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這場饕餮盛宴才總算是宣告結束。

寧道古拿來的那十幾壇酒，被喝的一干二凈。

而孟極上所有適合用來食用的部位，也盡皆進了場間眾人的肚子。

連那名主刀的牢頭，都被分到了不。

只不過讓衛平安覺得奇怪的是，那牢頭在食用孟極的時，完全沒有展現出丁點品嘗絕世味所該有的表，反倒是充滿了一種泄憤般的暴之態。

看著其他人打著飽嗝離去，牢頭也收拾起孟極剩余不適合食用的部位，返回了地牢，衛平安同夏初晴問出了自己的疑。

夏初晴默然了片刻，這才開口解釋道：“他曾經有一個完整的家，一位雖然不夠溫，但全心全意照顧家里的妻子。一雙盡管不怎麼聰明伶俐，卻起碼會總是纏著他要東西的兒子兒。

然而……妖魔盯上了他的家，他的妻子和他的兒子兒，全都被妖魔吃進了肚子。最殘忍的是，他回到家里時，妖魔還沒有完進食，他的兒子被那只妖魔叼在里奄奄一息。

他的妻子和兒則早已經被妖魔吞掉，他發了瘋一樣的撲上去和妖魔拼命，依舊無法阻止他的兒子死在妖魔里，臨死前還在不停的喊著‘爹爹救我’。”

說到這里，夏初晴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這樣的事并不罕見，京城發生的還不算太多，因為就像咱們之前所說的那樣，很多被擄來的乞兒，承擔了食的任務。

可是在京城之外，在州城、郡城、縣城、乃至于更加廣闊的村子里，這樣的事卻是經常會出現的。許多人因此而痛苦、絕，但更多的人只是變得麻木不仁。

從那之后，他就不再吃正常的食了。他每天都用妖魔的來填飽自己的肚子，地牢里關押的那些妖魔，任何一只都曾被他切下過塊兒來。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稍稍的減輕一些他的痛苦。也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繼續活下去，有一個說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和目標。

平安，我今天讓你吃孟極的，不是心來。即便沒有今天恰好殺掉的這只孟極，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也會找機會，讓你做類似的事。

因為咱們和妖魔之間，就是這樣不死不休的結果。你對妖魔產生任何的惻之心，都是對無數已經死掉的同族，在進行殘忍的嘲諷。”

衛平安聞言，緩緩點了點頭。

他能明白夏初晴的意思。

既然妖魔吃人，那麼人肯定也要吃妖魔。

就算不用那麼極端，不需要頓頓以妖魔為食，可從本心來講，人也不應該抗拒吃妖魔這件事。

歸結底，這天底下的關系，不過就是吃或被吃罷了。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去休息了。記住，我們和妖魔之間的關系，只能是你死我活，不要對妖魔有任何其他的緒滋生。”

夏初晴溫言告誡道。

衛平安心頭微，開口道：“所以，要求我必須吃妖魔的，就是希我能打心眼里的將妖魔當生死仇敵去看待，而不是可能對它們產生一些別的想法？”

夏初晴承認道：“對，因為我發現，你對妖魔的敵意，其實并不濃郁。可問題在于，妖魔在某些方面，和咱們人族的區別不大。

那麼以后當你看到妖魔也像人類一樣，有、有犧牲、有奉獻，有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便敢于面對一切的勇氣時，你該怎麼辦？

當你看到妖魔的崽，睜著天真純潔的大眼睛看著你時，你是否下得去手？哪怕你明知道，即便是崽，也始終在以人類為食。”

夏初晴的詢問，讓衛平安忽然有些心頭發慌。

他很想毫不猶豫的點頭，說自己肯定下得去手。

但話到了邊，卻終究沒辦法如此干脆的說出來。

在這一刻，他真切的想清楚了夏初晴最本的意思。

只有習慣了吞吃妖魔，才能更加冷漠的去看待妖魔。

就像人不會因為剛剛孵出的小可，就下不去手去屠殺一樣。

面對著食，再怎麼善良的人，其實也還是能夠客觀去對待的。

而相比于那些低等的食，妖魔顯然可以被歸類在高等生命的范疇之中。

因為妖魔有著不遜于人類的智慧。

這會極大的提升人類的認同。

哪怕對方只是將人類看做食，人類在面對同樣的高等生命時，也會變得更加慎重。

可是在太夏，這種慎重是不能有的。

所以夏初晴要讓他吃妖魔，或者說要讓他習慣于將妖魔也當做食去看待。

唯有如此，才能不斷的消磨掉那種認同，直至真正的把妖魔也看是食來源之一，對于妖魔再不會有任何潛意識里的區別對待……

想到這里，衛平安深吸了口氣，鄭重說道：“我明白了，我會注意這一點的，不過……應該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沉淀。”

夏初晴沒再多說，只是朝著衛平安點了點頭，然后便轉往值守房走去。

衙門里的這片空地上，一時間只剩下了衛平安自己。

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和繁星，著周圍的寂靜無聲，衛平安一時間莫名的有些傷。

因為他發現，隨著他融和適應了這個世界的生活之后，時間的不斷推移，正在一點一點的侵蝕他對于前一個世界的認知。

前一世所養的習慣和三觀，正在潛移默化的被這個世界的理念所覆蓋和同化。

雖然目前并不嚴重，僅僅只是有一個苗頭罷了，可這種覆蓋和同化的過程，似乎是不可逆的。

從這一點來判斷，早晚有一天，隨著他在這個世界呆的時間足夠長，甚至超過了前一世生活過的年月，那麼會不會讓他因此徹底的主次顛倒，潛意識里認為前一世的所有經歷，不過是場算不上多麼妙、卻足夠回味無窮的夢境？

若真是如此的話，盡管不會對他造任何實質的傷害，可仍然會讓他止不住的到悲傷……

想到這里，衛平安放棄了也回到自己值守房去休息的想法，干脆便抬腳往庫房的方向走去。

到低落的緒影響，暫時應該是睡不著了。

倒不如趁著這個時間，去翻找下記載著上古妖魔的古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