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里的茶水已經涼了。

皇后看著不發一語的皇甫夫人，淡笑著開口：“夫人是覺得四月初八不妥？”

“嗯？”皇甫夫人回神，面上略帶謙恭的表看來無懈可擊，“倒不是不妥，實在是時間上太趕了，臣婦擔心一來沒時間好好籌備；二來，此事臣婦回去還要跟王爺和犬子商議一下，無法貿然做出決定。”

皇后淡道：“皇上已經賜了婚，一切流程規格皆依禮制辦了就是。”

“皇上賜婚，卻并未言明需盡早婚。”皇甫夫人說道，“臣婦和王爺就這麼一個兒子，大婚之事一生或許就這一次，還是希能辦得讓他滿意的。”

皇后沉默片刻：“那大將軍王可有計劃何時完婚？”

“未曾。”皇甫夫人笑了笑，“太子回來之后要悉東幽各地駐兵之事，大將軍王也是武將，最近常忙于軍營之事，尚未來得及考慮。”

皇后神微沉，這是不愿意給一個確切的時間了？

想到大將軍王那個桀驁不馴的嫡子，皇后心里也是沒底，抗旨拒婚于他而言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今日皇甫夫人對這樁婚事態度亦是不冷不熱，顯然并不熱衷。

皇后心里無端生出不悅。

婉兒好歹也是國舅府嫡長，份高貴，樣貌端莊秀，才出眾，又有這個皇后姑姑撐腰，皇甫家還敢嫌棄不？

“皇上賜婚時確實沒有強調盡早婚，不過皇甫公子和司徒姑娘年歲都不小了，已經到了婚的年紀，婚事還是應該盡早辦妥當為好。”趙嬤嬤站在一旁，善解人意地開口，“當然也不能太著急，畢竟婚姻大事還是要鄭重，好好挑個吉日，大婚流程千萬不能從簡，聘禮陪嫁什麼的也得好好準備，萬萬不能失了禮數。”

皇后臉稍霽，緩緩點頭：“確實需要好好挑個吉日。”

皇甫夫人沉眉不語。

“夫人回去可以跟大將軍王好好商議一下，擇個良辰吉日，雖趕不上四月初八大婚，卻可以把日子先定下來。”皇后淡道，“婉兒是本宮的侄，本宮會請示皇上給爭取個恩典，盡可能地依著公主的規格出嫁。”

公主規格？

皇甫夫人暗自冷笑，家那不的兒子又不是沒拒絕過公主，司徒婉算什麼？依著公主規格出嫁又如何？他們家又不稀罕這點風。

“臣婦回去會跟王爺好好商議，犬子那邊也會盡量征求意見。”皇甫夫人站起，微微欠，“皇后娘娘早些歇著，臣婦告退。”

“留下來一起用膳吧。”

“楚楚剛從太子府回來，臣婦回去看看。”皇甫夫人婉拒了的好意，又一次告退，隨即轉走出儀宮。

皇后表沉了下來，卻著茶盞不語。

趙嬤嬤站在一旁不敢吭聲，其他宮人亦是低眉垂眼不發一語。

其他人在皇后面前不恭，皇后尚會生氣不滿，大發雷霆，可皇甫夫人縱然擺再大的架子，皇后也無可奈何，連說話的語氣都得帶著點客氣。

這就是底氣。

趙嬤嬤忽然意識到，其實人尊貴與否，看的并不是外在的份——至不是絕對的以份來論。

母儀天下的一國皇后，在權勢滔天的大將軍王面前也得客氣有加，連帶著對他的夫人都不敢過于倨傲。

皇后和司徒婉這對姑侄對后位一直有著共同的執念，因為司徒家實在拿不出更有底氣的籌碼，所以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穩固地位。

殊不知要在后位上待得長久，除了自運氣之外，需要更多的是底氣和本領，否則早晚也落得一個被廢的下場。

“大將軍王府顯赫貴重，連帶著皇甫夫人都沉穩端方，榮辱不驚。”趙嬤嬤找到了寬皇后的理由，“婉兒姑娘若能順利嫁進大將軍王府，以后滿京城也無人敢小覷，反而比困在宮中要好些。”

帝王佳麗三千，焉知就能榮寵到最后？

皇后緩緩倚在榻上，閉目說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安自己了，不然還能怎麼辦？”

在看來，這就是一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無疑是委屈了司徒宛，然而皇后此時并不知道，認為的委屈在大將軍王府來，卻完全是不屑一顧。

皇甫夫人回到家中，于飯桌上把此事轉達給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皇后開始催婚了，讓我們早些定下大婚的日子。”

皇甫離淵沒有說話，似乎對此事并無興趣。

皇甫凌風自顧自地吃飯，對此充耳不聞。

皇甫楚楚看了看父親，又轉頭看了眼大哥，“司徒婉可是皇后的親侄，才出眾，號稱京都第一人……大哥，這是你的福氣。”

“這個福氣讓給你。”皇甫凌風沒好氣地瞥一眼，“飯都堵不住你的？”

“怎麼跟你妹妹說話呢？”皇甫夫人瞪著，“一點規矩都沒有。”

皇甫楚楚哼笑。

皇甫凌風懶得搭理，語氣平靜：“司徒婉想嫁進大將軍府也不是不可以。”

此言一出，桌前三雙眼睛齊刷刷落到他臉上：“嗯？”

皇甫夫人皺眉：“你吃錯藥了？”

“沒有。”皇甫凌風閑閑說道，“大將軍府一門武將，子也可頂半邊天。司徒婉若想嫁進來，可以先去馬場與楚楚賽上幾圈，無需贏，只要能撐過三場，就證明有資格做皇甫家的兒媳婦。”

此言一出，皇甫楚楚撐著下看他，角微揚：“原來大哥這麼看得起我。”

皇甫凌風睨一眼。

“若是不想與婚，該拒絕就拒絕。”大將軍王終于開金口發話，“不必彼此耽誤。”

皇甫凌風搖頭，“太子殿下有令，讓我拖一兩年。”

大將軍王皺眉：“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給太子妃出氣唄。”皇甫凌風冷笑，“皇后和司徒婉三番兩次刁難太子妃，真當人家是紙糊的？”

話音落下，大將軍王驀地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太子殿下用了什麼手段，讓你如此死心塌地地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