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大廳,主位上坐著的,自然是一皇太子服的宇文忠。
宇文忠已經年近四十,當了二十多年的皇太子,從最初的意氣發,變如今的滿心疲憊,不過從頭發到靴子都打理得一不茍,就像是要立刻進宮覲見似的。
大廳兩邊各站著一排的侍衛,宇文忠后則是兩名侍,下首放了一張椅子,上面端坐著一個溫婉大方的子。
雖然看起來好大的陣仗,不過唐陵卻毫沒有到影響,慢吞吞地走進去,慢吞吞地一拱手,慢吞吞地說道:“見過太子、太子妃。”
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已經看得跟在后面的吳康一頭冷汗,卻在聽到他那句話后,臉都扭曲了,只是太子在上面看著,他實在不能去提醒他,太子妃譚氏和太子是患難夫妻,結縭二十余載,可這子有沒有二十歲都是個問題,怎麼可能是太子妃?
宇文忠聞言,臉上也不閃過一尷尬,那更加臉紅了,趕道:“唐公子誤會了,小不是太子妃。”
“太子側妃?還是侍妾?”唐陵歪了歪頭。
吳康咬牙切齒,他敢肯定,莊主絕對是故意的吧!這得眼睛多窗,才能看不見這姑娘分明還是云英未嫁的打扮?
“小并非是太子殿下的妃子。”語氣中也帶了一怒意。
“難道是郡主?那倒是在下失禮了。”唐陵一臉歉然。
“咳咳。”宇文忠干咳了兩聲,介紹道,“這位冉姑娘是孤的客人,唐公子確實誤會了。”
“哦,客人啊……”唐陵一挑眉,眼波流轉間,向冉秋心的就是*的輕蔑和嘲諷,“端端正正坐在上面,見本公子行禮都不避忌,還當是太子殿下的枕邊人呢,原來……也就是只飛不上枝頭的。”
吳康聞言,頓時恍然,隨即看向冉秋心的臉也不太好。
的確,你是太子的客人,莊主就不是太子請來的客人嗎?論份,你還不如呢,居然敢大刺刺坐著,果然是輕狂得沒邊了,怪不得莊主要借題發作。
“唐公子,小一時大意,得罪了。”冉秋心臉微變,卻沒有翻臉,反倒是站起來,鄭重地還禮,一面也在心里暗自反省。
當初一句自恃份的“一介布”卻被秦綰貶得一無是,就該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對圣山懷著敬畏之心的,尤其唐陵為鳴劍山莊主,西秦武林最頂峰的存在,自己若不繼承宗主之位,怕是本不會被他放在眼里。
“前倨后恭。”唐陵一聲輕嗤,卻不再看,轉頭道,“太子殿下請本公子來,有何見教?”
冉秋心咬了咬,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頓時恢復了平靜無波。
若是秦綰看見這一幕,怕也會贊嘆一句,孺子可教。
果然,人總要經歷過失敗和挫折,才會長。當初的冉秋心會被秦綰三言兩句就激怒得了方寸,但現在的,雖然還做不到完全的喜怒不形于,但至已經學會了冷靜。
“孤早就聽吳將軍說過唐公子大名,聽說公子到了嘉平關,若是有孤可以幫忙的地方,但言無妨。”宇文忠和藹地說道,“對了,公子請坐,秋心,你也坐下吧。”
“多謝殿下。”冉秋心淺淺一笑,依舊是一副溫婉大方的模樣。
“多謝太子好意了,不過呢,本公子就是隨便逛逛,沒什麼要事。”唐陵挑了把距離冉秋心最遠的椅子坐,前面空出好幾個位置,嫌棄之簡直溢于言表。
之前不知道這人是誰的時候,他也就是看不慣一臉清高的模樣,忍不住想刺幾句。不過,現在知道了是冉秋心……以前想欺負他妹妹的是吧?決定了,辦完正事,有機會就弄死!
“……”宇文忠無言,隨便逛逛就逛到東華和北燕界的嘉平關來?這地方除了是軍事要地之外,荒涼得鳥不拉屎,如今還在打仗,有什麼好逛的?
