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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繕被陸綸打得哇哇,卻一直膩在他邊捨不得離去,反覆追問:「你到底去那裡了嘛,不是參軍去了麼?怎地回來了,還知道家裡的事?」
陸綸悶聲悶氣地道:「我當時去了克州,因為機緣巧合,恰好遇到了我們將軍,就做了他的親兵,這次是隨他到太明府公幹,剛好聽說這件事,我便同他說了,他許我回來奔喪。」
林謹容瞥了陸綸一眼。就連說辭都和從前一模一樣,但實際上,哪裡有這麼巧的事?也只能哄哄陸繕而已。
陸繕深信不疑:「那真好啊,你能在家裡留多久?」
陸綸抬眼看著樹梢上的雪,低聲道:「總要看著祖父落葬。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他老人家。」
林謹容勸道:「那也沒什麼,事發突然,你大伯父、二哥、大哥、六弟他們當時都在外地,也不曾趕回來。祖父只要知道你過得好,沒有來,他就放心了。」
陸綸垂著眼「唔」了一聲。
林謹容又道:「祖父特意給你在太明府留了一間鋪子,生恐你將來食無著。」
陸綸又「唔」了一聲,把臉側開,再無他言。林謹容看過去,只見他又紅了眼圈,不過是強忍著而已,便輕輕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陸繕安地拍拍陸綸的肩頭,溫和地道:「五哥,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多了兩個侄子,一個侄兒。」
陸綸眼睛一亮,抬眼看著林謹容:「是不是?」
林謹容一笑:「是,毅郎就在榮景居住著的,等下我抱出來給你看。」
陸繕就笑:「毅郎可好玩,膽子極大。」說完又看了林謹容一眼,見林謹容若無其事的,便也就放鬆了肩膀。
陸綸道:「我聽說二哥的事了,二嫂,恭喜你和二哥。只可惜……」只可惜才過得一年好日子,便又要回來。
林謹容自是懂得他這個可惜是什麼意思,笑答道:「也不怎樣,現在和從前不同了,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日子總是越過越好過的。」已經析產,已經想開,又有了毅郎,自是比從前好得太多。現在要做的要事就三件,第一是先解決陸綸的生死,第二是辦義莊,第三是儘力帶著家人避過災難。
陸綸點點頭:「是,日子總是越過越好過的。」
說話間,到了榮景居,陸綸有些激,迫不及待地要扔了林謹容與陸繕,搶進裡頭去,林謹容忙攔住他:「老太太子骨已經垮了,不得刺激,大喜大悲都是不好的,還不知道你回來了,等我先進去看看,我你你再進來。」
陸綸怔了一怔,乖乖地站在了廊下。
林謹容進得房裡,素心正服侍陸老太太用藥呢,見進來,忙笑道:「老太太,二來了。」
話音未落,陸老太太就往林謹容後張:「五郎呢?」
林謹容忙道:「怕驚擾了您,在外頭等著呢。祖母,您可千萬要答應孫媳婦,見了五郎慢慢兒地說話,不要急,不然五郎可要難過了。」
陸老太太了口氣:「我知道,快他進來!」
林謹容又折出去陸綸:「說話的時候小心著些,不要挑傷心事來說。」
陸綸顧不得答應,紅了眼幾步奔,跪倒在陸老太太跟前,以頭抵地,哭道:「孫兒不孝,祖母掛心了。」
陸老太太說不哭,到了此時卻也忍不住想起陸老太爺來,傷心地將拐杖杵了陸綸兩下,哭罵道:「你這個不孝的東西!只顧著自己自由快活,卻忘了我們這兩把老骨頭時常為你擔驚怕!可憐你祖父,竟連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陸綸膝行上前,抱定了陸老太太的雙,仰臉看著,淚流滿面:「孫兒不孝,祖母息怒。」
林謹容上前勸了一歇,祖孫二人好容易停住了淚,沙嬤嬤抬凳子過來給陸綸坐,陸綸不坐,就在陸老太太榻前的腳凳上坐了,挨著陸老太太的雙膝,道:「我就在這裡陪著祖母。」
陸老太太又好氣又好笑,使勁了他黑亮的額頭兩下,罵道:「起來!二十多歲的人了,還這樣的皮,像什麼樣子!」罵歸罵,語氣里卻滿是欣。
陸綸笑笑,厚著臉皮道:「也沒多機會給我在祖母面前皮,就讓孫兒儘儘孝罷。」
陸老太太敏地聽出他的意思來,立時皺了眉頭道:「怎麼?你還要走?」
