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玥借著冉司酌抬頭的一瞬間，已看清了他的樣貌。

那雙眼，認得。

正是在綏襲擊別苑，那個使用機關弩的刺客。

早就懷疑刺客是冉族人，而在看到冉泠萱的畫像的時候，更是猜到了當日他不再攻擊的原因。

此刻借著幾人對峙間還沒打起來的時機，低聲問道：

“你說冉族和宇文氏皇族不共戴天，又是怎麼回事？”

冉司酌的聲音頗有些咬牙切齒，恨恨地答道：

“主可知，我冉族最后一任圣還有另一個份，便是先帝宇文鳴鑾的皇后！”

黎清玥愣住。

冉泠萱竟還是北蒼先皇后？

接著便有些明白，那老皇帝為何一見就反應那麼激烈了。

果然，冉司酌又說道：

“宇文毅當年謀害先皇篡位，為得到墨云令和冉族傳承死了圣，又要對我冉族趕盡殺絕！全族付出慘重代價，才擺虎口姓埋名藏匿起來！”

“那狗賊一邊顛倒黑白掩蓋事實真相，十八年來還一直暗中派人追查我族下落，但凡有點蛛馬跡就不余力地追捕斬殺！”

“而宇文狗賊最大的心病，便是始終沒能找到被帝后托給心腹、送出宮去的小公主，擔心有一日冉族卷土重來！”

黎清玥聽了他的話，再跟苗婆婆之前所講結合起來，終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母親靈曦郡主當年還在襁褓中，被托給北蒼帝后心腹，偽裝一家人逃離北蒼到了梁國，才有了后面的事。

自己的生母靈曦郡主名為文靜姝，原來，“文”并不是的真姓。

而是“宇文”。

北蒼先帝的嫡公主，宇文靜姝。

黎清玥定了定神，下心頭的震驚，把注意力轉回到當下的局勢上。

卻見宇文焱制止了一眾侍衛攻上來，一臉淡然完的淺笑，正靜靜地看著。

微微蹙起眉，淡聲說：

“看來這些恩怨你果然也清楚。”

宇文焱輕嘆一聲，不不慢地開口：

“我沒告訴你，只是為了不想節外生枝，讓上一代的恩怨影響了你的判斷罷了。”

“可如今說開了又如何？冉族口口聲聲說跟皇族不共戴天，但你們是不是忘了？冉族圣的唯一后人，上也流著我宇文家的。”

他淺淺勾起看向黎清玥：

“清玥，你或許覺得自己被當棋子而怨我，但不管我如何布局，都一路隨行護你不傷害，這一點，你難道真的覺不到？”

“當年的事是父皇做的，我那時只有幾歲，本無法阻止，可今日我既然帶你來此，便早已備好了誠意。”

黎清玥警惕地看著他：“誠意？”

的話音剛落，遠遠突然傳來一聲鐘鳴。

宇文琮猛地抬頭，看向皇城的方向，仔細聆聽著。

鐘聲敲了六下、七下、八下……他的臉漸漸蒼白。

直到第九下鐘鳴響起，宇文琮怔怔地開口：

“父皇……父皇他……”

黎清玥心頭一驚，皇城鐘鳴九聲，只能是昭示一件事。

皇帝駕崩。

護在黎清玥旁的幾人目驚疑不定地換著眼神，冉司酌突然冷笑了一聲：

“狗賊終于死了！只可惜沒能親手取他命！”

所有人中，只有宇文焱卻仍平靜地站在原地，似早有預料。

待鐘聲結束，他才開口道：

“清玥，本王已替你除了害死先帝和冉后的真兇，這便是本王的誠意。”

“你生來本份尊貴，只要你答應合作，待本王登基，便冊封你為北蒼長公主，冉族復興不但再無阻礙，還會得到皇室的全力支持，如此對你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更何況，有了北蒼的支持，你和嬴王再去對付蕭錦明也多了幾分勝算，何樂而不為呢？”

冉司酌原本滿敵意地盯著宇文焱，聽到他后面的話卻愣了一下。

黎清玥垂眸沉默了片刻，忽然轉頭看向冉司酌：

“你覺得他的提議如何？”

冉司酌收回思緒，當即沉聲道：

“主莫要被他的花言巧語欺騙！此人行事作風跟宇文毅一脈相承，心狠手辣，他的話本不可信！”

黎清玥微微勾，轉回頭去面對宇文焱，淡然開口：

“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

宇文焱臉上笑意漸漸消失，面微沉：

“我對你如此掏心掏肺，可你卻是一定要跟我作對了？”

黎清玥輕笑一聲：

“端王這話從何說起？如今皇位對你已再阻礙，你要登基盡管去便是，與我何干？”

“難道我只因冉族圣這一個份，什麼都不做便礙著你了？”

宇文焱深吸一口氣，眉心擰起，沉聲道：

“你本聰慧絕倫，又何必裝傻？本王只問你一句，今日這圣壇的機關，你是開還是不開？”

黎清玥挑起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哦，我明白了，其實你所謂的合作，就是把整個冉族收為馕中之為你所用，否則便視作敵人，對嗎？”

宇文焱眸越發涼薄：

“所以你的回答是？”

黎清玥淡然一笑，聲音篤定一字一句：

“我、拒、絕！”

話音剛落，宇文焱一揚袖，手中的響箭沖天而起！

冉司酌神一變：

“不好，他早有準備，這周圍有埋伏！”

似乎在驗證他的話，四面的松林間已遠遠能看到無數影，快速地接近，將祭壇嚴嚴實實地包圍！

冉司酌渾戒備，低聲對黎清玥說：

“主如今的份……可是梁國的嬴王妃？九天玄？”

他原本只在綏別苑驚鴻一瞥，后來再想接近黎清玥，就被宇文焱的人纏得死死的，所以始終不知是誰。

直到剛剛聽宇文焱提起嬴王和蕭錦明，他才猛然意識到的份，心中又驚又喜。

黎清玥點了點頭，拿出一支哨箭。

卻見冉司酌重重松了一口氣，說道：

“聽說主有翔空之能，你先走，我等誓死掩護主！”

黎清玥挑眉看了他一眼，忽然輕笑一聲說道：

“你憑我跟圣長得有幾分相似，就不怕認錯了人，白白犧牲命？”

冉司酌見不慌不忙，急聲道：

“現在沒時間驗證，但哪怕你有一分可能是圣脈，我等也絕不能你出事！”

更何況既然是那位神奇的九天玄，這把握就增加到了九九！

黎清玥見他心急，也不再調侃，拉響了哨箭。

手搭涼棚抬起頭，看著那支特制哨箭拉出既長又高、久久不散的藍煙，淡然一笑：

“怕什麼，打架幫手，誰還不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