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一彎新月從江面冉冉升起,淡黃的月牙兒猶如春天裏黃的葉芽,被波滌了幾遍后,落到人眼裏新鮮又可。
林謹容立在船頭看著遠江邊忽明忽暗的篝火,輕輕往邊的陸緘靠過去,陸緘不聲地往邊走了一步,悄悄握的手,與相依。彼此的溫過裳傳遞到彼此上,暖得心底一片溫熱氣。
「今夜月很。」陸緘暗裏把玩著林謹容的手指,在掌心裏輕輕撓,面上的表卻再正經不過。
林謹容含了笑有意無意地往他上蹭了蹭,輕聲道:「可惜不能和你一起獨賞。」
一路上地勢狹窄,人多事雜,休要說親熱,就是獨的機會都沒有什麼。似二人這般單獨看看月亮什麼的,還是見針出來的。陸緘的心裏猶如有幾十隻小手在撓,抓得他得難之極,林謹容挨著他蹭那兩下,蹭得他更是想抓狂,忍不住捉了林謹容的手遞到牙邊咬了一口。
林謹容半是撒,半是驚訝地低了一聲,嗔怪地推了他一把:「你幹什麼?人看見了。」
看裝得……陸緘恨恨地瞪了林謹容一眼,道:「你就這樣故意整我。」
「我就整你怎麼了?不服氣你也整回來。」林謹容忍不住笑起來,指著波粼粼的江面輕聲道:「噯,那天晚上久等你不至,我便又做了當初那個夢。所不同的是,夢見江水是熱的,正奇怪呢,就聞到一大子尿味兒,原來是你兒子尿到了我上。」
陸緘默了默,低聲悶笑起來。
林謹容仰頭看著他,只覺得他真是好看極了。
「我可真嫉妒他。」陸緘收了笑容垂眸看著,輕聲道:「以後再不要做那樣奇怪的夢了,你看,我此刻就在你和毅郎的邊,斷然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
林謹容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我信你。」可是你還有其他的責任,就像我一樣,也有屬於自己的責任,所以我雖然相信你,但我不再盲目的,絕對的依賴你,我依靠我自己。
陸緘溫地了林謹容的發頂,低聲道:「阿容,你真讓我安心。上天待我不薄。」
林謹容鄭重地道:「上天待你確實不薄。待我們都不薄。」
「你累不累?」陸緘把披風了披在的上:「我們再多站會兒。」雖然倦極,但他此刻只想與多呆一會兒。
「本來是累的,但陪著你不累。」林謹容示意他把披風穿回去:「我不冷,我上穿得很多。」拉他的手去穿在棉襖里的那件滿了金珠的小夾襖,炫耀道:「指甲蓋大小的珠子就有好些粒。雖比不過祖母給的那個難得,但一家子吃喝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你從家裏出來就一直把這件夾襖穿在上?」陸緘了兩把,又提著的領試了試,看著言又止。
「是啊,怎麼了。」林謹容見他神古怪,似有責怪之意,由不得抱怨道:「幹什麼這樣看著我?你想不到也就算了,我這樣周到還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難道一家子不吃喝的?你爹就養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小老婆呢。」
穿著這件實沉沉的夾襖神態自若地過了匪徒的盤問搜查,又徒步從平洲城裏走出來,一直走到了邱家莊外,不曾喊過一聲累,不曾過一點端倪,就連他這個做丈夫的都不知道做了這麼一件事。陸緘了額頭,低聲道:「今晚睡覺時下來。」
林謹容不贊同地看著他:「我下來你替我穿著?這是什麼時候?財不白,要隨攜帶知道麼?」
陸緘有想把那白的臉頰住了使勁兩把的衝,勉強按捺住了:「這江上有江匪,倘若……」都想討個好彩頭,他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卻希林謹容能明白他的意思,主點。
林謹容一聽是這麼回事,輕輕鬆鬆地道:「我知道,保命要麼。到時候我了就是。」休要說這個,就是棉棉吸了水也沉得很,都要了的,才沒那麼傻。
陸緘明顯對不放心,試圖說服:「這不比在陸地上。」
林謹容偏就不給他:「我自己有數。」
他就是怕沒數。陸緘苦口婆心的:「你要實在擔心,把它給我,等過了江我還你。若是了一分一毫,日後我也設法還你。」
「二哥、二嫂。」陸綸與陸繕一道踏著月從甲板上漫步走過來,看到他二人好似在爭執什麼,生恐會鬧得不開心,不得過來打岔。
林謹容笑道:「你們兄弟三人慢慢說,我得回去了。」言罷俏皮地朝陸緘眼,徑自快步離去。
