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地下室。

劉年年整個人沉在水中,突然開始猛烈掙扎，有些咬不住口中的裝置，水中涌出一陣氣泡。

機械管家站在浴缸邊擔憂地看著,數據分析告訴現在劉年年遇到了麻煩。

現在機械管家必須要面臨一個問題，是否選擇拔出劉年年的芯片？

劉年年現在太沉浸了，神經勾連太深,如果這時候讓強行回來,可以保住自己的生命,但也有可能會從此失去理智變個傻子。

機械管家應該等待劉年年沒那麼沉浸，心緒平穩后再手。

問題是等得到嗎？

……

劉年年已經舉起自己手里的刀。

細長尖銳的水果刀對準了的額頭，像幻想中的一樣,打開腦子,掏出腦漿，留給那些怪。

從此之后不必面對，只要刺下去就能結束痛苦。

覺到有人奪走了手里的刀,拉住了的手，應該是祝寧或者是徐萌。

但是這種知是錯位的，你知道有人在阻止你，你的理智也在阻止你，但你想要折斷自己的手臂也要掏空自己的腦子。

的指甲已經陷了額頭，鮮泊泊涌出，人的意志力總是驚人,只要你想干一件事，沒有刀也能達。

覺到額頭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

徐萌聽到唱就本能覺到不對勁兒，盡量想要忽略周圍的聲音，但發現很難做到。

的很疼。

徐萌已經完全破損了，小肚上有個十公分的傷口,有什麼東西在鼓著想要出來。

魚卵在傷口結一片，和鮮混雜在一起，的小里都是麻麻的魚卵。

掉落的魚卵在地上不斷掙扎，然后出人的腦袋，像是新誕生的一個嬰兒。

人頭魚。

鮑瑞銘的意識云端里一切都是循環回的，誤小島的外鄉人會為人頭魚的母。

這是一條食鏈。

徐萌深深呼吸著，知道這只是一種污染，正在和污染抵抗，但這時候聽到有人在。

“隊長。”

唱聲中夾雜著兩個字，那個聲音很低沉也很悉，程莫非的聲音傳來，隊長。

徐萌僵直在原地，緩慢轉，看到了教堂門口趴著的蝸牛人，他上背著一個巨大的蝸牛殼，上面還有螺旋的花紋。

程莫非英俊的臉被粘泡發到腫脹，他已經無法像人類一樣站立，所以只能蠕著向徐萌爬來。

“隊長，”程莫非一邊蠕一邊說：“救救我。”

徐萌下意識后退半步，知道這是幻覺卻無法抵抗，以前問過祝寧程莫非最后是什麼樣，現在自己真的見到了。

最恐怖的不是遇到怪，也不是死亡，而是遇到了死去的幻化怪的隊友。

而你對此無能為力，甚至會本能退讓，想要就此逃離。

“隊長？”背后有人。

徐萌一回頭，幾乎是下意識的舉，一把刀已經破空而出。

“隊長！”祝寧側躲避，刀鋒著的脖子而過，祝寧大出聲：“徐萌！”

徐萌聽到祝寧的聲音，理智瞬間回籠，再次回頭，程莫非的臉消失了，站在面前的是祝寧。

徐萌拿刀的手在抖，差點就殺了自己的隊友。

徐萌已經被污染了。

哐當一聲，徐萌把刀扔在地上，遭神污染的人最好不要擁有武。

徐萌經驗更富，深深呼吸著調整自己的狀態，相比較徐萌，劉年年更讓人在意。

“劉年年？”

劉年年神污染最嚴重，祝寧想按住的手，不知道劉年年力氣竟然這麼大。

徐萌竟然已經反應過來了，幫祝寧控制住劉年年的手臂，徐萌作為老獵魔人，有自己的一套應對程序。

可惜這里不是真實世界，無法注□□神愈合劑，只能靠劉年年個人意志力抗。

這是每個獵魔人都會遇到的，他們會在一次次神污染中恢復理智，以此來鍛煉自己的意志力。

劉年年現在需要的是引導。

徐萌擒住劉年年后，恍惚間又聽到了程莫非的聲音，盡量忽視，四周的唱聲越來越大。

徐萌咬住舌尖，鮮和痛苦可以帶來一瞬間的形，對祝寧說：“給我，你去殺污染源。”

