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想起初婚的時候,還是天真,穿著那冠霞帔,那樣弱輕盈。
只是彼時他太冷厲,未曾將的姿容刻在心上。
好在還有冊封皇后的典禮,他會在那座莊嚴皇宮里,牽著步上高臺,群臣跪拜。
韓蟄甚覺寬,待令容下,便攬進了室,如常更用飯,沐浴就寢。
床榻里銷金簾帳長垂,令容上寢寬松,滿頭青披散在肩,黑發膩,雪白纖秀。
“前晌跟母親宮,見到了太子,還笑著給我剝糖吃。”令容靠在韓蟄肩上,手指閑著無事,描摹他前賁張的廓,稍稍抬眸,“夫君打算一直將他養在北宮嗎”
“不太好。”韓蟄掌握錦司多年,經重案無數,最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那孩子從東宮至尊之位跌落,在韓蟄而言,是一念之仁保全命,在太子而言,確實得而復失。若還養在宮里,待長大后懂事,瞧著這座本該屬于他的皇宮,終會心意難平,于誰都無益。
令容便瞧著他,“那怎麼辦呢”
“京城里有許多德高重的高僧,他縱不能剃度,記為俗家弟子學佛經,能通些。”
“這樣也好,回頭再找個風霽月的青年才俊教他詩畫,也能滌心。”
“嗯”韓蟄忽然記起件事,“岳父襲爵的旨意已備好了,后日請他來大典,過后正好旨襲爵。冊封的典禮就這一回,可不能錯過。”
令容翹著角微笑,雙臂攀在韓蟄肩上,“夫君當了皇帝,就只冊封一位皇后呀”
“有你就夠。”
“當真嗎”
“嗯。”韓蟄將肩膀攬在懷里,廓冷如舊,聲音卻分明溫,“這麼短的幾十年,朝政之余能剩多力拿來陪你都不夠,怎可浪費在旁人上。”
冷峻的眉目微垂,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慧黠眼眸,深邃眼底便浮起笑意。
他生來記好,時幾乎過目不忘,經歷過的要事,也都一件件記著。
從潭州回京城,在山南遇襲昏迷時,那個曾將他拖深淵的深沉夢境像是烙印刻在心里,哪怕只是個夢,哪怕隔了許久,也沒淡去半分。夢里他失去了令容,相隔。雖只是虛妄夢境,那種清晰而刻骨的痛,卻像是真實發生過一般,令他每每回想,便覺痛如錐心。
韓蟄不敢想象,倘若真的跟令容相隔,他會如何。
他只知道,擁在懷里這個笑憨然的人,是他絕難割舍的人。
這些年踏而行,他對所有人包括他自都能狠下心,唯獨是個例外。
人、才、將,這世間有無數子,各有所長,卻只有,最合他心意。不止為麗無雙、牡丹般人的風華,更為銀院里的日夜陪伴、俏旖,兩地相隔的漫長思念、輾轉反側,廚房煙火里的默契欣賞,閑適安然。
那一聲聲甜的“夫君”,是委屈、是畏懼、是嗔、是打趣、是呢喃,盡數落在心底。
令他甘愿步步退讓,最終卸下盔甲,傾心護。
除夕過后,便是新的一年。
禮部籌備已久的登基大典也在這日隆重舉辦。
年輕的帝王英姿發,魁偉穩重。尊貴而繁瑣的袞服穿在上,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繡得莊嚴而致,韓蟄一步步登上丹陛,威儀而端貴。
丹陛之下,文臣武將、公侯親貴皆著禮服,恭敬叩拜。
初春的明照人,籠罩這座軒昂巍峨的宮闕,殿宇披金,檐頭煥彩,就連底下的臣子都神奕奕,毫不見從前的暮氣沉沉之態。
老臣退,卻仍有宋建春等能臣中流砥柱,新秀亦如雨后春筍,在韓蟄有意提拔的這兩年嶄頭角,足以重振朝堂。
不遠韓征和傅益盔甲嚴整,沙場上歷練出的將領,有著迥異于旁人的剛毅英勇之態。而在京城之外,有楊裕,有長孫敬,有即將趕往河東的樊衡,亦有無數愿以命保衛百姓的健勇男兒。
前路未必盡是坦途,卻值得期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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