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做事干脆,打發了韓管事后,便讓老三拿出早已備好的新契約,帶著佃戶們畫押摁手印。
按著本朝的律法規定,佃租契約一次最多可定二十年。
于是周老太大手一揮。
“那咱就定上二十年,但凡二十年這塊地上種的是荔枝,咱就照說好的來。”
“再補上一條,期間若是有佃農想要走人不干,無需賠償主人家任何銀錢。反過來,若是有不好好干活兒的,一律攆走,永不再用!”
佃戶們聽完,破腦袋似的搶著來摁手印兒!
這般好的條件,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誰還敢怠慢了。
周老三被熱的佃戶得都快站不穩,無奈之下,只好喝止了幾聲。
一個佃農撲通跪在地上。
“周大人,我們這是怕晚一步,就沒我們的份了了啊!”
周老三讓他們寬心:“大家不必著忙,但凡是在我們三家地上耕種的佃農,那都是記錄在冊的,旁人來冒領也不好使,而我們的佃農,愿意畫押的,自然也是一個都不會下。”
“從沒見到像你們這麼仁義的主人家啊,我都這把老骨頭了,竟還能等到這一天。”一個老佃農熱淚盈眶道。
又一個年輕佃農激道:“以后咱就在這兒好好干,不能辜負了三戶主人家的大恩大德!”
瞧著眾人淚汪汪的模樣,就連老村長都深染,等到回到馬車上時,他眼圈都紅了一片。
馬車回程的聲音漸漸響起,老村長還一個勁兒地抹眼睛。
周老太卻松了口氣,臉上笑盈盈的,可算是完乖寶兒給代的任務。
“娘。”這時,前面趕車的周老三回頭道:“佃戶們不易是真,可咱為了安他們,就給了咱地上的佃戶一人一年30兩銀子,會不會太多了些,別家的佃戶看了眼饞心熱,他們各自的主人家怕是也要埋怨咱了。”
“咱種的是荔枝,他們種的是糧食,管他們作甚。”老村長率道:“要是他們誰敢啰嗦,我替你們掰扯去。”
白鏢師卻意味不明地勾。
“周三哥,你再細想想看,周大娘這麼做,可不僅僅是安佃戶啊。”
周老三不由一愣。
“啥意思?”
周老太和白鏢師對視了一眼,二人都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要知道,下沙村這一帶,平時佃戶們可領的分大約是四。
當然還要剔除掉苛捐雜稅,以及春種費用。
加上主人家各項盤剝和克扣。
所以最后能落到佃農手中的銀錢,不過兩左右。
周老太不會做那刻薄主人家,更不會絞盡腦編出名目來扣錢,不過反過來,那吃虧的冤大頭也定是不會做的。
荔枝的價格,為果子中最貴的。
周家若真是種了,指不定要賣出什麼天價,而這一切論起功勞,誰都沾不上邊兒,都是自家乖寶兒使的力。
所以這四的分,周老太也是舍不得給佃農們。
莫不如就著這個勁兒,重簽了契約,給佃戶一個對得起良心的辛苦錢。
以免將來見了收,佃戶們又咬著四不放,周家也不想到時候再做惡人。
在聽完周老太的話后,老三和老村長都恍然明了。
“你這老太太,有時咋猴猴的。”周老三在前面嘆道。
這一點他都未能提前想到。
不過想想也是,娘一手拉扯他們長大,若沒這點兒心機盤算,又咋能撐到現在。
周老太掀開車廂簾子:“你還念叨起你老娘來了,快些趕車,綿綿還在家里等著咱呢。”
“綿綿湊熱鬧,今個兒咋沒跟來,不會又在家里賴被窩吧。”白鏢師笑著揶揄。
周老太回道:“哪兒啊,天才剛大亮就醒了,隔壁的魏將軍說再有兩個月,他就要在桃源村跟咱一塊過年,所以提前差人從京城買了些節禮,分給咱們,綿綿在家里等著收禮呢。”
……
這會子,周綿綿正趴在窗臺上,小手時不時摳摳褪的窗花。
等得那一個心急。
但凡聽到啥腳步聲,這小家伙就趕朝窗外瞅兩眼,看看是不是魏將軍差人來了。