陸緘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換了張臉與陸綸與陸繕商量:「雖說明早就要啟程的,但夜裏也要警醒些,上半夜我帶了人守,下半夜你們守,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見二人都應了,方又叮囑陸綸:「一定要招待好你的朋友們。可惜出門在外,休要說好酒好,就是好茶也不能招呼他們喝一杯的。」
陸綸不在意地道:「他們都是人,只看心誠不誠,並不看重這些虛的。」從懷裏掏出一卷青布遞給陸緘,低了聲音道:「把這個給船家,明日行船的時候掛在船帆上方,約莫可以保得一路平安。」
陸緘對著氣死風燈打開了瞧,卻是三塊邊角了白布的三角形旗子,樸樸素素的,並無什麼特殊之。
陸繕好奇地道:「五哥,這是什麼?真那麼管用?」
陸綸淡淡地道:「這是橫行這片江面的江匪之一青白幫的旗子,凡是掛了這旗子的船,與其他江匪井水不犯河水。」
陸繕微微變了神:「會不會被人看破?」
陸緘鄭重其事地將旗子收起放懷中藏好,平靜地道:「看不破最好,但看破了也就和沒掛旗子是一樣的,沒什麼損失。回去睡,下半夜來替我。」
「是。二哥。」陸繕乖順地應了一聲,著肩頭轉往回走。陸綸用力往他背上拍了一掌:「你直!」打得陸繕一個趔趄,敢怒不敢言地去了,方回頭看著陸緘討好地笑:「二哥……」
陸緘瞥了他一眼:「說吧,想說什麼?」
陸綸輕聲道:「明日我和我的朋友送你們過江后,就不再同你們一起去江南了。我提前與你說清楚,到時候就不再同長輩們告辭了,不要拉拉扯扯哭哭啼啼的,不好看。」
陸緘雖然早從他的行止言談中猜出了些,但此刻聽他這樣明明白白的說出來還是忍不住難過,卻曉得他再不是從前的陸綸,沒有人和事再能留得住,默了半晌方低聲道:「你日後怎麼打算?」
陸綸仰頭看著天邊那鈎冷月,微微一笑,豪氣萬千:「我要折回來和我那幾個朋友一起殺大榮蠻子去!」
人各有志,陸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綸卻突然低了聲音道:「二哥,你不必為我的臉難,我這樣更自在,最起碼現在北漠那邊的人認不得我了。」
他不這樣說陸緘還好些,聽他這樣說了陸緘更難過:「原本是這樣,但你這一面,不得又要引起人家的注意,只怕你還和他們煩不完。」
陸綸微微慘笑:「不,那邊的規矩便是如此,我毀了陸五郎的臉,他們就再不能識得我陸五郎。不然我便是殺了他們,他們也找不上我。」
江湖上的規矩奇奇怪怪,陸緘不是很懂這個,但他只能選擇相信陸綸。兄弟二人圍了個小火爐,就著一壺濃茶湯,一直說到半夜時分陸繕來換班方才散了。
清晨,江邊的蘆葦和灘塗上凝了一層白霜,太出來照在上頭刺目的白。船即將起錨,包括林謹容在,所有人都陷到莫名的張里。
陸緘看看桅桿最高迎風招展的青白兩三角旗,一聲令下:「走!」三艘船一字排開緩緩駛江中,迎著朝向著江對面駛過去。
午後,船已平穩行到江中,除去早前曾有幾艘小船不不慢地跟了一段時間又自行離去外,並不見任何異。按水熊的話來說,若無意外應該能在天黑前平安到達江對面了,於是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林謹容便有了閑心帶毅郎出艙氣:「這是船帆,這是桅桿……」毅郎快樂地牽著的手,將子靠在上,自顧自地嘰嘰喳喳說個不休:「江里有魚,抓了煮給祖父吃!讓祖父也出來看江看船帆!」
林謹容蹲下去與他四目相對:「祖父病了,不能出來看江看船帆,毅郎進去說給祖父聽好麼?」
毅郎扭了扭子,推道:「不去。娘說。」
陸建新的脾氣暴躁得很,毅郎幾乎每次見到他他都在發脾氣。雖然不能,話也說不清楚,但憤怒的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楚,並瞞不過小孩子的眼睛。林謹容也不勉強毅郎,只聲道:「祖父之所以總在生氣,是因為他生病不舒服,毅郎要多寬諒他才是好孩子。」
毅郎不答,抬眼看著立在遠甲板上朝這個方向張的陸緘笑,弓著腰大聲喊:「爹爹!爹爹!」
林謹容看著陸緘甜甜一笑,比了個手勢,告訴他那件夾襖還穿在上。陸緘瞪了一眼,又被毅郎給喊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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