但是,人家都說是來隨便逛逛的了,難道他能打蛇隨上,說孤給你派個向導好好逛?就算是派個向導,嘉平關也沒有什麼好逛的地方,難道去逛軍營嗎?
當然,他要是說帶唐陵去逛軍營,唐公子絕對興高采烈地同意的。
“聽說唐公子為了找高手榜上的秦姑娘挑戰,特地跑去東華的京城了?”冉秋心微笑道。
不過,當時是真沒想到,秦綰,居然就是秦紫曦,高手榜第一。東華安國候區區一個嫡或許不夠資格看輕,但無名閣主秦紫曦,冉秋心再驕傲,在這個子面前,也沒什麼覺得可以驕傲的了。
宇文忠贊賞地看了一眼,對的知識趣很滿意。
冉秋心這個人,聰明,能干,懂分寸,最重要的是,不會像別的人一樣,只想著往他床上爬。
然而,這個知識趣,在唐公子眼里,絕對就是自作聰明討人嫌的典型。他本就當冉秋心不存在,面對著宇文忠,一臉誠懇地道:“太子殿下真不用麻煩,本公子……逛幾天就回去了。”
“如果公子有什麼需要,跟吳將軍說也是一樣的。”宇文忠只好說道。
“好啊。”唐陵笑瞇瞇地點點頭,瞥了吳康一眼。
吳康被他看得渾發,卻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他了,只能僵地笑了笑。
或者是唐陵冷場的功力實在太過強大,宇文忠每每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要麼就是實在不知道怎麼接口,而冉秋心倒是想救場,無奈唐公子次次充耳不聞,就算傻子也知道了,他就是看冉秋心不順眼。
沒多久,宇文忠就不了了,趕端茶送客。
吳康倒是松了口氣,趕帶著人撤退。莊主大概是在西秦太子面前隨意慣了,可問題是,這位太子您真的不啊!唐陵沒知覺,或者說是察覺了也無所謂,可吳康還是宇文忠的下屬呢。
大廳中,揮手讓侍衛也全下去,宇文忠這才出一個糾結的表,搐著角道:“這位唐莊主,還真是……有個的,江湖中人都這樣嗎?”
“殿下不必生氣,江湖中人大多桀驁不馴,難以管教,不過,只要用的時候肯拼命不就足夠了?”冉秋心抿一笑。
“你說的是。”宇文忠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隨即遲疑了一下,又道,“你看唐陵比風衍烈如何?”
“殿下,唐陵是夏澤蒼的人。”冉秋心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江湖人,大多重義輕利,夏澤蒼用‘義’二字將鳴劍山莊綁在自己這邊,除非有一天我們滅了西秦,否則拉攏不過來的。”
“既然重義輕利,孤滅了西秦,難道那些忠義之士不會殉國嗎?”宇文忠奇道。
“唐陵哪是忠義之士?”冉秋心不笑了起來,“雖然只是見了這一面,但這人的桀驁,簡直到了一個為我獨尊的境界了,也不知道他那翩翩公子的名聲是怎麼傳出來的。”
“……”宇文忠黑線。確實,他之前因為傳言對唐陵的印象有多好,見面之后的反差就有多大……當然,并不是說他討厭真實的唐陵,只不過,這差距大得快馬加鞭也追不上了好嗎?實在有點幻滅。
“其實,所謂江湖四公子,也就東華的顧寧算得上名副其實。”冉秋心又道,“風衍烈就是一匹冰冷的孤狼,唐陵的樣子殿下也看見了,至于慕容流雪,飛花谷從來只有子,哪里突然冒出來一個男谷主?他是被前代谷主當做孩子養大的。”
宇文忠聞言,立即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穿著裝、涂脂抹的男子的形象,不冷冷地打了個寒。就算這男人有唐陵那麼英俊,這也完全沒法看呀!