宋念喜瞧見了忍不住打趣。
“都說不能跟孩子許愿兒,魏將軍不過就說了一,會讓人從京城宅子里挑些好皮料帶給,再把之前得的蜀繡繡樣兒一并送過來,綿綿就啥也顧不得,一睡起來就干等著。”
鄭巧兒捧著針線盒忙活。
“那也是綿綿福氣大,有的是人肯送這些。”
鎖好線頭笑道:“上個月白鏢師送來塊夏布,外頭都要賣八兩銀子一尺,我才剛給綿綿做了件小褙心,留著開春時穿。結果前個兒,小世子那邊又差人送了匹真綃來,這下啊,連綿綿來年夏天的裳咱都能提前備下了。”
聽了這話,宋念喜和孫萍花都忍不住笑盈盈的。
自家這乖寶兒不缺人寵。
們這些大人跟著也高興。
只是綿綿平日里吃的多,量長得也快,周老太不讓家里給把裳做到半年以后。
以免到時候小了、了,既白瞎了那工夫,又怪浪費好料子的。
這不,綿綿上正穿著的這件短襖,才做了不足四個月,現下看著就已經有點勒胳膊了。
襖子還是桃紅的綢料做的,瞧著水的,襯著綿綿的臉蛋兒也甜得像桃子。
宋念喜過去了腰間的余量:“這孩子又長膘了,估計過不了倆月,這裳就不能穿了。”
“沒事兒,到時候拿來改改,給四郎做個短褂衫穿。”巧兒人如其名,一雙秀手也是極巧。
說完又想起三郎也剛穿壞了條子。
“對了,還有三郎那件,我一并給改了,還能給四郎添件大衩穿。”
四郎抱著把燙呼的烤花生,小手反復倒騰,剛進屋要拿給綿綿吃。
可一聽這話,他就賴地上不起來了。
“不嘛,四郎要穿新裳,不要哥哥穿剩的。”
“妹妹穿舊的裳香噴噴,哥哥們的臭啊,尤其是三哥,淘下來的都不像樣子啦,四郎才不稀得穿。”
四郎說著說著,就委屈地哭了。
兩滴大淚珠子吧嗒往地上掉。
周家本簡樸,遇到好裳淘下來的不舍得扔,難免就想改給小的穿。
鄭巧兒有些窘道:“別哭別哭,是四嬸兒不好,不當著你面兒說這些就好了。”
周四郎委屈地直:“那四嬸兒、意思是,背著四郎……給四郎穿剩的……就行啦?”
鄭巧兒哭笑不得。
自然也不是這意思。
這便趕先給四郎抱上了炕,剝兩顆花生哄哄。
孫萍花也忙過來一起哄。
知道娘將來會把四郎過繼給自己,所以難免也多偏疼些四郎。
“以前家里窮,才總讓小的撿大的剩兒,現在咱家也不缺這幾塊料子,要不以后就只給四郎穿新的吧。”孫萍花小心地看向宋念喜。
宋念喜沒啥察覺,只給四郎抹了淚兒。
“行,綿綿那件桃紅的等不穿了,就拿來給咱大人改做套袖,至于小子們穿剩的就全扔了,四郎這下子能不哭了吧!”
周四郎立馬破涕而笑。
腆著小花臉兒,就往宋念喜懷里黏乎乎地拱。
“娘最好啦,四郎最喜歡娘!”
“那四郎喜歡青,娘以后就給四郎照青裳做,好不好呀娘。”
“好好好,娘知道了。”宋念喜掂量著四郎也重了不。
撓了把他咯吱窩道:“家里條件是真好了,瞧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長小墩子了!娘和四嬸兒攆在你們屁后面做新裳,怕是都不趕趟!”
四郎被撓得快把子扭麻花。
他逃不出宋念喜的懷里,就像只熱鍋上的小魚仔似的,一會兒一坨,一會兒又猛來個鯉魚打兒,還一直笑夠嘎的。
綿綿和巧兒見了,也一塊過來撓他。
可不知為啥,這番其樂融融的場面,卻看得孫萍花有點悵然。
不聲不響地出了屋,拿著笤帚準備掃掃院子。
正好這會兒周老太他們娘倆回來了。
而魏泠手下的仆役,也抬著四五個大箱子進了院兒。
“綿綿,快出來看看將軍給你送啥啦。”孫萍花心簡單,這又高興地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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