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毓院里，朱嬤嬤著頭皮稟了消息，練氏正在喝湯，聞言怔了怔，良久才默默把碗勺放下，偏過頭看向了穆元謀。

穆元謀一言不發，手上頓都沒有頓，就跟沒有聽見似的。

練氏見他如此，抬眸去看朱嬤嬤，想讓朱嬤嬤再重復一遍。

哪知道朱嬤嬤已經低了頭，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瞧見練氏的眼神。

練氏在心中罵了朱嬤嬤兩句，著頭皮張了：“老爺，連康媳婦懷上了。”

穆元謀的眼珠子這才了，斜斜瞥了練氏一眼：“懷上了就懷上了吧，又不是沒生過兒子。”?

練氏張口無言，穆元謀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把所有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的哆嗦得厲害。

莊珂又懷孕了，這在練氏看來是很要的一件事，怎麼從穆元謀里說出來，就跟個沒事人一樣？

是，莊珂是生過兒子，杜云蘿也生過，兩人的兒子活蹦跳的，如今這兩人又都懷上了。

現在，就他們二房，蔣玉暖沒生過兒子，肚子也沒半點靜。

兩廂一對比，練氏心里就悶得慌！

好事全在別人院子里，他們這兒就只剩下一個又一個的噩耗。

是了，就是噩耗。

穆連喻沒了，穆連慧守了寡，還回娘家大鬧了一通，這往后幾十年的漫長日子，的兒要怎麼過，練氏都沒有想明白。

這個當口上，與長房、三房的歡天喜地相比，的風毓院里，本就了冰窖一般。

一子怨氣泛上心頭，但對著穆元謀，練氏不敢抱怨，一個字也不敢再說了，怕說出來，又惹得穆元謀厭煩，說是個短視又淺薄之人。

那兩個詞，就像是磨得鋒利的刀子，在火上燒熱了，一下又一下往練氏的心里扎。

每一次回想起來，練氏仿佛都聞到了炙熱的刀鋒劃過心房的滋滋的油燒味道。

沖得作嘔！

練氏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那些油腥味讓一下子失去了胃口。

若只有一人用飯，練氏準讓朱嬤嬤把這一桌子都給撤了，但穆元謀在座，只能低著頭白飯。

只用了幾口，那些白米飯就像是變了石塊，哽在了練氏的嚨里，重重咳了幾聲，以手做拳，用力捶著脯。

朱嬤嬤見狀，趕忙過來給練氏順氣。

練氏就著朱嬤嬤的手飲了點水，好不容易才順了下來，眼淚噙在眼角，終是覺得不甘心極了，道：“那就讓平平順順生下來嗎？”

穆元謀放下碗筷，側過子來，直視練氏的眼睛：“若不然，夫人還想與前回箬竹的事一般嗎？”

提起箬竹，練氏的臉霎時間僵住了。

要拉杜云蘿下水，把箬竹的事去柏節堂里挑明了，吳老太君關起門來和杜云蘿不曉得說了些什麼，那之后，這事兒又風平浪靜了，就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練氏氣極惱極，在屋子里不滿過幾句，穆元謀聽了去。

穆元謀當即就說，說早早就跟練氏說過，莫要拿箬竹的事做文章，本討不到半點好，為何練氏不聽的，非要去出一口“氣”，現在好了，不僅沒出到氣，還惹得一麻煩，真真是短視。

練氏被說得一句話都將不出來。

現如今，穆元謀又提起了箬竹的事兒，就是開了練氏的傷疤撒鹽。

練氏死死咬住了后槽牙，還真沒想錯，就知道穆元謀又要這般說了。

只是，很多事，即便知道，還是會忍不住去邁出那一步。

因為憋著一口氣。

只覺得的口要開了一般，若不能把氣撒出來，遲早會悶死的。

可對上穆元謀那雙深沉不見底的眼睛，練氏還是把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借口累著了，讓朱嬤嬤扶進里頭歇息。

朱嬤嬤著頭皮上前，伺候練氏進室里歇下。

練氏歪在床上，一雙眼睛通紅，幾次三番想開口，卻不知道對朱嬤嬤說些什麼，到了最后，只能擺了擺手，道：“出去伺候老爺吧。”

朱嬤嬤放心不下練氏，隔著珠簾看了眼靜默坐在桌邊的穆元謀，又回到練氏床前，道：“老爺在用飯，太太這會兒沒有胃口，等再遲一些，奴婢給您備些點心。”

練氏想到桌上那些葷腥，嫌棄極了，道：“我這幾日不想見魚，讓廚房里上些素菜。”

朱嬤嬤應下。

外間里，穆元謀慢條斯理用了飯，漱口之后，背手走到了窗邊。

圓月轉虧。

他抬起頭，目不轉睛看著空中的月，角繃著。

月有晴圓缺。

他曾經一步一步把新月推了圓月，眼瞅著可以功之際，卻一招失手，如今一路轉虧。

世間之事就是如此，一帆風順只是奢。

不過，月會缺，下一月一樣能轉盈，不過是多等些時日，多費些心思罷了。

他穆元謀這十幾年間，旁的都沒有學會，只是練就了一顆不怕等待的心。

不過就是一個“等”字。

他一定能等到最合適的出手時機。

眼下的避其鋒芒都是為了那一刻。

相較于他，練氏委實太沉不住氣了，穆元謀想，他應該再好好與練氏說一說，讓莫要再腦門子一熱，就做糊涂事。

尤其是莊珂那里。

一個親王郡主，又得慈寧宮里喜，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宮里的大手一揮，那二房上下就有的頭痛了。

如此想著，穆元謀便轉去了室里頭。

練氏歪在床上，臉極差。

穆元謀在床邊坐下，低聲和練氏說了自己的意思。

練氏再是不滿意，見穆元謀輕聲細語的，不想也沒有力氣去辯白頂撞，只默默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不會尋連康媳婦麻煩，現在是老太君眼里的香餑餑，我就不去當個惡伯娘了。”

穆元謀的眉頭皺了皺，他聽得出練氏這一番話里滿滿都是憤慨，只是練氏如此應承了，他也就沒有追著再叮囑些什麼，只是道：“夫人，不過十幾年而已，你還有幾十年。”

幾十年都在這樣的等待中度過？

練氏扯了扯角，罷了，總歸已經過了十幾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