陸綸抿抿,低聲把他先前同陸繕、林謹容的說辭說了一遍:「等祖父的後事辦完,我總要回去的,耽擱不得。」
陸老太太默然半晌,側過頭輕輕了一下眼角。
陸綸本是怕死活留住他,見什麼都不說,只是默然掉淚,心裡更不是滋味,便裝作不曾看見,顧左右而言他:「我那隻胖松鼠呢?怎不見?莫不是給你們弄丟了罷?」
陸老太太猛地一拍他的頭,罵道:「臭小子!你倒記著你的松鼠!實話告訴你,你走後,你祖父看著生氣,便把它扔了。」
陸綸眼神一黯,將一顆大頭伏在陸老太太懷裡,哽聲道:「祖母,祖母,孫兒不孝,日後總要經常來看您的。」
陸老太太含著淚,著他的背脊,嘆道:「你大了,自去奔你的前程罷。」
沙嬤嬤捧了熱茶湯上來,勸道:「老太太,五爺回家,又有了前程,是好事,老太太快收了淚罷。稍後五爺去老太爺靈前說說話,也好老太爺放心。」
陸老太太強打起神,著陸綸去凳子上坐好,問長問短。
陸綸盡撿些無關要,輕鬆快活之事說給聽,陸老太太的鬱氣卻也去了不。說話間,陸家老姑太太趕了過來,陸建中等人安排妥善外頭的事,也進到榮景居里來,眾人將陸綸圍在中間,你一言,我一語,刨問底的問他,陸綸沉著冷靜的一一答來,回答得滴水不。
陸建中聽說他得了將軍的賞識,好似前途無量,心裡也很高興,當著眾親戚的面,捋著鬍子裝模作樣地道:「你當初若是聽你祖父的,下場考個武舉,前途更好。」
陸綸翻了個白眼,倒也沒當眾穿實。
陸建中看出他的不屑與不敬,心中暗自惱火,卻也沒再當著眾人的面揍他。
宋氏什麼也不說,就只溫地看著陸綸,一臉的滿意和期待。誰說只有老大家有出息?的兒子也有個得力的,隨便跑出去就能得到將軍的賞識,雖然艱險,但日後若是能立下戰功,也不是不能封妻萌子。
林謹容在一旁暗暗嘆氣。此刻全家看陸綸都好似是鮮花一朵,一旦實敗,便都當他是洪水猛,人人避之不及,除之而後快,只恐被他拖累。
眾人都有事,在一起聚了大半個時辰便起告辭,各做各的事去。陸建中板著臉吩咐陸綸:「你隨我來!」
陸老太太道:「他回來就好,不許你再打他!」
陸建中賠笑道:「母親,兒子是讓他去給父親磕頭盡孝,也好父親泉下有知,不再掛懷於他。」
陸老太太便揚揚手:「五郎你去罷。」
陸綸蔫頭耷腦地跟了陸建中一道離去,走到門口,回頭朝林謹容使了個眼,林謹容會意得,輕輕點了點頭。
午後,陸老太太照例要午睡,林謹容正服侍寬,就聽得左廂房傳來毅郎的哭鬧聲。
陸老太太好脾氣地道:「快去看看是怎麼了?那孩子這兩日有些不乖,盯點才是。」
林謹容道:「他正出牙呢,有點發熱不舒服也是有的。」言罷匆匆回了左廂房。左廂房裡正熱鬧著,毅郎只管咧大哭,壞脾氣的把豆兒遞過去的玩扔到地上。
潘氏生恐林謹容怪沒帶好孩子,匆忙解釋:「今日下雪,外頭寒,奴婢不敢帶毅郎出門,只拿些玩哄著他玩。恐是這個惹著了。」
「他出牙呢,大抵也有些不舒服。」林謹容手接過毅郎,毅郎只管大哭,怎樣也哄不好。林謹容無奈,只好人給他包小被子,打算帶他出去溜達一圈。果然小被子才包到他上,他便止住了哭聲,只低聲泣。
林謹容抱了他出門,低聲抱怨道:「小祖宗,小時候子就這樣難纏,將來可怎麼辦?」
毅郎彷彿聽懂了似的,在懷裡趴著哼唧了兩聲,倒把林謹容等人給惹得笑了。
一行人在園子里轉了一圈,林謹容見毅郎困了,便低聲吩咐潘氏:「好了,咱們回去。」才要轉,就見林玉珍由芳齡和方嬤嬤扶著過來,罵道:「這麼冷的天,你抱他出來做什麼!」
林謹容道:「他哭鬧得厲害,非要出來不可。」
林玉珍道:「他懂得什麼?我說你也太寵溺了些!小時候就如此,大了怎麼辦?」
林謹容懶得理睬,垂眼不語。
「我抱抱小侄兒。」斜刺里過來一雙手,穩穩地將毅郎接了過去,卻是陸綸站在那裡,好脾氣地看著林玉珍笑:「大伯母,我剛才去給您請安,沒遇著你。」
林玉珍見是他,便收斂了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回來就好。」嚴肅地吩咐林謹容:「趕抱回去,別吹了涼風。」三言兩句,自去了。
陸綸目送著林玉珍的背影,回頭朝林謹容一笑:「還是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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