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當然不曉得太醫院那對老小子跟小小子暗地裏的編排,就算真有讀心也不會用到這上頭,而是第一時間問問景嫿跟楚瑛是怎麼看的,為何連親娘的都不願喝，嗯？

此時此刻,林若秋竟模糊會到魏太后的心境，那種與親生子疏離隔的——當然兩者的質完全不一樣。

楚鎮進來時，林若秋正努力咽下一大盤干炒苦瓜，末了又讓紅柳倒了杯生麥芽燉蜂水來給清口——兩者都是收用的東西。蜂水就罷了,那苦瓜可真苦到鑽心,林若秋攢眉吃完，圓潤的臉頰已經顯出包子褶來了。

楚鎮隨手接過蜂水，小心翼翼遞到林若秋邊喂服下,一壁笑道：「不想吃就別吃，何苦這樣難為自己。」

林若秋胡吃海塞了一大通，只覺胃裏無限晃，遂扶著枕頭半躺下來，慢慢著肚子。

朝楚鎮埋怨道：「誰嫿嫿們不喝，這總脹得慌也不個事。」

果然凡事過猶不及，從前因為沒而燥郁,如今才知水多了也不好,口跟塞著一大團棉花似的,也不出來,按也按不下去,著實堵心得慌。

「原來因這般？」楚鎮十分詫異。

「否則還能因何？」林若秋沒好氣道,皇帝總不至於專程來看笑話的吧？

楚鎮躊躇片刻，還是將黃松年來訪之事道出。黃松年當然沒直說小兩口之間的趣不夠正當，只是非常巧妙的暗示了一下：這種閨房之趣私底下胡鬧便算了，只別嚷嚷得人盡皆知，那多難為，無論陛下還是娘娘都該注意點形象才是。

林若秋一聽便青了臉，這老匹夫未免腦補過頭吧，怎麼會覺得會、會……林若秋的臉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驀地想起，古時候那些貴族斷都頗遲，聽說甚至有年之後還拿人當補藥的，這麼一想，黃松年的腦補或許頗有實際依據。

不悄悄看了眼楚鎮，當然問這種事是下流了點，可楚鎮是幾時停的呢？若能知道大概，也好用作參考。

楚鎮對上一頭髮都瞭若指掌，自然知曉心的想法，急忙擺手道：「別誤會，朕可沒有那種惡習。」

他也就是上暢快兩句罷了，沒打算真行無禮之事——皇帝這一點還是正人君子的。

事實上楚鎮斷在同輩里算得早的，才兩歲左右，自然不會養眷人的癖好。那時候適逢服侍他的娘回家，昭憲皇后便另外從宮外選了一批，誰知這幾個娘年輕而又風韻，還在椒房殿時就敢對先帝搔首弄姿，先帝爺當時就將這些人杖斃了，後來也懶得再進。

雖說宮中生死之事十分尋常，林若秋仍不打了個寒噤，「是昭憲皇后告訴先帝爺這些事的？」

楚鎮搖頭，「皇后溫婉下，縱知們心有不軌，亦不忍發落。是先帝偶然瞧出異狀，這才代為置，還是昭憲皇後為這些人求，才算留了全。」

簡直是現的霸道總裁跟小白花模板，林若秋不得不猜測楚鎮是否從中借鑒一二，畢竟他對自己的態度也頗有相似，專橫的，偶爾還帶一點施般的寵——不同的是楚鎮沒先帝那般暴戾，而林若秋也不及昭憲皇后多矣，所以是低配版的霸道總裁文吧，但或許更現實一些。

昭憲皇后真是這麼一個完神麼？那林若秋倒是很能理解魏太後為何恨了，太好了，好到不像是真的，落在厭惡的人眼中，只覺得是個令人作嘔的假人，愈是普度蒼生，就愈讓人想將那張偽善的面撕爛。

