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書房里空氣瞬間凝滯，像是剎那間從夏末初秋進了臘月凜冬，冷得懾人。

皇帝臉眼可見地沉下來。

“首輔大人請慎言！”鎮國公氣得渾抖，“太子之事，怎麼能怪到太子妃上？”

其他大臣則齊齊噤若寒蟬，心里暗罵首輔哪壺不開提哪壺。

怪誰是小事，關鍵是這件事能在這里說嗎？皇帝被自己兒子戴了綠帽子，這件事不但事關皇族面，皇帝的面也掛不住啊。

“我沒有要怪罪誰的意思。”首輔語氣沉著，說話從來喜歡擺事實講道理，“嫡公主是個兒，就算做了些出格的事，最多于自己的名聲有損，不影響大局。而太子卻是一國儲君，將來的大雍之主，治理大雍天下的人，他行為不端，私德敗壞，影響的是整個國家的風氣，行為極為惡劣，兩者孰輕孰重，有腦子的人都可以分辨。”

鎮國公被堵得啞口無言，臉漲紅。

“鎮國公和各位大人至今不聲不響，跟啞似的未曾發表過自己的觀點，反而盯著一個公主不放，我非常不能理解。”首輔淡笑，言辭卻鋒利得直切要害，“在各位看來，太子行為不端是小事，公主行為不端才是大事？”

“首輔大人此言差矣。”段汗青微微躬，“太子行為有差，皇上已經給了懲罰，所以臣等才沒有再彈劾，而公主行為有差，卻至今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是以……”

“若真按照懲罰來說，太子的行為足以讓他儲君之位不保。”首輔語氣驟冷，眉眼間威嚴之頓生，“吳妃教子無方，理該被打冷宮！”

“首輔大人！”晉寧長公主看著他，聲音冷沉怒，“你這是要質疑皇上的決定？”

“臣不敢。”首輔朝皇上躬，“臣不是質疑皇上，只是覺得在場的大人們分不清事輕重緩和，更兼愚昧蠢鈍，尚未弄清真相就一味地彈劾公主，對嫡公主不公平。”

愚昧蠢噸？

在場的大人們臉一陣青一陣白，沒料到一貫低調的首輔罵起人來會如此不留面。

包括鎮國公在的幾位大臣頓時惱怒，有些下不來臺。

“首輔大人怎能罵人？”

首輔冷笑：“作為朝中重臣，各位連自己的本職是什麼都分不清，幾個一只腳快踏進棺材板的老頭，聯合起來圍攻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竟也不知，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韓越臉漲紅：“首輔大人！”

“怎麼？”首輔揚眉，“鎮國公不承認本說的話？你的孫是太子妃，嫡公主比你的孫還小上一兩歲吧，你怎麼忍心為難？”

鎮國公氣得渾發抖：“不管年紀多大，犯了錯就應該糾正！”

首輔神不驚：“請你先去糾正一下太子犯的錯。”

“夠了！”皇帝聲音冰冷，臉上罩著一層寒霜，“有完沒完？”

首輔躬請罪，不卑不，完全不因帝王震怒而惶恐。

鎮國公深深吸了一口氣，太狂了，重淵簡直太狂了，當著皇上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太子做的丑事，他想干什麼？

他到底想干什麼？

書房里氣氛已經降至冰點，空氣中著一山雨來的抑不安。

方才還你一言我一語彈劾云子姝的幾位大臣，這會兒連屁都不敢再放，生怕說得越多錯得越多，到時候惹得龍震怒，誰都討不了好。

然而上不說，不代表心里不罵，重淵這個老匹夫簡直膽大包天，非要當著皇上的面再三提起太子之事？他想惹怒皇上，皇上廢太子是不是？

果然居心叵測，居心叵測！

不同于大臣們的惶恐不安，為今日被彈劾的正主的云子姝，則閑閑站在一旁像個沒事人似的，角甚至細不可查地揚了揚，揚起一抹不知是嘲弄還是愉悅的弧度。

今天才發現，首輔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一個人的戰斗力就能讓在場的所有人連屁都不敢放。

果然父皇對家忌憚不是沒有原因的，這種不怕死的武將作風只怕擱誰都頭疼，偏偏他說的又都是實話，句句扣著規矩和“理”字，讓人無法反駁。

反駁起來就演變了吵架。

武將不怕爭執，那幾人可沒這般膽量。

抑的氣氛只持續了一會兒，外面恰好響起一個小太監恭敬的稟報聲：“皇上，四公主和安家庶子到了。”

皇帝下肺腑里翻涌的火，沉怒道：“讓他們進來。”

晉寧長公主冷冷看著云子姝，瞥見角那一抹可疑的弧度，忍不住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皇上臉都黑了，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不過隨即有竹地冷笑著，笑吧笑吧，等云子和安離進來做了證，看還怎麼狡辯？

云子率先走進書房，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禮，“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萬歲。”

“草民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怒火未能及時發泄出來，此時看見云子和安離也沒有好臉，冷冷道：“安離。”

安離跪在地上，俯應道：“草民在。”

“你昨晚見過嫡公主？”

“是。”

“在何所見？”

“晉寧長公主府。”

皇帝瞇了瞇眼，聲音越發沉：“嫡公主看中了你，想要納你為侍？”

安離沉默，像是不知該如何回話。

“說話。”

“草民……”安離低著頭，語氣遲疑而迷惘，“不知皇上何意，請皇上恕罪。”

晉寧長公主臉一變，驀地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安離：“安離，昨晚上發生的事，你一五一十跟皇上說了就行。圣上面前，不得有毫瞞。”

“啟稟父皇。”云子低頭出聲，“兒臣有話要說。”

“你想說什麼？”

“晉寧姑姑昨晚好意邀請兒臣去賞月，子姝也在。”云子低著頭，看不起面上神，“安離是許公子邀請的府，沒想被子姝撞見了，見起意，想納安離為侍。”

云子姝蹙眉：“四姐為何三番兩次總是以莫須有的事來冤枉我？”

云子低頭道：“兒臣說的是事實，求父皇明察。”

“安離。”皇帝目落在安離頭頂，“事實當真如此？”

“回稟皇上。”安離磕頭，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草民不明白四公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