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李明泰正在屋檐下慢慢來回踱步，最后怒甩袖，對著幾個太監說：“直接帶人去王府把十一給我逮出來，李十三真的是要翻了天不，自己個想要抗旨不尊，還要十一也跟著抗旨不尊，真當是過家家呢，還杵著做什麼！去找人！”

李玕璋只要清醒著就要念著李明薇的名諱，若是真的要去了，沒有李明薇在場送終，史書要怎麼寫他！

他看站在旁邊的侍衛，直接抬手推他一把，就差給他一腳狠的，“去去去，李十一回不來，你也死外頭。”

殿外有嘈雜的聲音響起，李明泰腦子里的繃了幾日弦再度拉，“什麼狗的東西都敢來宣政殿了，擾著父皇休息，我一刀一個人頭——李明薇？”

李明薇大步流星上前，目復雜看了李明泰一眼，“我是狗東西，你是我皇兄，你就是人了？”

李明泰一副見鬼，朝他后面看，“你來了？你把李明啟砍死了？”李明啟磨人本事本就翹楚，磨李明薇更是一磨一個準。

他指著里頭，直接說：“父皇要見你。”

李明薇嗯了一聲了，見著要跟著進去的人，“見我，不是見你，沒你事了，睡覺吃飯去。”

他環視一周，發號施令起來，“現在起，沒我的吩咐，誰都不準自由進出宣政殿，擅闖擅出者，皆是為抗本王口諭，殺無赦，不需要來說殺的是誰，只管殺，其余的我本王擔著。”

李明泰蹙眉，李明薇側眸，警告他，“我丑話給你說在了前頭，三皇兄若打弟弟的臉，弟弟的刀也是不客氣的。”

李明泰肯定是得陪著他呆在宣政殿的，放出去了，那就是給蘭家人加大籌碼、

李明泰臉堪比吃屎，鄙夷說：“襄王的兄友弟恭，真是給人開了天眼。”

李明薇不甘示弱，“我是不配和三殿下說兄友弟恭的，我想，十三是很樂意同你好好探討探討什麼兄友弟恭。”

“以為有李明啟給你做靠山，你就無法無天了？”李明泰嗤之以鼻，說，“你除開把李明啟捆在邊做盾牌，還會什麼呢？”

李明薇本不想理他，忽而就想起阮今朝時常說的，忍一時越想越的氣，退一步自取滅亡。

如今想想，真的是有理給有理開門，有理到了家。

他當即回看他，“對，所以你敢殺了李明啟再把我殺了嗎？你不敢，和我斗，先去把李明啟弄死吧，去吧。”

“當然，前提是，你先把他的護甲都拆了，到底是一個爹，好心提醒，千萬別先去搞什麼流之輩，阮今朝比那群男的都不能惹，你別看天天天樂呵呵二傻子一個，真的給你不笑了，就是在想吃你的席，要坐著那一桌了。”

李明泰臉鐵青，李明薇搖搖頭，木有所思，“我應該沒地方坐，我得給你張羅喪儀，難得混上了個親王，能坐在最份顯赫那一桌，哎……”

李明泰拳頭，李明薇哎了一聲，“三皇兄不會是要打我？這就是兄友弟恭了？以大欺小朝臣要怎麼議論你？”

“我打了你又如何？”李明泰很討厭李明薇，看著乖星星一個，那日吃糕點，說出的話都是刀子，一句比一句讓人火氣高，這貨哪里是向，就是看不起你！

李明薇沉默的看他，“沒事，我不計較，李明啟打不打死你，我就不知道了。”

說罷，李明薇干脆轉了殿。

李明泰被氣得抬手指著人，“這，這個狗東西……”

周昶說：“三殿下，您打小就看咱們主子不順眼，我們主子都不理你了，你還要說他不好，他才和十三殿下紅了臉，差點沒把十三殿下送上天當星星，那差點到底是差點，還是于心不忍，您自個頓悟，不過若是你，卑職給您打包票，他定然是愿意下死手給您一頓猛錘的。”

李明薇剛剛離開紫福殿，似乎都沒想通，還想倒回去打人，被王恐給連拉帶拽哄著過來了。

他們這些跟著的人都非常清楚李明薇的脾氣的，真的是非常穩定的，但只要李明啟惹火了，他那火氣沒忍心落到李明啟上，那麼，那種時候誰撞上去了誰就是死。

沈簡就是最經典的前車之鑒，次次被李明薇請過來，都是被罵的癱在椅子上氣得半死，還口兩句，李明薇立刻就說要去陛下跟前辯駁，只把沈簡氣得差點眼睛一翻過去好幾次。

李明薇一直懷疑沈簡病沒有好全，其實真的可能，就是他把人給氣得舊疾復發了。

顧喜、程然馳都說了，沈簡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好好靜養的，可以打他罵他，但是絕對不能氣著他了。

