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路上注意安全。”
錢炎柱提高嗓門喊了喊。
遠遠的,還能瞧見顧昭手中橘黃的團亮了亮,聽到自己的喊話,抬手搖了搖。
錢炎柱笑了笑,收回目,想著因著顧昭的解圍,這才沒有追丟小賊,頓時心生激。
“梨膏?”
那今日的梨子應該都用得差不多了,恩,明兒他再去老太那兒買一點,回頭送一些給顧小郎,表達今日的謝意,還得和今日那老太再鄭重的道個歉。
那老太年紀可不小了,不管怎麼樣,踢了人家的籮筐,總是件失禮的事兒。
錢炎柱仔細的將事想清楚了,心里是放松了些,腳步輕快的往甜水巷里頭走去。
“阿英,阿英,我回來了!”
“回來啦?快去凈個手吃飯,鍋里溫著呢,今兒做了你吃的咕嚕……”
夜漸深,家家戶戶點起了燭火,遠遠的看去,州城就像是飄起了一只只流螢,偶爾有孩的笑聲傳出,漸漸的,阿娘輕的哼起了搖籃曲。
夜,更靜謐了。
……
第二日,錢炎柱又來到市集,不過卻沒有尋到那賣梨的老嫗,他有些意外,也沒有多想。
畢竟這種賣家中地里種出來東西的,出攤的日子都是不一定的。
接著幾日,錢炎柱斷斷續續又來了幾次,回回都沒有尋到那干瘦的子。
“奇怪,那老太的沙梨是賣完了嗎?”
錢炎柱自言自語,搖了搖頭,抬腳往府衙方向走去。
府衙事多,有時夜里又要當值,漸漸的,他便將這事擱置了。
……
靖州城城郊外,有一的村子喚做山前村,夜籠罩上村子,不知不覺,一圓月掛在樹梢上,偶爾風來,吹樹枝搖擺,沙沙作響。
村民節儉,往常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吹燈歇下了,伴隨著草叢中的蛐蛐兒聲,偶爾幾聲犬吠,幾聲鳴,便是村子里最大的靜了。
然而此時,家家戶戶都燃著燈火。
“哎喲,哎喲——”
“痛死我了。”
“娘咧,真是疼煞我也!”
斷斷續續的呼痛聲從屋舍里傳出來,只見好幾戶人家的床榻上都躺著個人,他躬著子,手捂肚子,白著臉喊痛。
有男有,有老也有。
村長孫秋實著急不已,看了這戶又看那戶,鞋子跑得打,上起一圈的火泡都不知道。
在村子空地上,他用力的將右手掌背朝左手掌心砸去,連連自語。
“怎地了,怎地了!”
“這到底是怎地了!嗐,可急死我了!”
旁邊,提著燈的村民孫大川也是一臉的著急。
“吱呀”一聲,木門被拉響。
孫秋實和孫大川連忙回頭,只見門檐下站著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人,穿一灰寬袍,肩上背著藥簍,腰間懸掛一個大葫蘆,此時正皺著眉,著面上的山羊須。
“行德,怎麼樣了?”
孫秋實三步并做兩步的迎了過去,孫大川打著燈籠,連忙也抬腳跟上。
被喚做行德的人是走鄉的鈴醫,正好是山前村人,村里的人一個接一個腹痛,他這兩日在山前村,正好被村長孫秋實拉了壯丁。
“不好說。”孫行德皺眉。
“嗐!有什麼不好說的?”孫秋實急得不。
“你也先別急,仔細急壞了自個兒的子。”孫行德瞥過孫秋實那邊的火燎泡,勸道。
孫秋實瞪眼,“說得輕巧,我怎麼能不急!”
他是里吏,這大半個村子的人都出問題了,回頭哪里有他好果子吃!
再說了,山前村多數是姓孫,往上數幾代,那都是同一個祖宗,沾親帶故的親戚!
“別不是——”孫秋實心肝了,驚恐著眼睛,艱難的將剩下的幾個字吐出口,“別不是疫病吧。”
“老叔!”旁邊,孫大川也是一臉的驚恐。
他瞧了瞧孫秋實,又瞧了瞧孫行德,視線落在半闔門的屋舍上,腳步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兩步。
疫病啊,那可是一傳十,十傳百的大病。
往往死了一個又一個的村子,無人奔走傳播了,這才絕的大病。
是以,自古以來都是談疫變的。
而他們村這病來得突然也快,好些人喊著肚子疼倒下了,面發青發白,過去子冷冰冰的,是有幾分像疫病的樣子。
“應該不是。”孫行德否認。
還不待孫秋實和孫大川放心,他想了想,遲疑了一下,拉過孫秋實的胳膊,往旁邊一走。
孫秋實不安,“怎,怎地了?”
孫行德低了聲音,“老哥,我瞧著咱們村這不像病,倒是有幾分像撞邪了!”
孫秋實詫異抬頭,“啊!”
孫行德點頭,“真的,老哥你跟我來瞧。”
他引著孫秋實進了屋,一把開床榻上躬喊痛村民的裳,出下頭的肚子。
“你看著!”孫行德指著肚子。
孫秋實和孫大川看了過去,只聽耳朵旁,孫行德又道。
“這一塊青斑,像不像手抓印?”
話落,外頭倏忽的響起一陣鳥聲,“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只聽聲凄厲又詭譎,孫秋實差點跌坐在地。
鬼,鬼鸮聲啊!
在他們山前村有一個說法,聽到鬼鸮聲,那是不吉之兆啊!
接近十五的圓月又圓又亮,月傾瀉而下,將山前村照得頗為明亮,村子里村南的位置有個小渠,渠邊上種了幾株沙梨樹,時值八月,本該是滿樹碩果累累的沙梨樹上空的。
取而代之,家家戶戶有個小籃筐,里頭擺了壘得整齊的棕皮沙梨。
朦朧燭中,沙梨皮上好似有一張氣怒的臉一閃而過,那是一張老嫗發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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