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黑著臉看著對面的子。
應秦綰的要求,談話的地點不是客房和后院,而是……小佛堂!
別以為佛堂里清凈,這半夜三更的,只有佛前的長明燈一點明,兩邊的羅漢三頭六臂怒目圓睜,換個膽子小的,都能被嚇出病來。
何況,也不能指佛堂里會有桌椅,三個人只能各自拿一個團坐在冰冷的地上。茶點瓜果是有,但那都是貢品,就算是自己帶……不怕遭報應倒是去吃?
四個侍衛也知道了蘇青崖在含寺,把守在門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秦小姐一定要在這里談嗎?孤在禪房里備了上等的雨前茶和點心。”李鈺盡量讓自己出和善的笑容。
“可是這大半夜的,孤男寡共一室可不太好,小覺得,還是佛堂更讓人安心。”秦綰嚴肅地說道。
虞清秋郁悶,孤男寡,那他是什麼?何況,要說不安心,也是他不安心好嗎?秦綰的武力完他們六人的總和。
李鈺也黑線,我就是再,也不至于到寺院里來找人好嗎,何況找的還是你這麼麻煩的人!
“我記得,今年年初,秦小姐也在含寺進香,還住了幾天。”李鈺忍了忍才道。
“殿下倒是消息靈通。”秦綰看著他,一聲輕笑,“連哪家的小姐去上香這種事都打聽得清楚。”
“……”李鈺本來就勉強出的一點笑容頓時僵了。了拳頭,他第一次有想打一個人的沖。
“咳咳。”虞清秋干咳了兩聲,苦笑著道,“大小姐說笑了。”
“好吧,小是說笑的
。”秦綰點點頭,然而,那板著臉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說笑的樣子。
“你是……的師妹?”李鈺問道。
“?是誰?”秦綰似笑非笑地道。
李鈺臉一黑,狠狠地瞪著,似乎在怪明知故問。
“歐姑娘。”虞清秋代為答道。
“是啊。”秦綰點頭承認。
“那的墳也是你挖開的?”李鈺直視著。
“是啊。”秦綰理所當然地點頭,“我把挖出來,燒灰,供在佛前超度。”
李鈺順著的目看過去,最后落在面前巨大的佛像前,不由得渾一冷,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從牙里出兩個字:“這里?”
“嗯,是啊,含寺的主持空遠大師是得道高僧。”秦綰道。
李鈺的一片僵。
幽暗的佛堂,搖曳的長明燈,明明滅滅之間的佛像,仿佛虛空之中,就有一雙眼睛在背后冷冰冰地看著自己一般。
“現在歐姑娘的骨灰,應該已經送回圣山了吧。”虞清秋嘆了口氣道。
李鈺一愣,隨即看向秦綰的目又有幾分不善。
“我也沒說現在還在這里。”秦綰一攤手,笑道,“還是……殿下居然怕了?”
“孤從來不信鬼神!”李鈺冷哼道。
“厲荏。”秦綰輕描淡寫。
“你!”李鈺想抓狂。虞清秋說秦綰有拉攏的可能,可看現在的模樣,哪里有半分與他修好的樣子?
“殿下息怒。”虞清秋低了聲音道。太子還是不夠沉穩,秦綰針對他才是正常的反應,你殺了人家的師姐,如今還想讓苦主先放下恩怨主示好,怎麼可能?何況秦綰并不是沒有資本不對他低頭。
或者說,李鈺只有在遇見歐慧的事上才會不沉穩。
李鈺深吸了一口氣,下了心底的怒火。
“大小姐,意氣用事的話,你今天也不會在這里了,何必還要為難殿下呢?”虞清秋又道。
“雖然沒有見過師姐,但是……如果小和殿下合作,家師可能會很不滿呢。”秦綰道。
“墨閣主不是已經不問世事了嗎?”虞清秋微笑,“無名閣,現在是小姐做主。”
“尊師重道是德,小總要給師父一個代的。”秦綰笑地道。
“那麼,秦大小姐要孤如何代?”李鈺冷聲道。
“這個麼……小今日才到含寺,不過聽見一位夫人說,殿下的婚事已經近了?”秦綰道。
“孤已經向江家下聘,擇定了下月初就要迎娶漣漪——”李鈺警覺地看著道,“這門婚事,孤是不會放棄的,如果秦大小姐是以這個為條件,那就不用多談了
。”
“小無意破壞殿下的婚事。”秦綰搖了搖頭。
“真的?”這句話別說李鈺,連虞清秋都不信。
他們能想到秦綰最有可能提出的條件,其中之一就是放棄與江漣漪的婚事,這是李鈺不能妥協的,也是他們和秦綰的矛盾重點。
誰料,秦綰卻說,不反對婚事?
