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書絕其人，確實與止歌此前想象的不太一樣。

沒見過聞書絕的人，大概都會有這樣一種先為主的想法，既然被譽為一代大儒許青鬆的接班人，為讀書人之中的被所有人承認讚譽的人，就算不是一個嚴肅得不茍言笑的幹瘦老頭，也總該是個斯文有禮、渾充滿儒雅氣息的中年人吧。

可是……

止歌著眼前之人，有些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聞書絕居然會是這樣一個人。

什麽斯文儒雅，什麽不茍言笑，眼前這人應該是個老頑才對吧？

也難怪了，關於聞書絕的傳聞翻來覆去的就隻有那麽兩樣，估計是知者也不想讓真實況傳出去破壞了旁人心目中聞書絕的輝形象吧。

止歌不得不這樣想。

不得不，聞家非常熱好客，止歌與蕭靖北一來到聞家，就到了聞家上下的熱接待，然後在聞越的引導下，止歌見到了聞書絕。

聞書絕看起來四十幾歲的樣子，鬢間有幾縷霜，上隨意穿了一件最為普通的布裳，一張臉上滿是笑容，大抵是常笑的緣故，畔眼角還有幾笑紋。

若是不知道他份的人，絕對會將其認作是一個市井之間擺攤的商販，而不會將之與國子監祭酒聯係到一起。

止歌用眼神向蕭靖北確認了之後，不得不接了這個事實。

短暫的心理偏差適應過來之後。止歌便開門見山的道明了來意：“聞祭酒，這次上貴府拜訪，主要還是為了我表姐之事……”

止歌話未完，便聽聞書絕依然滿麵笑容地道：“賢侄媳太過客氣了，靖北自與阿越好，侄媳婦隻管將這裏當自己家就行了，哪裏用得著如此見外，我一聲伯父就行了。”

“伯父。”止歌從善如流的改口。

聞書絕頭，“這件事阿越那回來之後就已經與我談過了，我們家娶媳婦從來沒有那麽多的規矩。隻要阿越自己中意。我是不會有％％％％，◎︽任何意見的。慕家姐，從阿越的敘述之中就可以知道，這絕對是位好孩兒，對這樁婚事。我們做父母的不有意見。”

聞書絕得也幹脆。

得到這樣一個明顯不在意料中的答複。止歌也有些意外。

想象中的阻撓憤怒完全不見。聞書絕倒有些欣然應允的樣子。

止歌見狀也不由為慕曉曉到高興，聞書絕是這個樣子，想必聞家也並非所想的那般規矩森嚴。自然也就不存在慕曉曉嫁過來之後會不適應的可能，相反，看聞書絕表現出來的子，相信他絕對會與慕曉曉相甚歡才是。

慕曉曉是同齡人中與止歌關係最為親近的，能見到與心上人有好的結果，止歌自然是高興的。

起來，為了表姐之事特意來聞家拜訪，怎麽就有種是在為了兒的幸福四奔走的錯覺？

將這突然湧上心頭的念頭揮走，止歌還來不及些什麽，便見聞書絕突然站起，對聞越及蕭靖北道：“靖北啊，我與侄媳婦有些話要，你先與阿越一起去偏廳喝茶如何？阿越，你先帶靖北一起出去吧。”

在場幾人都有些意外。

聞書絕與止歌還是第一次見麵，他會有什麽話要對止歌？若是為了慕曉曉的話，完全可以當著蕭靖北與聞越的麵，而沒有避開兩人的必要。

止歌心中一，在蕭靖北看過來的時候便微微頷首。

將兩人的互看在眼裏，聞書絕待聞越與蕭靖北離開，隻剩了他與止歌兩人時，才收起了麵上的笑容，拈須打趣道：“賢侄與侄婿可真好。”

止歌並未對此作出任何回應，相信，聞書絕之所以要與單獨話，也不是想打聽與蕭靖北之間的是否和。

果然，聞書絕對沒得到止歌的回應不以為意。

聞書絕這個人，當他滿麵笑容的時候，讓人覺不到任何氣勢，可一旦他將臉上的笑容收起來，卻自有一莫名的氣勢由而外散發出來。

這時的他就斂下笑容，雙目平靜地看向止歌，“老夫從來沒將靖北看作過外人，既然你與靖北已經為夫妻，那我就厚認個長輩做做，都是一家人，我就不多作客套了，那麽，侄媳婦可否告知，寒老爺子到底想做些什麽？”

聽聞書絕起寒老爺子，止歌亦平靜的回視。

氣勢這個東西是種很莫名其妙的東西，剛剛還像個市井商販的聞書絕，這時渾秀著的嚴肅端凝卻是完全符合外人對他的所有想象。

換了旁人，被聞書絕這樣注視著，就算不心生畏懼，隻怕也會到不自在。

可是止歌卻半這些表現也沒有，道：“不知道聞伯父此話怎講？”

