實實把流雲閣讓出來給鳴舞住也就算了，要是還想霸著流雲閣，就讓和慕輕晚一起住下人房……”

趙君喋喋不休地道。

鳴祥猛地閉上眼，然後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平靜。

“母親！”出言打斷趙君的話，鳴祥聲音中帶著冷意，“這裏是京城不是湖州，容不得您如此胡來，婉姨才是侯府的太夫人，您以為在天子腳下，還能發生侯府太夫人被妾室得讓出管家權這種事嗎？”

趙君的聲音猛然頓住。

從來都以自己的公主份為傲，雖然當初是自願放棄這個尊貴的份，可到底委為妾也是心中最大的痛。在湖州這些年來掌管著侯府，對外也以威遠侯夫人自居，倒也能不去想這件事。

可如今，心底的傷疤卻被親生兒子這樣揭開，趙君隻覺整顆心都在滴。

看向鳴祥，仿佛從來不曾認識這個兒子，“鳴祥！我是你母親，你這是嫌棄母親的份？”

鳴祥的心裏同樣作痛。

他自小被大儒許青鬆收作關門弟子，隨著老師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書，一個“孝”字早已深骨髓。

這麽多年來，他不知道長輩之間發生的那些事，隻一心想著孝順趙君，如今雖然知道了當年的況，但這麽多年的習慣又豈是一時就能改變的？

到底，麵前的，是他的生母。

若是趙君和鳴舞提個其他要求，說不定他就答應了，可們張口就要將慕輕晚和止歌趕出院子，他如何能應？

鳴祥抿著，直到趙君都氣得直哆嗦了，他才道：“母親，我念在您生養了我才喚您一聲母親，可按規矩……”

按規矩，他是記在慕輕晚名下的，那慕輕晚才是他的母親。

而趙君，隻不過是個姨娘罷了。

話中未盡的意思，趙君隻稍稍細思便明白了，也正因為明白，才愈發生氣。

張著大口呼吸著，趙君一時之間氣得眼睛都紅了，剛想破口大罵，鳴祥卻沒給這個機會。

“婉姨，待您和妹妹很好，你們，還是安分些吧。”說完，鳴祥喚了下人進來，吩咐道，“將二姑娘和……姨娘好好送回院子裏去。”

當著下人的麵，鳴祥頓了頓，才吐出了“姨娘”這個稱呼。

便是等著聽吩咐的下人也跟著一愣，隨即意識到，原先的這位夫人，不對，是姨娘怕是真的站不起來了，就算是世子爺繼承了侯位也一樣。

想到這些，下人們待趙君和鳴舞雖然仍然恭敬，可扶著們的手卻愈發堅定起來了。

猝不及防之下就拉著往外走，趙君和鳴舞顯然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走到院子中間了，兩人才突然醒悟鳴祥的意思，他這顯然是不想管們了！

意識到這一點，兩人也不管有多人看著，一邊掙紮著一邊尖聲罵起來。

但是，無論們怎麽鬧，下人們始終沒放開們，站在屋門口看著們漸漸走遠的鳴祥也始終沒出聲喚住們。

許久之後，似乎意識到這個兒子真的離了自己的掌控，趙君突然一下便失去了繼續掙紮的力氣。

什麽時候，的親生兒子都站在了慕輕晚和止歌那邊？

想到這裏，趙君心中一陣悲涼。

但那悲涼之後，的一雙眼又驀地變得狠起來，既然連兒子都靠不住了，那也隻能自己想辦法，至，的母後，還如當年那般疼，不是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