無論實如何，這些都是上輩子的恩怨，林若秋無心多管。將思緒收回眼前來，因向皇帝建議，不想讓兒們太遲斷，尤其嫿嫿已經這樣大了，再過些時，就能添加一些輔食——不然純靠水，一則營養不，二則也不利於牙齒的發育。

楚鎮對此無可無不可，「他們是你的孩子，你自己做主便是了。」

林若秋的心放下大半，本來擔心皇帝會跟在子的養育問題上產生分歧，如今看來皇帝還是信任的——雖說自有一套現代化的育兒理論，可在外人眼裏，只是個欠缺經驗的土著。

楚鎮的話則令吃了一顆定心丸，亦是一重護符，既然皇帝明示了是孩子們的母親，那麼再無人能從瓊華殿中將這一雙兒奪去，再則，亦聽說有些皇子公主親近母而跟生母疏遠的，有皇帝這句話，便可以放心大膽按照自己的方式來教養兒。

父母之子，必為之計深遠，不願為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亦不願自己的孩子在失的狀態下長大，那對雙方都是摧殘。

煩惱總算解除，林若秋這時才覺得胃裏的不舒服來——晚膳就不該胡吃海塞那些東西，是太高估自己的消化能力，民以食為天，可是天塌了也是能死人的。

楚鎮瞧見這副可憐模樣，不由嗔道：「誰你非要折騰自個兒，這會子知道罪了吧？」

林若秋都快哭出來了，都這麼倒霉了，這男人還有心思說風涼話，充什麼事後諸葛？

好在楚鎮的商還未達到負數境界，「朕替你傳太醫？」他探詢的問道。

林若秋疲乏地擺擺手，可不想為這點小事勞師眾，傳來傳去又該變恃寵生——類似的罪名加諸在上已經夠多了。

楚鎮於是同的看向，「朕幫你？」

林若秋忙往後了一尺，囁喏道：「妾自己來就行，陛下無須費事。」

並非不願與楚鎮親近，實在是……覺得無比慚。大概是接連生下兩個孩子的緣故，林若秋這趟腰圍恢復起來更費力些，距離生產完已經十幾日了，腰間的那些贅仍在明晃晃地昭示存在，可惜古代沒有脂療法，否則林若秋定得將這些惱火的東西除去。

決定在材恢復以前，都不要出去見人。

楚鎮卻執意搬開那隻螳臂當車的胳膊，強行為起小肚子來，一壁壞笑道：「有什麼於見人的，朕倒更喜歡你現在的模樣，有點還更好看些。」

林若秋懷疑他是故意的，花言巧語哄著自己，沒準等垂垂老矣之時卻會拿來取笑，說不定這些話還會被記錄到史的小本本上呢——發覺自己聯想到幾十年之後的事，心裏卻意外充滿了憧憬，還有一微微的甜。

*

魏安組織的工匠隊伍很快就來到瓊華殿外，皇帝都下了旨意，他們怎麼敢耽擱？且小主子們長起來飛快，等孩子們大了玩鬧起來，這瓊華殿肯定是住不開的，況且，萬一林主子以後還要生呢——魏安毫不懷疑這點，只瞧林主子進宮之前陛下膝下一個也沒有，進宮之後孩子卻蹭蹭地多起來，便可見一斑，沒準林主子竟是送子娘娘轉世呢。

進寶站在曲池旁一眼瞥見，便的上前，將一個荷包塞到他手裏，陪笑道：「魏爺爺，您來得可真快。」

魏安只消略顛一顛，便知荷包里是十足的赤金，因輕哼一聲，將東西塞回到進寶手裏，「算了吧，咱都是為陛下和淑妃娘娘當差的，又怎好要你的東西？」

進寶只當他迎還拒，正要加說兩句奉承話，魏安卻按著他的手，緩緩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不必如此，若陛下知曉我從中徇私，必定不會輕饒。」

進寶正要宣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孰料魏安卻以行雲流水般的將手進袖裏，那荷包早已回到進寶囊中，但聽他正道：「說了不收便是不收，你再這般，我可得向陛下告狀去嘞。」