“小為什麼要反對?”秦綰疑道,“江漣漪為丞相千金,即便殿下悔婚,同樣不乏人求娶,有江丞相在,無論嫁給誰都能過得很好。用這種方式報復毫無意義,反而讓殿下失去江家的支持,沒有任何好。”
“小姐所言極是。”李鈺終于點了點頭,緩和了表。
從這句話,至秦綰還記得江家是他最重要的支持,那麼,秦綰確實是有合作的誠意的。
虞清秋卻微微皺眉。
要說秦綰能和李鈺合作他信,但連江漣漪一起放過似乎太寬容了點,應該不會那麼簡單。
果然,秦綰接下去的話就讓他心神一:“殿下可要趕把人娶過來,然后……就貶做侍妾吧。”
“你說什麼?”李鈺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這人的腦子是什麼做的才能這麼異想天開?娶了江漣漪,再貶做侍妾?江轍那個如命的瘋子還不來跟他拼命?那還談什麼江家的支持,連悔婚都沒得罪江轍這麼重!
“有什麼不對嗎?”秦綰一挑眉,無視了他的怒氣,淡然開口道,“江家的支持,說到底只有江轍一個人,而且江轍無子——于是他江漣漪如命對婿也會屋及烏是優勢,但江轍之后,江家后繼無人卻是個劣勢。所以,江家只需要利用幾年,其實沒有拉攏的價值。”
李鈺聞言,不一愣,暗自思索的話,怒氣也不慢慢平息下來,沉思許久,他才道:“江丞相站在孤這邊,是因為孤娶了的,若是孤將江漣漪貶謫,你如何保證他不會反戈?”
“那也得他能反戈。”秦綰冷笑道,“現在殿下要是欺負了江漣漪,江轍當然敢找殿下拼命,可大婚后,江漣漪就是扣在太子府的人質,只要殿下不同意和離,江轍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著他的肋,還怕他不聽話?”
“……”李鈺無言。
“江丞相格頗有些氣,萬一他一怒之下,上書陛下要求和離?”虞清秋皺眉道。
“只要貶謫江漣漪的理由讓人挑不出錯來就行了。”秦綰笑道。
“你說得輕巧,那可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豈能說廢就廢?”李鈺道。
“殿下有辦法的。”秦綰不為所,微笑著看他,“如果殿下當真沒有辦法,這點小事,小也可以替殿下辦妥。”
李鈺抿了抿,暗暗計算著得失。
只要表面上看是江漣漪失德,那就是江家理虧,江轍為了兒在太子府上過得好,如果那時候自己表現得好一些,應該是不會翻臉的
。最重要的是,江漣漪本人是個草包,抓的心很容易,只要江漣漪的心在自己上,江轍再明也無可奈何。
這件事,做起來風險確實沒有那麼大,只是……畢竟還是有風險的,而且對自己的名聲也有傷害,能廢太子妃的定然不會是小事。所以,做這件事得到的利益夠不過大才是重點。
“殿下難道覺得,江漣漪擔得起一國之母的重任?”秦綰又道,“空有貌的草包而已——廢掉江漣漪,空出來的太子妃之位,不是正好能再拉攏一門得用的姻親?反正那時候江轍已經綁死在殿下的船上了,就算他想下船,只要江漣漪一日在太子府,就沒有任何人敢相信他不是太子的人。既然如此,何必還要讓江漣漪霸占著太子妃的位置?”
虞清秋靜靜地看著秦綰的側臉,心中苦笑。
這個子的確是個非常好的說客,連他都不心了。
“聽說,凌老將軍正在給大小姐選婿。”秦綰道。
李鈺眼神一閃,心了。要說利益,這不就是他從前想的,魚與熊掌兼得嗎?下意識地,他看了虞清秋一眼。
虞清秋嘆了口氣,知他心里已經同意了。
秦綰所說的,他未必想不到,只是以他的為人,不會主去用這種手段對付江漣漪一個子。只是,秦綰卻有這樣做的理由,公私兩便,任誰也不能說不是。
何況,秦綰是子,也只有子才最知道,如何報復一個子才是最狠的。
江漣漪在李鈺除掉歐慧這件事上狠狠地推了一把,目的就是想要太子妃的位置,而秦綰讓從上面狠狠地摔下來,做一個最下等的侍妾,在看著心心念念的男人迎娶另一個子,而還要向新人敬茶——對于驕傲的江家大小姐來說,再沒有比這更狠的報復了。
一邊想著,他對李鈺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小原本以為,虞先生風霽月,怕是不能認同我這個小子的險毒辣呢。”秦綰笑道。
李鈺一怔,眼神中也帶了幾分疑。
當初他設計歐慧的事就不敢讓虞清秋知道,全部都是派遣其他心腹做的,就怕他的為人會反對。可如今,虞清秋親耳聽著這般不堪的計劃對付江漣漪,他卻同意了?
“在下私人很不喜歡江小姐,這算不算是理由?”虞清秋想了想道。
“算。”秦綰也笑了。
“那麼,秦大小姐是不是也該拿出些誠意來?”虞清秋又道。
“這麼說,殿下是答應了?”秦綰只看著李鈺。
“嗯。”李鈺沉著臉點了點頭。
秦綰在心里微微一嘆,這就是個無的人,江漣漪雖然草包,但對李鈺卻是一片癡心毫無作假,可李鈺對江漣漪,如今看來,就連最基本的都沒有,純粹就是看在江轍的利用價值份上罷了。
不過,事是做的,自然不會去同江漣漪,只道:“小站在殿下這邊,不夠嗎?”
