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寂靜了很久。

姜硯之不敢置信的看著家，沉默著沒有說話，他悄悄的將那張繡滿了證據的絹帛又揣了懷中。

對著家拱了拱手，甩袖朝著門口走去。

家打他罵他，他只當是鬧著玩兒的，可是家臉上的遲疑，當真是讓他十分的生氣。

十四歲的姜硯之不明白，為什麼有的人，自己都做不到剛正不阿，卻要教導自己的孩子，做一個好人。

他知道世界并非只有黑白二，道理他都明白，但是他沒有辦法做到，把一坨大便同擺在一起，實在是讓他覺得惡心。

趙史呢拼了命去尋求真相的趙史，還有之前那個為了拿到這個賬冊，以殉道的，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史呢

他們都白死了麼

還有在那條鬼船上的普通人，他們好好的架一個船，跳一個舞，為什麼就要死

就因為余則是一個有本事的，他做下的惡，就不是惡了麼

這個世上的人，總是有各種各樣迫不得已的理由，就妥協了。

但是總要有人，鐵骨錚錚的站在那里。

不管那個人是皇帝老兒也好，還是販夫走卒也好，做錯了，便是做錯了。

姜硯之自認為讀過圣賢書，什麼剛過易折的，他也不是不明白。

可是他天生就生了這個樣子，沒有辦法去改了，也沒有那個打算，去改。

等家回過神來，姜硯之已經快要走到門口了，他目悠遠的看著門口，腦海中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他了眉頭，說道，“若是阿爹現在暫時不打算理余則，因為咱們就要北伐了，你打算如何做”

姜硯之的腳步頓了頓，轉過來，“阿爹，我們大陳要富庶，可以讓百姓改良農種，廣造人多開荒，可以讓兵士種地來養戰；我們可以讓宮中釀出酒，放到七十二正店天價出售，賺豪族的銀錢”

“我們有許多的辦法去開源節流，我們甚至可以明正大的來商議，從漕運酒務中分出一些銀錢來，以供用。今日余則可以賣貪腐，上行下效，長此以往，豈不是無不貪”

“大兄要立威，可以收回幽云十六州，可以清理那些食君祿不為民分憂之人，這大陳的蛀蟲，也并非余則一個。你可以等，但是余則可不一定愿意等，他可是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下，指使人誅殺朝廷命。”

“兒不敢想，他的膽子若是再吃一點，能夠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來，阿爹，小心養虎為患。”

“阿爹問兒會怎麼做兒自讀大陳律，可今日見那余則，只覺得自己讀來讀去，竟然大字不識一個。大陳律已經不是我大陳子民的行為準則，那要來又有何用既然無用，不如燒了罷。”

“兒子什麼也不做，只不過在早朝之時，燒書取暖罷了。”

家氣了個倒仰，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奏折，想要扔姜硯之，卻又放了下來。

“朕不是不殺他，而是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罷了，你這都不明白麼”

家說著，語氣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堅定，姜硯之一句養虎為患，實在是中了他

的心。

朱酒務再不濟，那也是個朝廷命，余則竟然當著三個皇子，還有文武百的面，讓人殺了他，太過不把天家放在眼中了。

他想著，走向了姜硯之，嘆了口氣，出手來，“拿來吧。”

年輕人就是等不得這死孩子，跟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

姜硯之趕忙捂住了口，警惕的看著家，“拿什麼我又沒有拿你的東西。”

家瞪了他一眼，“蹬鼻子上臉的，你不是要治余則的罪麼不把罪證給我，我怎麼治他的罪”

姜硯之大喜過，“阿爹，你可別騙我，我告訴你，這個賬冊，我已經讓人抄錄了十遍，藏在十個不同的地方了，你就算是燒了，我也還能夠拿出好多份來”

家被他給氣樂了，“在你眼中，你阿爹就是這樣的人”

姜硯之嘿嘿一笑，你不是這樣的人，誰是這樣的人啊

家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兒，將手進了姜硯之懷中，就想要將那絹帛拿出來，豈料一手，空空的，他面古怪的把手了出來，又了進去，還是空空如也。

“啪”，家一掌拍在了姜硯之的腦袋上，“你這個瓜娃子，到底穿了多件棉襖，怎麼這麼多層絹帛放在哪一層了。”

姜硯之捂著腦袋跳了起來，“阿爹，我自己拿，我自己拿，你別撓我了”

他說著，將那絹帛拿了出來，遞給了家。

家收了起來，嘆了口氣，“你不問阿爹為什麼改主意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伴君如伴虎，老虎是怎麼想的，我怎麼可能知道”

家覺得自己的手又了大正月的，不把親爹氣死不罷休是不是

雖然堵心，家還是忍不住說道：“阿爹總覺得虧欠了你阿娘，你難得辦正事，不想讓你對阿爹喪了信心。”

這瓜娃子可是要上大殿燒大陳律啊，這簡直是要把他這個爹的臉，扇上幾掌，還踩上幾腳啊他一共就三個兒子，殺一個一個的，若是有三十個，也不至于讓這個死孩子囂張啊

姜硯之了手背，“爹啊，你別這麼說，怪惡心拉的，我又不是后宮嬪妃你要是覺得虧欠我阿娘，那你應該遣散后宮，像我，就只打算娶惟秀一個。”

家無語了，越說越不像話了，沒有后宮的皇帝，還皇帝

他拼死拼活打下江山，可不是要當和尚的

他想著，絕對不對味起來，“你只娶惟秀一個，那可不行，堂堂一個親王，怎麼可以后院只有一個人”

姜硯之咳了咳，“阿爹啊，我窮著呢，沒有那麼多錢給小妾們辦喪事啊而且你總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吧”

家想了想閔惟秀的英姿，也跟著咳了咳，趕轉移了話題，“你啥時候有空來給阿爹抓鬼呢”

姜硯之打了個呵欠，了脖子，“阿爹啊，兒昨兒個一宿沒有睡呢這抓鬼的事，改日等我帶惟秀進宮來，我只能夠瞧見，手無縛之力的，也打不贏鬼啊惟秀就不同了，一棒子就打死一個”

家無語了，這個兒子生來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