“說起來,殿下若只是想在唐主面前留個好印象,小記得殿下那里有一把寶劍,反正殿下也用不著,干脆送給他便是了。”冉秋心說道。
“你說那把劍?”宇文忠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雖然北燕人人習武,但他資質一般,因為常年上戰場,練的也是馬上功夫長兵,對于短劍之類的兵,就算是神兵利也很難看得上眼。
“正是。”冉秋心含笑點頭道,“那把劍雖然不適合殿下,但對于江湖人來說,卻是夢寐以求的至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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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是嗎?也罷,一會兒人從箱子底下找出來送過去就是。”宇文忠不在意地道。比起一把雖然珍貴卻無法使用的劍,他還更舍不得自己用慣了的長槍呢,送出去籠絡人才也沒什麼舍不得的。
這些年來,上有父皇遲遲不肯放權甚至打他,下有兄弟虎視眈眈盯著他犯錯好把他拉下太子之位,宇文忠更加看重有用的人才,對待自己人或是看得上眼的人毫不吝嗇。
“殿下英明。”冉秋心微笑道,“西秦的朝堂和江湖是關系最切的,將來若是真能滅了西秦,鳴劍山莊的態度很能安江湖和民間,至不會弄出無數前仆后繼的刺客。何況……大陸上,不算那些歸的老不死,當今高手中,南宮廉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而唐陵,是未來的第一。”
宇文忠臉微微一變,顯然是才想到刺客這個問題,隨即聽到后面的話,不又笑道:“不是第二嗎?”
“是第一。”冉秋心斷然道,“秦紫曦排第一,不是因為比唐陵強,而是因為是無名閣主。無名閣,不會把閣主排在第二,要不然,秦紫曦為什麼不接唐陵的挑戰?因為不敢打。是無名閣主,必須是第一。而沒有在公平比試中落敗過,就永遠會是第一。”
“那麼,唐陵果然還是追著秦紫曦比武來的?”宇文忠道。
“多半是的。”冉秋心想了想道,“這樣死纏爛打,估計唐主不好意思說出口吧?只可惜,秦紫曦是不會接他的挑戰的,別說如今還有戰事做借口,任何人都不能說逃避是不對。”
“無名閣一向中立,為什麼這次竟然會挑選了一個東華貴出的人做閣主?”宇文忠皺著眉,也很不解。
“是老閣主的關門弟子,徒總是會多寵些的。”冉秋心嘆了口氣。
想起之前集賢令出現的時候,趕回宗門得到的消息就覺得很心塞。
這個人,除了健康,究竟還有哪里比師兄更強了?
然而,心里想著,臉上卻沒有出半分來,只道:“殿下放心,無名閣對三十六宗門并沒有約束力,至,智宗的核心弟子都會站在殿下這邊的,不過,武宗大概會站在東華那邊。”
這一點還是很有把握的,父親對核心弟子的影響力是權威的,除了虞清秋那個主意太大的,其他人都會跟從他們父的選擇,秦綰就算以無名閣的名義號召,最多也就得到一些記名弟子,不值一提。
對于朝廷來說,圣山三十六宗門,最有用的就是智宗,其次是武宗,只可惜,墨臨淵是武宗出,現任宗主南宮廉和秦綰關系不錯,還有師叔侄的名義在。如果是莊別離,還能想想辦法,可南宮廉,就沒轍了。一向不知道怎麼才能討好那個看起來又頹廢又沒有追求的師叔,也不知道那樣的人怎麼就能天下第一了。
天資,真是個讓人又羨慕、又無奈的東西。
“武宗……”宇文忠的臉上閃過一古怪,好一會兒才道,“你不知道南宮廉是北燕人嗎?”
“什麼?”冉秋心愕然。這個真不知道,別說不知道了,恐怕連父親都不知道,那麼……秦綰知不知道呢?
定了定神,有些好奇地道:“殿下,認得南宮師叔?”
“算不上認識,不過多年前曾經見過一面。”宇文忠沉默了一下,揮手道,“南宮廉的事你不必心了,孤自有辦法。”
“如此,小就放心了。”冉秋心出一個笑容。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讓第一次有在秦綰面前占了上風的覺。
無名閣主又怎麼樣?無名閣里頂多就有幾位不管事的長老,可不像宗門弟子遍布天下。無名閣主,說到底,也就是個好聽的名頭罷了。
另一邊,唐陵回到吳康院里,想起冉秋心不爽,順手又把吳康揍了一頓,就聽說宇文忠的使者來了。
“去告訴他本公子午睡了。”唐陵不耐煩地揮揮手,又一躍上了大樹,閉目養神去了。
吳康無奈,雖然眼眶上的青腫更明顯了,但也只能出去見使者——也不知道莊主究竟看他有多不順眼,招招都往他臉上招呼?