進寶只得確定這位魏公公真是轉了了，見了銀錢倒跟錢咬手似的，這得是胎換骨罷？

正躊躇該就此回去還是假意寒暄一番，又見魏安瞟他一眼道：「我年歲雖比你長些，究竟差不了多，就不必爺爺爺爺的喚得那般難聽，咱們彼此兄弟相稱罷。」

進寶唬了一跳，「這怎麼……」

宮裏的小太監見了魏安這前總管莫不稱一聲爺爺，算是約定俗的尊敬，進寶也是從小太監提拔過來的，算算也只過了一年，他自然不敢託大。

魏安不耐道：「說了不必就是不必，若陛下知道了，還當我給林主子宮裏的人臉使呢，不看看你如今什麼份。」

要說這進寶太監的運氣是好，就因為林主子生無憂公主的時候勇於求見陛下，由此得了機緣，后又被陛下擢升為瓊華殿的掌事太監——雖說這機緣有一半是踩著自己而來的，到底也算他本事。魏安想起當初將這小子攔在門外，就覺得後悔不已，早知林主子會走到如今位置，他就該對瓊華殿每一隻貓兒狗兒都笑臉相迎，他發誓！

當然如今也還不晚，林主子出不顯，要用人只能從宮中挑，只要能跟宮裏的人打好，還怕沒有風之日麼？

這也正是魏安摒棄前嫌肯跟進寶稱兄道弟的原因，他能在宮中如魚得水，自非心狹窄之輩，從前那點不痛快早就忘了，以後如何才是最要的。

進寶無法，只得僵著舌頭喚了一聲，「哥哥。」

魏安含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往後咱倆在宮中就得相互照應了。」

進寶簡直哭笑不得，他家中親族早喪，進宮之後才認了招財一個乾弟弟，如今又多了個乾哥哥，看來今後的日子倒是真熱鬧了。

魏安無暇廢話，很快就指揮泥瓦匠拆的拆，卸的卸，務必要儘快使瓊華殿這座宮殿煥然一新。

進寶看他神抖擻，彷彿比對待自家的事還熱心，心下倒安穩大半：只要監工肯出力，那些工匠自然不敢工減料，娘娘的差事也就能辦妥了。

彼時連下了十幾天的豪雨，正值雨散雲收，熾烈的太也從灰濛中出行跡，沒一會兒，眾人都熱得一頭大汗。

可巧綠柳率領著侍們送來消的綠豆湯，因親自端了一碗到魏安手裏，含笑道：「公公請慢用。」

魏安極有禮貌的接過，又隨口問了句，「你紅柳姐姐呢？」

他記得往常都是紅柳那丫頭負責應酬功夫，怎麼今日卻換人了？

綠柳不曾說話，仍舊維持一副矜持笑容悄悄退下。

魏安只覺滿腹狐疑，因悄悄拉著進寶詢問，「是怎麼回事？倒好像紅柳跟咱家有仇似的。」

進寶神複雜看著他，「哥哥真不知道？」

魏安：……

難道他應該知道？

可他畢竟在宮裏混了多年，沒人瑞也了人，起先是沒朝那方面想，如今被進寶一提醒，魏安不老臉一紅，嘀咕道：「是認真的？」

進寶重重點頭。要說這宮裏還有哪一個沒看出紅柳的心思，那便只剩下紅柳自己了，兒心思不易猜，落在旁人眼裏卻是紅杏枝頭春意鬧，只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

魏安不有些張皇，「怎麼能看上我呢……」

自然，為前的大紅人，魏安知曉自己還是有幾分氣概的，論相貌也半點不差，人都說他穿上長衫，便儼然是那戲臺上的白面書生狀。可無論如何矯飾，他都知曉自己是個太監，沒兒的，絕戶兒的，自然不該有人將他視作終所託。

如今得知紅柳對自己有意，魏安既到難言的竊喜，又有一種微妙的自卑之意：沒聽說宮裏對食能長久的，到最後免不了一拍兩散，他聽過的例子還麼？況且，又怎能因此耽誤一個姑娘家的終？

