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侍來報，臨安王回府了。

秦綰和上策一起整了整裳，就去了花廳。

臨安王上英杰今年三十八歲，正當盛年，長相端正，三綹長須，不怒而威，見到兩人一起走進來，先瞪了兒子一眼，才對秦綰出一個笑容：“是綰兒嗎？”

“秦綰見過舅舅。”秦綰上前行禮。

“免禮，快過來。”上英杰趕招手，將喚到眼前，仔細打量一番，才嘆道，“真像是姐姐。”

“我哪里及得上母親。”秦綰笑道。

“不，真像。不止是相貌，眉間的那剛強更像。”上英杰認真說道。

秦綰一怔，隨即心底涌起一暖意。

“王妃的客人還沒走？”上英杰轉頭問道。

“還在呢。”一邊的王府總管苦笑道，“焦夫人堅持要退親，可退親哪有子出面的。”

上英杰了額頭，也覺得頭疼，尤其今天外甥到來，阮家還在這個時候找麻煩，雖說原本是上綺不對，此刻上英杰也不有了幾分怨氣。

何況，就算上綺再不著調，也是姓上的，是親王之，是皇帝的親孫！阮家，再負盛名也不過是皇家的臣子，尊他一聲文壇魁首，還真倚老賣老起來了。

要是阮家識相，他還有幾分歉意，或許會不傷兩家和氣地解除了這樁親事，可阮家如此咄咄相，得理不饒人的架勢，當他堂堂親王是泥的菩薩嗎？

“舅舅別生氣了，表妹的終大事要。”秦綰道。

“也要知道那是自己的終大事。”上英杰一聲冷哼。說到底，還是他的兒不爭氣，妾室教養的就是上不得臺面。

秦綰一聳肩，反正也是隨便說說，上綺怎麼樣，嫁得好不好，跟也沒什麼干系。

“倒是綰兒你……”上英杰又忍不住嘆氣，“原本剛剛見面，舅舅一個大男人，也不好說這個，可是……可是，當年姐姐是為了本王才拖到了二十歲出嫁，如今你這是……秦建云也太不像話。”

“舅舅放心，綰兒……總能把自己嫁出去的。”秦綰一臉的淡定。

反正，不是有個愿意接手的嘛？以他們倆的能耐，真要五年十年才能事也未免笑話。

“你……唉。”上英杰還想說什麼，可想想畢竟是第一次見面的外甥，說得多了，也不樣子，反正還要留些日子，由王妃去說才是正理。

秦綰沒怪他語氣不好，這個舅舅倒是真心疼的。

隔了一會兒，王妃才姍姍來遲，臉上還殘留著疲憊，可見焦氏是個多不好對付的人。

“綺兒那丫頭，你是嫡母，得好好管教了。”上英杰一聲冷哼。

“妾知道了。”王妃看了他一眼，言又止。

上綺并不是跟前長大的，現在要教養起來談何容易？王爺雖然不是寵妾滅妻之人，平日也看重和世子，可吳側妃是當年婚后三年無出，皇帝親賜的側妃，也是大家閨秀出，這個王妃也沒法管太多，要養著自己的孩子甚至鬧到了皇后跟前去，吳家也不是弱勢的家族，若不是終于生下了世子，恐怕更沒地位了。

“吃飯吧。”上英杰吩咐了一句。

“是。”王妃很快恢復了溫婉得的笑容，張羅起了午宴。

飯菜不是特別多，但卻很致，除了南楚的特，還有幾道東華京城的名菜，顯然是怕秦綰吃不慣楚菜而特地準備的。

秦綰暗自王妃的細心，再看飯桌上除了臨安王夫婦，就只有和上策，就更加滿意了。

就算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側妃，說到底還是個妾，看來自己這個舅舅還是很拎得清的人。就算不能對王妃一心一意，但最起碼懂得尊重原配，分清嫡庶。

就算吳側妃母子有什麼小心思，可只要舅舅不糊涂，臨安王府應該是不起來的。

吃過午飯，上英杰自然不會一直陪著外甥，東華遣端王來求親，這幾日朝廷上一直在議這件事，兩方意見僵持不下，還沒個結論。可如今使臣都到楚京了，這親到底和不和，總要趕拿出個主意來的。所以說，臨安王忙著呢。

秦綰跟著王妃到了主院，一邊閑聊，一邊講解南楚宮里的規矩和后宮關系。

當今皇后纏綿病榻，后宮實際做主的是徐晴妃，晴妃宮二十多年，背后是護國大將軍徐子宇，出最為高貴，而且將門虎，格直爽，自有威儀，打理起后宮來也雷厲風行。偏偏晴妃無子，只有一個年方十五的公主，也讓帝后對比較放心。至晴妃不會為了兒子和太子之位做些陷害宮妃皇子的事，而公主的婚事，卻不由妃子做主，在帝后手里呢。