唐陵當然不是真的午睡,而是在考慮怎麼下藥的問題。他武功再好,也架不住量實在太多了啊。
很快的,吳康就一臉驚喜地走回來,大聲道:“莊主,快來看這是什麼?”
“又怎麼了?”唐陵沒好氣道,“還想挨揍是不是?”
“莊主,殿下把魚腸劍賜給你了。”吳康完全沒被他的語氣打擊到,一臉歡喜和艷羨。
“嗯?”唐陵一挑眉,翻落在他面前,順手拿過他懷里抱著的錦盒。
“真的是魚腸劍啊!”吳康嘆道,“去年陛下生辰時,南楚使者送來的賀禮,當時因為太子剛剛平定北方草原,戰功赫赫,陛下便把魚腸劍賜給了太子。只可惜太子練習的是馬上功夫,實在用不上短劍,就隨手收起來了,真是可惜了千古名劍。”
唐陵沒注意他的嘮叨,徑直打開盒蓋,果然,里面放著一把短劍,看起來雖然不怎麼起眼,但隔著劍鞘都能覺到凌厲的殺氣和的味道。雖然他不怎麼挑兵,劍用壞了就隨便買一把,真沒得用的時候什麼都能當劍使,可寶劍名馬,哪個男人會不喜歡?
不刻意追求,但不代表到手了也不想要。何況,宇文忠給的東西,不拿白不拿,反正他又沒答應什麼條件,至于宇文忠想拉攏人心,唐公子表示,他完全不介意的,最好把北燕國庫里那把承影劍也送過來。
寶劍放在倉庫里蒙塵實在太委屈了,暴殄天啊!
“太子說,侍衛不小心把莊主寄存的劍弄丟了,這把魚腸劍算是賠給莊主的。”吳康干咳了兩聲道。
唐陵一怔,才想起走的時候他滿心想著怎麼弄死冉秋心,還真忘了自己的劍。不過,他立即說道:“不然,我再去買兩把讓皇太子丟著玩?”
“……”吳康風中凌。
對了,莊主完全不知道“下限”兩個字怎麼寫啊!
“唰!”的一下,寒一閃。
吳康心下駭然,趕后退,但一縷斷裂的發還是漫天飄散開來。
“好劍!”唐陵還劍鞘,一臉的贊嘆,不釋手地把玩了一陣,將短短的魚腸劍攏在袖里。
回去讓綰綰的侍幫忙在袖里弄個暗袋好了,就跟綰綰的扇一樣,出其不意用來人最好用不過了。
不過,在那之前,先要辦好綰綰代的差事。
就在剛剛,靈一閃間,他已經想到要怎麼辦了,現在就等著陸灼把藥材湊齊了。他一定會證明,自己肯定比那個姓李的男人有用的!
當然,唐公子肯定是不記得,他在干的事,從本上來講,與其說是在幫妹妹,還不如說是在幫“那個姓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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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巍還活著,算是個好消息。”行軍途中再一次收到翠鳥的傳信,李暄終于松了口氣,出一個笑容。
嘉平關陷落真的不能怪陳巍一個人,三十萬大軍面前,守不住是正常的,當然,也不能怪聶禹辰不作為,沒有命令,私自出兵的責任聶禹辰擔待不起并不是錯誤。
像是章重錦那樣的人,雖然能干,但李暄也不敢把他放在太重要的位置上。
如今江州的形勢如此,最大的問題是,東華剛剛經歷了一場宮謀逆,京城混,居然沒人注意到北燕調集軍隊那麼大的靜,比起沒人來報告嘉平關沒下雪的小事,這才是致命的疏忽。
翠鳥速度極快,已經忘江來回了幾次,李暄對江的況并不陌生。
不過,秦綰既然把換俘的時間定在五天后,恐怕另一個目的就是拖延時間了,這五天里,兀牙顧忌著譚永皓的命,肯定是不敢全力攻城的,那麼,援兵也不需要趕得如此著急,可以恢復一下長途行軍消耗的力,以最好的狀態加戰場。
真是一舉兩得呢。
只是,有點想你了呢,紫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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