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笑瞇瞇問：“你說什麼？現在就離？”

“我說你耳朵聾了。”鐘建國見又故意氣自己，恨不得一腳把踹黃瓜地里，瞪一眼，才問，“你覺得大小姐能考上大學嗎？”

宋招娣：“這得看考什麼學校，也得看出了島輔導功課的人是誰。最重要一點，力！比如咱家大娃，立志當將軍，統領千軍萬馬。他想到這一點，就不想出去玩了。”

“陪讀書的要是喜歡的男人，說不定真能考上。”鐘建國說著，一頓，“人家也該結婚了吧？”

宋招娣搖了搖頭：“不見得。大小姐看上的男人，家世肯定不差。早些年家庭分不好的男人可不好討老婆。指不定還是一個。”指一下劉家，小聲說，“像劉萍那種沒腦子，只在乎男人長相的人也不多。”

“不說他了。晚上吃什麼？”鐘建國問。

宋招娣：“炒茄子，炒番茄。等天涼快了，給你們做餅吃。”

“你說到做東西，我突然想到你好像要給嬸子做套服，做了沒？”鐘建國忙問。

宋招娣：“我讓二娃試著畫，二娃畫的是子和短袖，然后跟我說，都不好看。我讓他試著畫子，二娃說他沒見過子。

“聽二娃這麼一說，我心里難。這次和他去蔡老師那里，我也跟著學幾天。打算明天就把我見過的，其中最普通的子畫出來。”

鐘建國往屋里看一眼，見孩子不在家也沒敢大意。孩子多，指不定哪個孩子突然跑回來了。走到邊，小聲問：“你怎麼解釋？”

“以前在電影里看到的，聽同學說的。”宋招娣道，“反正他們也想象不出來。”

鐘建國：“你別大意，咱家那幾個孩子猴猴的。”

“放心吧。”宋招娣道，“我都能把你忽悠瘸了，他們幾個小意思。”

鐘建國抬朝屁上踹一腳，沒敢用力，踹了就跑。

宋招娣抄起一老黃瓜就砸他。

鐘建國覺到危險，條件反般往旁邊一閃。

啪！

黃瓜掉在地上。

宋招娣氣得雙手叉腰：“有種別躲啊。”

“我也不想，習慣了。”鐘建國一臉無辜，“我去洗澡，你慢慢收拾。”

宋招娣瞪一眼他，很想大吼，你今晚睡椅子。然而，在自家菜園子里，此話一出，左右鄰居肯定都能聽見。

宋招娣深吸一口氣，把黃瓜秧弄到路邊，就去摘茄子。

翌日上午，宋招娣開始給二娃畫各種服。看到二娃看直了眼，宋招娣心中很酸，要是擱后世，哪用得著跟二娃描繪普普通通的連長什麼樣啊。

二娃沒見過，宋招娣也沒著孩子給段大嫂設計一套服。娘倆一起給段大嫂做一件上白下黑的連。

宋招娣發現子樣式，即便劉萍穿上也不顯老氣。二娃裁布的時候，宋招娣就跟他說，腰的位置細一點。

劉萍比段大嫂高，也比胖一點。段大嫂穿在上剛剛好，劉萍起碼得減掉十斤才能穿進去。二娃不喜歡劉萍，宋招娣這麼一說，二娃“咔”一剪刀，一大塊布掉下來。

大娃在旁邊看，不倒一口氣：“二娃，你裁布的時候，跟我打架的時候有一拼啊。”

“別打擾他。”宋招娣道，“大娃，二娃要是剪到手，我就把你的手也剪了。”

大娃哼哼道：“真偏心。”過一會兒，又忍不住問，“娘，咱家有布，讓二娃給你做件子。我還沒見你穿過子。”

“娘適合穿子。”二娃道，“不適合穿子。”

宋招娣笑了：“二娃，沒有人不適合穿子。你覺得我不適合，是因為我沒穿過，你想象不出來。”

“是嗎？”二娃忙問。

宋招娣嚇一跳：“慢點。等把你劉的子做好，咱們再研究我適合穿什麼樣的子。不著急啊。”

“我知道了，娘。”二娃拿好剪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宋招娣很高興：“過幾天我就給你們做好吃的。”