“不夠
。”虞清秋搖頭。
“大小姐別忘了,令尊大人已經選擇了孤。”李鈺也道。
既然自己付出了條件,不算其他附帶,自然也要從秦綰這里得到足夠的好才行。是化解歐慧的仇怨可不是他想要的。
“小以為,自己的價值足以與父親相等。”秦綰微笑道。
“哦?”李鈺有些不以為然。
從虞清秋口中,他已經知道秦綰繼承了無名閣,但無名閣主并沒有號令圣山的權力,只是一個神象征的話,不夠。
“寧王府。”秦綰吐出三個字。
“你和皇叔祖……”李鈺想起李暄就覺得牙疼。
這位最難拉攏的冷面親王,他不知道撞過多次南墻,以李暄的謹慎,就算他娶了秦綰,也不見得就會站在自己這邊。
“我能讓他公開支持殿下。”秦綰道。
“你確定?”李暄滿臉懷疑。
“拭目以待?”秦綰歪歪頭,調皮地一笑。
“即便如此,還是不夠。”虞清秋道。
李暄聞言,也微微一怔,疑地看過去。在他看來,秦綰最大的價值,自然是后的寧王府,區別只是究竟能掌握多罷了。
“虞先生可真會砍價。”秦綰一攤手。
“在東華,太子殿下的地位其實已經很難撼,有了寧王府的支持,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虞清秋悠然道。
“虞先生,條件是互相的,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而已,說說看。”秦綰道。
“卓然和簡一。”虞清秋回答得很簡略。
“那是誰?”李鈺疑道。
“水神卓然,盜皇簡一。”虞清秋道。
李鈺一愣,好一會兒,猛地反應過來:“卓然?南楚的大將軍卓然?他不是被南楚的皇帝砍了嗎?”
“卓然原名冷卓然,是無名閣長老,自然是活的。”虞清秋搖頭。
李鈺張大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怔怔地道:“那簡一又是誰?好像有點耳。”
“怎麼不耳?”虞清秋苦笑,“北燕全國至今還滿他的通緝令。”
“了北燕元帥虎符的那個?”李鈺口而出。
虞清秋微微點頭。
李鈺看著秦綰,眼神復雜難言。
他現在才終于明白,虞清秋為什麼再三囑咐今天態度要誠懇,哪怕秦綰提出一些不合理的條件,盡量都滿足對方。他還是小看了這個子的價值
。單單只是卓然一個人,就能抵百萬大軍。最重要的事,卓然是將來進攻南楚的一把鑰匙和一把尖刀!
“虞先生指我命令他們?”秦綰嘆氣。
“小姐雖然沒有號令圣山三十六宗門的權力,但是,卻可以號令無名閣。”虞清秋與對視,分毫不讓。
“……”秦綰慢慢收斂了笑容,低頭沉思。
“大小姐,一統四國,我們這一代人將會名留青史。”虞清秋道。
“我一個小子,名留青史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秦綰反問道。
“若是沒有意義,小姐就不會選擇繼承無名閣。”虞清秋沉聲道。
至,他可以確定,就在墨臨淵發出集賢令的那一刻,他還沒有傳位給秦綰的打算。所以,那三場試煉,其實是秦綰自己爭取來的。
這一回,秦綰思索得更久。
李鈺幾次忍不住想要開口,都被虞清秋的眼神示意打斷,只能耐著子等下去。
“可以。”秦綰終于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虞清秋暗暗舒了口氣。
“不過,簡一不可能留在東華隨時效命。”秦綰又道。
“在下明白。”虞清秋微笑道,“奇人異士,也不了那份拘束,只要有需要的時候,簡一前輩能幫點小忙就夠了。”
“只要不是去北燕皇帝的玉璽。”秦綰接口道。
“當然不會。”虞清秋也笑了。
“那麼,什麼時候可以請卓將軍來東華?”李鈺迫不及待地問道。
東華的兵權基本上都被皇帝控制在手里,雖然調度上難免有些不靈,但卻從本上制住了皇子宮的可能——沒有兵權,就是文人造反,三年不。
只是,如今軍中的將領,也多半是當年追隨皇帝南征北戰的宿將,以及他們的子孫,近年來頗有些青黃不接。而這個時候,如果卓然加東華,定然會被委以重任,這樣的話,他在軍方也就能進手了。
“第一,怎麼把卓將軍還活著的消息捅出來,還不能讓人覺得他加東華是因為當年的謀反罪名是真的。第二,殿下想要通過卓將軍手軍方,至不能自己舉薦吧,撇得越清越好。第三……”秦綰一扳手指,數到第三,又笑了笑,才接下去道,“陛下的誠意小可還沒看見,想空手套白狼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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