很快的，一個下午過去。

上英杰帶著世子要去赴迎接東華端王的國宴，原本這沒后宮什麼事兒，可是這次東華的使節團里有秦綰，就算是南楚的郡主，楚帝的外孫，也不能否認是東華使節團的員，自然應該設宴款待。所以，前朝國宴的同時，打理六宮的徐晴妃代替病重的皇后，在后宮也設了一場宴會，參加的除了三品以上宮妃，還有各位王妃、世子妃，公主郡主，以及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

上綺和上繡是庶，平時的宮宴雖然能去，但國宴，顯然還不夠資格。

臨安王妃只帶著秦綰這個正主宮，至于服侍的侍，秦綰猶豫了一下，還是帶了荊藍。畢竟天氣漸暖，蝶咽的傷口越來越難遮掩，而且口不能言，總有些不便。

徐晴妃設宴的地方是沁芳園，一座建筑在花海中的敞開式宮殿，如今桃花盛開，正是風景最好的時候。

秦綰到得不早也不晚，在臨安王妃的帶領下先去拜見了徐晴妃。

“郡主不必多禮，早些日子開始陛下就一直跟本宮念叨著郡主呢。”徐晴妃年僅四旬，但保養得當，加上權攝六宮，日子順心，更顯得艷雍容，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爽朗地一笑，又拉過邊站立的笑道，“這是本宮的兒，行三，封號新城，你們小姑娘家去玩吧，王妃就來陪本宮聊聊。”

“三姑姑？”秦綰歪了歪腦袋，了一聲。

一向是人小輩分大的典型，可是這位新城公主雖然年紀比還小，卻是娘的親妹妹，實打實的是姑姑啊……

“我單名一個字漓，郡主我的名字吧。”新城公主臉上一紅，有些尷尬地說道。

是皇帝的老來，母妃又是寵妃，自然比較得寵，何況楚帝本來兒就，能活到上玉牒有排行的，是第三個，也是目前唯一活著的一個了，沒有親姐妹，宗室之中，和年紀相仿的，都比低一輩，相起來拘束。輩分相同的，年紀都能做娘了，更沒有什麼話題，平時自然寂寞得很。現在來了個秦綰，雖然是姐姐的兒，但一般人不都是從父親這邊開始論輩分的嘛，要是清河公主的駙馬是南楚人也罷了，可那是東華的侯爺，所以……和秦綰平輩往也不是不可以。

“那麼，漓兒也不要我郡主了。”秦綰握住了的手。

徐晴妃一看就是沒什麼心計的人，一直腸子，若非背后是護國將軍府，皇后大概又覺得無子有寵，適合打理六宮為分憂還不至于威脅自己兒子，一直暗中支持，恐怕這樣的人早在后宮里被人啃得渣都不剩了。

不過秦綰認為這樣的人往起來比較放心，因此對于徐晴妃母的示好也愿意全盤接。

上漓聽了秦綰的話倒是很高興，輕輕地了聲姐姐，溫和婉，跟徐晴妃的風風火火，子不太相似。不過上漓的溫是大家閨秀應有的那種風度氣質，卻不是上綺那般仿佛風一吹就會暈倒的弱。

臨安王妃知道徐晴妃想要兒好秦綰，不過這明顯對秦綰也有好，所以也樂得陪著徐晴妃聊天，把招待秦綰的任務給了上漓。

上漓看似溫婉，行事卻不扭，帶著秦綰認識宴會上的各位夫人小姐，做得很是周到。

也幸虧秦綰的記憶一直都非常好，這才記下大部分人的相貌和份，跟在后面的荊藍也默記了一部分。

“喲，這就是清河妹妹的兒嗎？”一個穿著華貴的夫人帶著個姑娘走過來，未語先笑，看起來很是親熱，但秦綰卻從眼中看到了一冷意。

“這位是二嫂和南昌郡主。”上漓介紹道。

“原來是永寧王妃和郡主。”秦綰淡淡一笑。雖然不知道這位王妃為什麼會對自己有敵意，不過可沒興趣明知對方不喜歡自己，還犯賤地上去。

“聽說東華出才，一會兒定要請永安郡主指教一番。”南昌郡主上紋抬著下，一臉高傲。

秦綰無語，母親不喜歡，兒也這麼大怨氣！才？哪個國家的才能多過南楚，自古名士多出于南楚，才也不例外。

雖然聽臨安王妃說過，南楚的宮宴習慣會有大家閨秀獻藝，但全憑自愿，并不強迫，何況還是客人。按理確實應該是上紋表演，“指教”，可上紋話里話外的意思，可不是想要口頭指教那麼簡單，分明是要與比試一二。

于是，是和這母有仇嗎？

上漓趕拉著秦綰介紹別的客人，一邊趁著空隙輕聲說了一句：“聽母妃說，當年清河姐姐出閣之前，和二哥的關系很不好。”

秦綰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母債還？不過后宮爭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止是宮妃之間，一個喪母又被父親忽略的公主，還要保護弟弟，爭斗起來也是殺人不見的。然而，就看今天永寧王一家子都還活得好好的，就知道清河公主還是沒下狠手。