聞書絕也知道止歌不可能如此容易就回答他的問題，輕歎一口氣，道：“我這一輩子很有佩服的人，但對寒老爺子卻是向來無比敬服，以寒老爺子這些年的苦心經營，若江南等地大旱，各地糧倉發生貪腐案這等大事，寒老爺子半不知的話，我是半不會信的。”

聞書絕一邊著話，一邊視線盯著止歌。

止歌也不意外聞書絕會這樣。

自從他提起寒老爺子起，便大概猜到他是想些什麽了。

雖然有盛名之下其實難符的話，但聞書絕既然能被下讀書人共同認可，自然不可能是個欺世盜名的無能之輩，他能從如此京城的張局麵之下看出旁人看不到的東西。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聞伯父得沒錯，父親確實是知道這件事，可如今全京城的人不都知道這件事了嗎？”止歌道。

聞書絕緩緩搖了搖頭，“倒媳婦這是在跟伯父打馬虎眼兒，如今自然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但在此之前呢，江南等地大旱這事已經發生了許久，論理早就該報到京城才是，可偏偏這消息卻拖延了如此長時間才被京城知曉，這其中。難道沒有寒老爺子參與其中？”

止歌微微一笑。“伯父為何會有這樣的揣測，父親刻意瞞下這個消息又有何用？”

聞書絕微頓。

就如止歌所的那般，他先前所的一切確實隻是出自於他的揣測，而沒有任何語氣可以佐證。甚至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若真如他的揣測那般。寒老爺子又是為了哪般。

聞書絕沒有謊，他確實一直以來都對寒老爺子極為敬重，所以他更鬧不明白。寒老爺子在這件事裏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

見不能從止歌口中得到準話，聞書絕也不繼續與止歌打機鋒，而是直言道：“侄媳婦既然能得寒老爺子的看重認作兒，想必至也是個明事理的，如今江南兩地大旱，糧倉又沒有一粒存糧，真到了秋收時收不到足夠的糧食，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難道侄媳婦沒有細想過？”

“百姓們填不飽肚子，然後下大，大概就是這些？”止歌著這樣的話，麵上卻半不見慎重，看向聞書絕，疑滿滿地問，“可是如今大旱和糧倉之事都已經發生了，隻能思索對策，想這些無謂之事對解決事有任何的幫助嗎？”

聞書絕被止歌問得無言。

自從得知江南等地大旱的消息，他的預就告訴他這件事裏麵必定有寒老爺子手，可任他怎麽想，也不明白寒老爺子為何會手其中。

他原本並沒太慎重的對待止歌，隻是以為，止歌能了寒老爺子的眼認作兒，不定就能從這裏探得一些關於寒老爺子的消息，卻不曾想，蕭靖北這個新婚妻子，並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容易套話。

聞書絕喪氣之後又一陣釋然，是了，若真隻是一個閨閣千金，又怎麽可能會得了寒老爺子的青睞？

到這時，聞書絕眼中才現出認真與慎重來。

他重新看向止歌，這次卻是將之擺在同等位置上，“侄媳婦，不管如何，大旱一事對大武朝的百姓來影響太大，一個應對不好，隻怕會讓百姓陷民不聊生的境地，若是寒老爺子有什麽對策，不妨早些拿出來。”

聞書絕是被所有讀書人公認的大儒，所謂大儒，不僅學問出眾，自然還會有一顆兼濟下的心。

可他心懷下百姓，卻並不意味著止歌就要因此而將與寒老爺子的計劃全盤托出。

道：“聞伯父掛念下蒼生的仁者之心，我深佩服，隻不過，幹旱是災，糧貪腐則是**，這些都並非是父親的意願所能主導的，聞伯父怎麽就認定父親會有對策解決這個滿朝文武都為之愁眉不展的事呢？”

聞書絕又是一窒。

他隻是因為敏銳的預而覺得這件事必定與寒家有關，可事實就如止歌所，他總不能預告訴他這件事寒老爺子一定能解決的吧？

然後，他又聽止歌道：“至於下蒼生，讓事發展到這一步的，可不是父親，而是那些大武朝的蛀蟲，聞伯父可算是找錯人了。”

聞書絕在心中暗暗搖頭。

他本是打算從止歌這裏套些話的，沒想到不僅沒達到目的，還被止歌拿話給堵住了。

止歌卻不想再與聞書絕討論這個問題了，站起，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下，轉看了聞書絕一眼，微笑著道：“聽聞伯父年輕時曾得過許老的指，倒不得不聞伯父與許老極為有緣分，如今看來就連經曆也是差不離的，許老當初經曆了大武朝未建立時的風雨飄搖，聞伯父卻要經曆一場即將因貪腐引發的。”