過幾天宋招娣沒做。段大嫂收到二娃親手做的子，也是這輩子第一條子，樂得把家里的老母殺了。燉一鍋湯，給鐘家送半只和半鍋湯。

宋招娣考慮到段大嫂平時得做飯洗服，在二娃劃線裁布的時候，跟二娃提到這一點，二娃就把下半做的稍稍寬松點，起碼不會包著屁。

島上雖然沒人穿子，二娃送段大嫂的這件服，不花哨，穿在上乍一看跟到膝蓋的短沒兩樣。

劉師長就跟段大嫂說，明兒就穿上。

段大嫂不舍得，洗干凈就放在柜子里。翌日晚上，段大嫂睡覺的時候發現柜子開了，子在床上，稍稍一想就知道劉萍干的好事。

第二天，段大嫂見著宋招娣就說，劉萍要是找做服，別搭理。

宋招娣想說，你想多了。你閨不喜歡我，就算不穿，也不會找我。然而，還是段大嫂了解劉萍。

沒過幾天，傍晚，劉萍悄悄來到鐘家，把包里的布拿出來遞給二娃。

二娃瞥一眼，起上樓。

劉萍楞了一下，就問大娃，二娃什麼意思。

大娃對不喜歡的人一向不客氣，直接說討厭。隨后建議劉萍去找宋招娣。

劉萍能覺出宋招娣很討厭，正是不敢找宋招娣，才找二娃。二娃這麼不給面子，劉萍氣咻咻出去，邊走邊說，我就不信島上沒人會做連。

有人會做，會做的人還不。但不是做的沒法穿出來，就是不好看不合。倒有人想去鐘家找二娃和宋招娣，宋招娣就說一句，我們家二娃得好好學習，將來要考帝都大學。

九月份，教育部在帝都開會，討論高等院校招生一事。島上的人都知道，真要恢復高考了。宋招娣這麼一說，沒敢再找二娃。端是怕二娃考不上帝都大學，宋招娣找他們算賬。

二娃參加高考還早。開會的消息傳到島上，自立、振興、大娃和更生每天也不出去玩了。吃過飯就看書，比宋招娣和鐘建國高考前還用功。

農歷八月十五，宋招娣就殺三只下好多年蛋的鴨子，給孩子們補補。

鐘家這邊熱熱鬧鬧啃鴨子，沈家那邊孫宛如向沈宣城提出離婚。

晚上，沈宣城來找鐘建國。宋招娣借口屋里悶，帶著七個孩子出去逛逛，一直在外面逛一個多小時才回來。

回到家就看到鐘建國坐在廣玉蘭樹下，一不，跟老僧定似的。

宋招娣拍拍他的肩膀，鐘建國才一下：“沈宣城說什麼了？”

“明兒就打報告申請離婚。”鐘建國道，“要娶孫宛如的是沈宣城自己，如今這樣也怪不得別人。可是我一想沈宣城說起他和孫宛如的十年，我就覺得宋老師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宋招娣朝他胳膊上擰一把：“鐘建國，當我第一天認識你？你想的本不是這些。”

“那你說我在想什麼？”鐘建國反問。

宋招娣：“我不知道才問你。”

“那就是這些。”鐘建國道。

更生看兩人一眼：“你們真無聊，一句話來回說。大娃，咱們去洗澡。”

“我也去，更生哥哥。”三娃一下子跳到更生背上。

更生踉蹌了一下，下意識手接住他：“三娃子，你現在十一歲，不是三五歲。你要勒死我啊。”

“我長大了，你也長大了啊。”從三娃記事，自立和更生就在鐘家，在三娃心中，自立和更生跟大娃、二娃沒什麼區別，都是他親哥哥。跟大娃怎麼鬧，就跟兩人怎麼鬧。

自立老實，二娃因學畫畫的緣故，這兩年也比早些年安靜。宋招娣也經常跟三娃說，不準鬧自立和二娃。

三娃又不好欺負振興和振剛，平日里就跟大娃和更生胡鬧：“更生哥哥，別站著不，走啦。”拍拍他的肩膀。

更生嘆氣：“你太重，我背不。”

“我一點都不重。”三娃道，“娘說全家我最輕。”

更生翻個白眼：“那是因為你最小。”

“我最小，你都背不我？”三娃反問，“更生哥哥，你太差勁了。”

更生：“跟我玩激將法。大娃，咱倆把這小子扔海里，以后就做一個人的飯，振剛也不用再跟二娃一張床。”

“可以。”大娃走過來。

三娃連忙下來，跑到自立邊，抓住自立的胳膊：“自立哥哥，你得幫我。”

“憑什麼？”自立故意問。

三娃：“因為你是我哥。”

“你哥多著呢。”自立微笑道。

三娃看看二娃，又看看振興和振剛：“要不咱們五個把他倆扔海里吧。以后就沒人欺負咱們了。”

“鐘向南，洗澡去！”鐘建國被他吵得腦殼痛，“不想洗就靠墻站著。”

三娃拔往屋里跑。

宋招娣拍拍他的肩膀：“都走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我在想，如果大娃的媽媽還在，明天申請離婚的指不定還有一個我。”鐘建國看著圓圓的月亮，長嘆一口氣，“也許本等不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