沈簡素日看著小家子氣，那都是裝出來的，真的被氣狠的幾次，細細算都是李明薇頭功。

李明泰指著消失不見的人，眼底越過戾氣，咒罵，“狗東西。”

周昶抱著手維護，“不要用那種地上的東西說我們主子，我們主子是天上的星星。”

李明泰翻白眼，“對對對，好大星星，可把父皇和李明啟稀罕的。”

周昶夸耀說：“那可不是，我們主子長得也討喜，整個大您若能拎出來一個比他面皮子好的，卑職給你表演吃狗屎，不是卑職吹牛，我家主子但凡笑些，還有什麼觀俊看沈簡，喜看謝家蛋的瘋癲話。”

李明泰發自心說：“他還真沒沈簡俊，也沒謝宏言臉皮子。”

周昶不滿：“三殿下是要打架嗎！”

李明泰難得說實話，表示說：“你打死我，這也是實話。”

周昶抬手，給李明泰豎起一個中|指。

***

李明薇走進殿，就見著李玕璋側躺著，手邊還著折子，李芳自覺的出去守著。

李明薇聽著外頭罵罵咧咧的聲音，皺眉說：“把周昶丟出去給十三，他太鬧了。”

李芳應諾出去。

李玕璋卻是眼皮子微微了，見著跟前的過來的人，迷迷糊糊地張口：“李錦？”

李明薇愣了下，低聲了聲父皇。

李玕璋眸蹦出的亮黯淡了，隨即又慢慢打起神來，確定是乖兒子，了一聲，“星弦？”

李明薇嗯了一聲，走上去輕聲說：“兒子在這里？”

“十三在外頭？”李玕璋慢慢撐著子起來，“他小子真的是該下大牢了……”

李明薇將枕頭放在他背后，將床榻邊的折子收好丟到一邊，才說：“我走道進來的，以前還覺得父皇太閑得慌，不曾想是真的用上了。”

李玕璋直接坐直，聲音都大了，“那小子見你人間蒸發了，不得把京城都拆了！”

李明薇拍拍父皇，讓他稍安勿躁，“他跟著追過來了，我把他罵回去了。”

李玕璋才吐了口氣得靠回去，見著給端水的人，“哼，你小子要是真的舍得收拾十三，還能走道了，我看是他把你收拾的懷疑誰是老大了。”

李明薇道：“反正他現在不鬧了就可以了。”

“你這樣進來……”李玕璋突然咳嗽了幾聲，嗓子有些回甜，生怕李明薇張，使勁咽下去翻滾的腥氣息，“這樣會讓外頭怎麼想，你好好想過嗎？”

“不然能如何，十三要鬧，您也在找我。”李明薇說：“兒子兩頭都想顧全，十三本就不是個安寧子，看著誰都信任，實際對誰都猜忌，唯一對我放心依賴，那夜我卻沒有幫他說話，父皇呢，如今后悔了嗎？”

李玕璋說：“我那天就該把他小子灌醉丟回去。”

李明薇沉默了下，“父皇還是要冊封三皇兄為太子嗎？”

李玕璋說：“你想說什麼？”

李明薇坐著床榻邊，“對十三不公平，謝家、阮家、沈家也會不服，不服就會生出事端來。”

“什麼都如同謝、阮、沈三家的意思的，那麼這是李家的天下，還是這三家外戚的天下？”李玕璋看兒子。

他說：“外戚干政就是國朝瓦解的前兆，更別說是三家獨大，你不喜歡十三親近外頭，不也是害怕，他被當刀用了，還不知怎麼沾上的嗎？”

李明薇目復雜，“父皇到底是怎麼想的，三皇兄做龍庭，難道蘭家人就不會外戚干權嗎？”

李玕璋說：“按照你的說法，這個皇位就是你來坐是最合適的。”

李明薇抿線，知道說過頭了，“父皇答應過我，不會傷害到十三的。”

李玕璋垂眸，“都是我的兒子，心口就怎麼大的位置，手心也就怎麼小的位置，有些人放在上面了，難免有些人就要在下面，可我這個做父親，都是想護著你的命的，你們在怎麼作天作地，能護著你們，徇私枉法我也護著。”

“你總覺得爹爹最偏心他們，他們都在玩，就把被爹拉著在宣政殿理政務。”

李玕璋握住李明薇的手，“只是攝政是不夠自保的明白嗎，你和十三看的還不夠遠，現在謝家、阮家、沈家都是安穩的，兩三代以后呢，江山好不容易都收回來了，若是里起了，不就是給外頭機會了了？”

“現在，現在程國那頭穆厲還沒登基，就是要大，這種時候……”李玕璋呼吸急促了起來，捂猛烈咳嗽。

“別說了，塌天塌的也是程國的天，和大宜無關。”李明薇說：“現在您要好好養著子骨，重歸朝堂才是正事。”

“父皇、父皇不行了……”李玕璋著氣說。

李明薇咬牙，“別說，您會好好的。”

李玕璋說完這句話，覺得自己如釋重負了，他深深陷在靠枕中，“父皇，父皇就是希，希去見你娘之前，把你的好日子都安排好了。”