秦綰自問不是什麼好人，要是永寧王妃母不找麻煩也就算了，要是不識相……秦綰一聲冷笑，這皇族之中，出手死一個兩個王妃郡主什麼的，實在不是個事兒。

反正，也沒人會想到客居南楚的永安郡主有那個膽量和能力殺人。

王妃和郡主而已，不管是行還是善后，都不像行刺皇子那麼麻煩。

秦綰一直認為，能用金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同樣，能用武力解決的事，也都不算個事！甚至于，用武力比用金錢更劃算，畢竟，大量的金錢花出去還是有很大本的，而武力……可再生嘛。

華燈初上的時候，晚宴正式開始。

主位上最上首是徐晴妃，下面坐著幾位高位嬪妃，只是看起來發髻斑白，都已經有些年紀，反而徐晴妃還是最年輕的一位，顯然楚帝不是特別好的帝王，到了這個年紀，宮中已經有年輕妃子居高位了。

客位第一自然是秦綰，是今天宮宴的主角，與同桌的是陪客的上漓，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湊巧，隔壁就是永寧王妃母——其實也難免，太子又有些不好，太子妃在照顧太子，沒有參加宴會，那份最高的自然就是臨安王妃和永寧王妃了，一個居嫡，一個居長，按理說臨安王妃的份應該更高些的。只是不知道按照什麼考慮，諸位王妃的座次卻是按皇子年齒來排的。

“真是冤家路窄。”上漓低聲說了一句。

大半個時辰下來，以秦綰的際手腕，很輕易就讓小公主和親如姐妹了。

“永安郡主對南楚的氣候還習慣嗎？”徐晴妃問道。

“多謝娘娘關心，小有一半統是南楚人，自然習慣。”秦綰微微一笑

。

“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就跟你舅母說。”徐晴妃笑道，“本宮聽說，前些日子臨安王還重金從東華聘請了兩個廚子。”

“那是舅舅對母親姐弟深，澤小。”秦綰答道。

“清河姐姐對王爺如姐如母，恩重如山，應該的。”臨安王妃笑答。

“可惜世子年了些，不然，親上加親是更好了。”一位宮妃湊趣道。

“那是臣妾沒這個福氣。”臨安王妃笑笑，謹慎地說道。

“弟妹又不是只有世子一個兒子，箭兒的年紀不是正好對得上。”邊上的永寧王妃怪氣地了一句。

臨安王妃一皺眉，眼中浮起一怒，卻又了下去。

“永寧王妃說笑了，郡主份尊貴，豈是庶子可配。”徐晴妃有些不悅道。

二十年前，剛剛進宮不久，雖然不寵，但對于清河公主和二皇子的過節也略知一二，料這麼多年過去，清河公主早就不在了，永寧王妃居然還不依不饒地針對清河公主的兒，著實也太過了些。

“小孩子家面皮薄，聽咱們當面說自己的親事，怕是要著呢。”臨安王妃淡淡地道。

眾人仿佛這才醒悟過來正主還坐在那兒，下意識地看過去，不由得一頭黑線。

只見秦綰端坐得紋不，一臉坦然，捧著水晶杯小口小口啜著香甜的果子酒，哪有半“著了”的表？反倒是坐在邊的上漓一張俏臉紅撲撲的，還有幾分害的模樣。

“十九了還嫁不出去，能？怕是要急吧！”南昌郡主上紋低聲道。

這話說得雖然輕，但就在兩邊隔壁的秦綰和臨安王妃還是能聽見的。

臨安王妃臉一沉，盡管也不想在宮宴上太鋒芒，但這對母要是太過分的話，也必須要出手了，不然王爺定然要責怪沒有照顧好外甥。

何況，為嫡出皇子的王妃，論份，比這位二嫂還更貴重，也不是沒氣的！

“本郡主嫁不出去是因為在養病，只是不知……”秦綰轉過頭來，一臉溫和的笑容，“南昌郡主看起來強健，怎麼也嫁不出去呢？”

“你！”上紋猛地站了起來，臉通紅，手指指著，氣得全都在抖。

“還不是因為郡主眼奇特。”臨安王妃嘲諷了一句。

要說南昌郡主的婚事，那真是楚京的一個大笑話。上紋為郡主，當然不會乏人問津，就算真的沒人提親，到了年紀皇后也會指婚。然而，這位郡主卻看中了去年的新科狀元，非君不嫁。皇帝無奈，招來狀元郎，果然風度翩翩，才貌雙全，便想賜婚——可狀元郎早已娶妻，金殿上慷慨陳詞，一朝富貴，糟糠之妻不下堂，贏得清流文人一眾稱贊，皇帝也只得作罷。

人才難得，眾怒難犯，何況南昌郡主又不是很得皇帝喜歡，犯不著為了一個不怎麼重視的孫的婚事惹來文人的口誅筆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