雖然是意識云端，但這個地方很像污染區域。

想要停止污染需要解決那個源頭。

祝寧神值高，不像徐萌有傷，神污染影響最輕，最適合手。

四周的紅尖帽教眾還在唱，他們整齊劃一，已經把自己的腦子獻給邪神，了只會唱的傀儡。

唱無法停止，你殺了一個教眾還會有另一個接上來，只要他們的聲音還能發出，哪怕首異，他們也能唱。

現在不是劉年年想把腦子挖出來，祝寧同樣，第一次覺自己腦子這麼沉，簡直像個累贅。

祝寧聽到徐萌的話拿起地上的西瓜刀，遭神污染第一準則是遠離武，因為腦子不清醒，很容易自相殘殺，剛才徐萌就差點手。

祝寧現在非常混，甚至需要花費力氣讓自己不要殺死隊友。

祝寧眼前有點模糊，腳下踩著的地板都不太穩，眼睛中的異樣越來越明顯。

覺自己里好像有魚在游泳，眼眶很擁，好像腦子里的魚卵想從眼睛里出來。

眼前暗了暗，本能用手指去，到了一粒魚卵。

魚卵落在的手上立即開始孵化，變了一條長著嬰兒面孔的人頭魚。

嬰兒本來應該是可的，現在卻異化到極為恐怖的地步，它臉上還沾著黏，像是剛出還帶著羊水，竟然立即張大想要啃食祝寧的手指。

祝寧當時有種奇異的，好像這條魚是生出來的，應該為它負責。

它想要什麼自己都應該給，骨可以，生命也可以。

人頭魚張大，剛出生的孩子皺的，連一顆牙都沒有。

噗嗤一聲——

它張大的作一停，祝寧用力一，直接把它碎了。

祝寧覺手中黏糊異常，甚至懶得去管，里原本躁不安的魚卵突然變得很安靜，大概是看到了同類的下場。

祝寧拿住刀，像是喝多了酒，眼前地板都在晃，再這麼下去，祝寧也會神污染。

空氣中布威，滲進了每一孔。

神像會勾起你心的恐懼和痛苦，劉年年和徐萌都看到了自己的心。

祝寧也會看到。

祝寧最恐懼的是什麼？記憶是虛假的？祝遙不存在？還是世界末日？

明明做好了準備，真的看到的時候依然意外。

教眾站在兩側，這條走廊又細又長，走廊中站著一個人。

長得跟祝寧一模一樣，穿著一件黑的風，上有些雨水，領子立起，神有些冷漠。

的腹部嵌了一塊鐵片，鮮滴滴答答流下。

祝寧心最恐怖痛苦的東西竟然是自己？

不是普羅米修斯引導著前進，而是另外一個祝寧引導著前進。

另一個知曉全部真相，像是一個半神。

現在的祝寧可能沒有十分之一的能力，如果引導自己去死，說不定真的會死。

祝寧一步步向前走去，直到走到黑風的祝寧面前，能看清楚對方更多細節。

那就是完全一致的臉，是畢業照里的人，也是捐款的人。

兩個祝寧在鮑瑞銘的意識云端里相遇了，在一個詭異的教堂中，旁邊全是穿紅的教眾。

兩個祝寧面對面而，一個人穿黑風，一個人穿黑雨。

們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親近，像是隨時隨地可以弄死彼此。

祝寧了手中的刀柄，了。

教眾齊刷刷地看著，期待下一步的舉，是自相殘殺嗎？是大聲質問嗎？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祝寧只是挪了腳步，然后略過。

好像那是路過的一棵樹一塊石頭，數據塊而已。

祝寧和幻想中的自己肩而過，把另外一個祝寧留在原地。

不用過多關注，那只是神污染的幻覺，這里只是一個人的意識云端。

就算再詭異，也始終記著這一點，這里是鮑瑞銘的意識，祝寧的目標一直很明確。

死死咬著牙，覺自己腦子里的弦崩一條，好像一拽到極限的皮筋，很快就能崩裂。

祝寧向前走去。

明明只有一十米的路，像是走了一輩子，走到后來臉慘白，全都是冷汗。

神像就在眼前，站在神像下方，如同一個新的教眾凝視著高高在上的神。

很奇怪，祝寧走到神像下竟然覺到了一陣平靜，好像有神來庇佑你，你可以托下一切重擔。

人類為何建造圣殿？為何那樣致描繪神的外貌？為何將神置于高位？

乃至人在神面前顯得如此渺小，那麼脆弱又可憐，好像對方只要用一手指頭就能死你。

祝寧去過教堂也去過廟宇，神的表很微妙，明明俯視你，卻又出憐憫。

祝寧在荒村中看到過它，那次是路過，后來只是在視頻中反復觀看。

這是第一次長久凝視，即使這東西不是真神，只是鮑瑞銘意識云端造而出的一串代碼。

它就算在一個虛擬的世界里，都在著眾人的供奉，在深夜中，它的教徒會前來給它至高無上的贊。

每一個外鄉人走向小島都會路過，他們被里面不可言說的力量吸引，然后甘愿奉獻出自己的腦子，為教眾的一員。

這是鮑瑞銘造出的完世界。

祝寧舉起刀。

偌大的教堂中，穿著紅長袍的教眾麻麻站著，教堂中佇立著一尊純白的神像，神像下方站著一個穿黑雨的人，上還在滴滴答答流著水漬。

舉起刀。

眾人反應過來，距離祝寧最近的教眾正在試圖阻止，教眾穿著火紅的袍子，因為太過整齊劃一為了某種集，他們像是紅的水向祝寧涌來。

刀相比較石像來說薄而脆，沒有人會拿刀砍石頭。

但對面只是數據塊，刀是數據塊，祝寧本人也只是數據塊而已。

哧——啦——！

刀和神像相撞發出刺目的火花，尖銳的聲音響徹教堂，如此刺耳，像是一針深深扎進每個人腦海里。

祝寧那一瞬間像是被人狠狠錘了下腦子，又像是被人突然扔進了冬季的湖水，一瞬間無比清醒。

這不是真神，只是數據。

睜開的雙眼中流著數據，也是數據本。

祝寧扔下刀，以自為武，用力撞向神像。

巨大的神像搖搖晃晃，在教眾訝異的目中向右側倒去，倒下時形了一片巨大的影，像是籠罩在每個人上。

轟——

雪白神像接到地面發出轟然巨響，神像崩裂無數塊石頭，因為慣，祝寧和神像一起倒在地上。

周圍的教眾一時間停下，唱聲在剎那間消失，本無法反應過來。

碎了。

人為造出的神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