完這番話，止歌抬步準備離開。卻因聞書絕的一句話而腳步微頓。

“侄媳婦，看到你，倒是讓我想起了許久之前的一個人。”聞書絕緩緩道，“當初寒老爺子的獨寒素，在世之中大放異彩，雖然如今沒有人敢議論，但很多人心中都極為清楚，若是沒有這名子，有很大的可能也就沒有現在的大武朝。隻是很可惜，那時的我沒有機會與這名傳奇子見上一麵。起來。這樣的人。居然死於骯髒的宮闈之爭，這不得不是一個最大的諷刺。”

聞書絕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提起寒素，也許是因為方才腦中突然的靈一閃，也許是想要試探些什麽。

止歌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聞書絕一眼。麵上表卻沒讓聞書絕看出半有用信息來。

“若是父親知道聞伯父對寒素的評價是這樣的。想必也會替他那早逝的兒到欣吧。”

完。止歌再不停留，轉離開。

而聞書絕，聽完止歌的話。不僅沒試探出什麽，心中疑反而更多了，還添上了幾分淡淡的怪異。

這個侄媳婦，他竟然半也沒看？

……

從聞家離開之後，回到安國公府，止歌就立刻著人給慕家送了信兒去。

等了這麽些，又事關慕曉曉的終大事，想必幾位舅母也等急了，得到這個好消息，想必們也會高興些吧。

止歌也是傾向於讓慕曉曉和聞越盡早訂下親事，最好快親的。

親手參與的那個計劃，可以想見，接下來不久之後，整個大武朝就會陷不安中，若真拖到那個時候，又有誰會理會聞越和慕曉曉是不是有婚約是不是了親？到時候隻怕慕曉曉的親事就會被一直拖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和止歌有一樣的想法，聞家的作也非常快。

止歌給慕家送信的第二，聞家就遣了人去慕家提親，慕夫人後來更是誠意十足的親自上慕家與慕家舅舅舅母商量兩個兒的親事。

聞家表現得如此積極，慕家上下自然也極為高興，事關慕曉曉的終幸福，慕家幾位舅舅舅母也顧不得慕曉曉上麵還有幾個未親的哥哥，當即就很爽快的拍板，為聞越和慕曉曉訂了親。

在此之後，聞家又以聞書絕年事漸高，想盡快讓聞越為聞家開枝散葉這樣的借口，與慕家商定了一個最快的婚期，而這婚期就定在下個月。

慕曉曉的親事，就這樣以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速度定了下來。

止歌這邊才為慕曉曉的親事終於塵埃落定而安心，這之後兩，又將接了皇命要出京查糧貪腐案的蕭靖北送走了，然後，卻突然接到林公公從宮裏傳來的消息，含月公主找上了於公公。

於公公是當年止歌留在宮裏的暗線，當時與含月公主第一次見麵，念在含月公主放過慕曉曉，所以特意告之含月公主，若有事無法解決，不妨向於公公求助。

止歌是知道含月公主不可能是趙南的親生兒的，當年那杯趙南親手下了藥的酒是親眼看著趙南飲下的，以那酒中所下的藥量，趙南這一輩子就算是求遍諸神佛，也不可能會有自己的親生兒。

雖然含月公主這麽多年來都被趙南捧在手心裏寵著，但止歌也知道，宮裏是不可能有永遠的，無論早晚，太子李載存和含月公主的世都總有曝的一，就是念及這一，才會給含月公主留下一條後路。

如今，莫非這件事真的這麽快就被趙南知道了？

趙南最近應該為了籌糧之事忙得不可開才對，怎麽突然就關心起這件事了？

疑之下，止歌往林公公裏那下了指示，又從於公公那裏得回消息，這才知道這次事件的原委。

與止歌所想的不一樣，太子與含月公主的世確實被別人知道了，可那個人卻不是趙南，而是太子趙載存本人。

自從趙南自己都不再對還能有其他子嗣而抱以希，無論是趙南還是朝中眾臣，都不得不接大武朝未來的帝王會由一個病弱之人來擔任這個事實，雖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朝臣擔憂以太子的狀況，就算將來功登基為帝，又能在龍椅上坐上幾年。

但是，趙南隻有這一個兒子是事實，為臣子不敢妄議太子生死這等大事也是事實。

這些年來，趙南一邊對趙載存寄予厚，一邊又不斷的失，著來自趙南和朝中大臣的力，趙載存被立為太子之後的生活其實也並不如外人所以為的那般鮮。

但趙載存自所的教育讓他心中對大武朝的將來存有一種責任，這些年來哪怕明知道趙南並不滿意他，哪怕狀況確實堪憂，卻也一直在為將來為一名合格的帝王而不斷努力。

學習怎麽做一個帝王，可以已經為趙載存生命中最大的執念。

這樣的一個人，在有一突然得知自己這個將來的帝王，其實本就不是皇家脈，他所到的打擊可想而知。

而事，要從太醫院裏又一個太醫的告老還鄉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