忽見門扇開闔，一角蓮青的倏然閃過，魏安不愣住。難怪紅柳最近常躲著他，原來是在看他，孩子的心思當真是猜不啊。

*

林若秋坐月子期間，訪客著實不，除了尋常外命婦，永安公主和湘平公主也先後來看過。湘平公主一則是為賀喜，二則是希能從中說項，幫忙緩和魏太後跟皇帝的關係，林若秋雖很喜歡這位公主的脾，卻也只能婉言謝絕——並非不盡人，只是這件事委實不是能摻和的，皇帝若真因昔年之事怨恨魏太后，勸了也是無用，況且，誰都沒有權利代替一個人原諒另一個人，這等於慷他人之慨。

永安公主的臉則是可惡又可笑，林若秋再想不到這位自詡高貴的皇姑姑竟有臉來結自己，還提出兩家該永結秦晉之好——永安公主連孫輩都有了，看來是不得家裏出一位未來的皇后呢。

林若秋自稱養病，乾脆利落的打發了。就算不為拿兒的婚事做易，可還記得永安公主當初將溫嵐送去行宮一事，永安公主使得一手變臉的絕活，卻懶得搭理。反正這醋缸醋甕的名聲都傳遍了，不介意再多一樁罪名。

太皇太后程氏來看時，便笑道：「你當初就該將話說死，這會子永安也不會來煩我這老婆子了。」

林若秋詫道：「還去找您了？」

這永安公主也是夠能耐的，年紀一大把還這般力旺盛，到鑽營牟利，也不怕把自己累著。

程氏道：「也不是哀家，聽說長樂宮也去了，只是雲娘不肯見。」

魏太后如今是真學乖了，怕麻煩攬上，就索躲著——早這般該多好。

程氏嘆道：「也就是哀家好，才不好將人拒之門外。」

林若秋著實納罕，永安公主何至於著急至此？就算宮裏難有添丁之喜，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可楚瑛未必一定會被立為太子呀——林若秋知道皇帝子嗣艱難的緣故，旁人可不知道，怎見得宮裏以後再無其他皇子了？

程氏提醒道：「莫忘了你生下的皇長子，且當初夢日一說流傳甚眾，旁人眼中這孩子自然貴不可言，無怪乎永安癡心妄想。」

林若秋想起來極為後怕，幸而生下的是位皇子，若依舊是位公主，豈非該一死以謝天下了？

程氏沉默片刻，忽的輕輕笑道：「倒也無妨，有皇帝護著，就算是生，想來也無大礙。」

見林若秋面疑，程氏微笑道：「怎麼，你覺得皇帝真信？」

林若秋更疑了，「難道不是？」

程氏似乎被的單純逗得樂不可支，幾乎笑出淚來，「傻孩子，皇帝看過的史書該有多，你以為隨隨便便就能被人唬著呢！」

林若秋十分汗。

晚間楚鎮過來的時候，林若秋便試探著問起他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夢日之說？」楚鎮笑道，「自然是貴徵，也確實應了貴徵，這不是好的麼？」

說罷吻了吻懷中子的額頭。

林若秋見他這樣輕浮的面，忍不住提出抗議，「可妾的確做了這種夢。」

看皇帝此刻好似不當一回事般，可當初卻提心弔膽，唯恐會被當騙子燒死呢。

這人一慪氣起來真是毫無道理。楚鎮只好將摟在臂彎中安，一面陪笑道：「好好好，是真的，反正你已為朕誕下皇子，這不就皆大歡喜了麼？」

林若秋悶悶不樂，「陛下您當初還是有過懷疑的，對麼？」

「有過，可那又怎樣？」楚鎮正道，「真也好，假也好，朕都願意相信。」

林若秋直到這時才發覺，原來自己還真被當過騙子，可楚鎮卻願意寬容這位「騙子」，這是喜歡到盲目了罷？

不過卻被到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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