“父皇！”

李玕璋握住李明薇的手，“爹這輩子對得起朝堂百姓，唯獨對你們母子始終是虧欠了，我遇到你母親的時候，還沒有冊后，到底為了前朝安穩，只能娶了你皇祖母一早就看上的齊家，當初，當初你母妃愿意留著我邊，就是因為我答允他，會讓做皇后的……”

“我騙了你母妃，后面又有了你，我答應你母妃，要側你做太子。”李玕璋看和李錦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李明薇，“其實你也很好，備一個儲君該有的一切，沒有什麼外家，也是你的優勢，這樣你就不會被任何人挾制。”

李明薇說：“我不夠狠，我知道的。”

“可你對十三太狠了。”李玕璋說：“爹要是走了，你就是個孤兒了，爹不想讓你孤兒，所以才把十三送給你，那時候十三才多大，妃大約是又恨又怨我的，可父皇還是想為你找一個靠得住的兄弟，你看，爹眼不錯吧，十三很聽你的話。”

李明薇下意思說：“那你還不如把十七給我，我養養也是要愿意的，至還能看到回頭錢。”

“這話我聽著都氣得要升天了，十三可不得氣死。”李玕璋說，“十三聽你的，他后的勢力不僅不敢傷你，也只能聽你的，阮今朝那妮子，以前恨不得搞死你，現在看著不是小臉笑的稀爛的。”

“十一，你以后不能在和十三撕破臉了。”李玕璋說：“爹的意思不是讓你委曲求全，是讓你好好和十三說話，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愿意和十三好好說話。”

李明薇說：“原來父皇著急把我進來，就是要教訓我對十三不好嗎？”

他反出手，“別說了，我若真的不喜歡十三，他就不會在宣政殿長大了，不管發生何事，我不管我在哪里，他有事，我總是會出現的。”

“父皇現在什麼都別想了。”李明薇給他理了理被褥，“好好睡覺，吃藥，扎針，其余的都我來置。”

李玕璋點點頭，“你去攝政，傳旨下去，即日起，你就是攝政王，白日就在皇宮呆著，晚間回王府去，把十三看著點，他小子不鬧騰，就是在憋著壞了。”

“我不走。”李明薇說“我來了，就不打算走了，我要守著你。”

李玕璋虛敲他一下，“爹現在沒功夫和你鬧，聽話。”

“如今，您和十三，是兒臣最珍惜和在乎的人，十三除開兒臣，還有旁人護著，您呢，你在這深宮大，兒臣不在邊，李公公也老了，怕還得是您給他搭個小毯子睡覺。”

李玕璋被李明薇里的俏皮話逗笑，李明薇努力揚起笑意，“父皇好好的，兒臣在大就是無人敢惹的，父皇若是不見了，兒臣在京城又算個什麼呢？父皇，你要好好的……”

“不管您現在想的是什麼，都得打起神來，那頭的程國也在看著大宜呢，李老三、十三都不是穆厲的對手，只要您還能得住那小子些時日，為了大宜，您也得撐著，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李玕璋徹底不說話了，李明薇靜靜的坐在旁邊，直到李玕璋沉沉的睡下去，才吸了下鼻，慢慢起出去。

李明薇走了出去，就見李明泰正蹲在旁邊小爐子邊打扇子，是在給李玕璋熬藥。

“三皇兄，我們聊聊。”

李明泰只說：“襄王殿下要說什麼？”

“你知道你的外家，到底要做什麼嗎？”李明薇說：“你是想學十三做你外家的盾，我是一個字都不敢說的，若是你被他們當做刀揮來揮去，那我就不能不管了。”

李明泰說：“我的事，關你屁事。”

李明薇：“那就是你知道蘭家不對勁了，早在一年多前，謝宏言就帶回了消息，說的你外祖父在封地那頭招兵買馬，父皇點到為止后，蘭家那頭的確明面上收斂了許多，但我知道，暗地中還是在的練兵，他們不可能瞞著你，可對。”

李明泰打著的扇子手一頓，抬眸看李明薇。

“你不必這樣看著我，我算是知道的晚的，那些知道的人都沒聲張出來，你覺得是為什麼，一部分是看著父皇的面子上，一部分是等著你的外家自取滅亡，你分明可以以外孫和皇子的份介，讓他們立刻停止進行的一切，你沒有，那麼你就是助紂為。”

“父皇想要立你為太子，便是因為你是長子，只要你答應不會我和十三，那麼，我們兩個在京城住著，不僅不會給你添麻煩，還會給你解決很多麻煩，你擔憂十三不好控制，他跟著我住即可，我王府大，劈一半出來給他做個十三王府綽綽有余。”

李明泰沉默的盯著他。

李明薇說：“你現在也是馬上要做父親的人了，你不為了你自己著想，難道不為了你自己的孩子想想看嗎？還有周家，你知道周家到底是什麼來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