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一直亮著，孟可薰哭得漸漸累了，乾裂，嚴重缺乏水分，好像陷了過去的回憶出不來，裏一直喃喃的念著：「我不想的……我不想他們死的……我不知道的……」

楊廷一直沉默的聽著，在不知過了多久后，才緩緩的問出一句：「如果對他們還有歉意，為什麼這麼多年，連去祭拜他們一次都沒有？」

這句話令哭泣中的孟可薰戛然而止，的怔怔的仰起頭，看著楊廷，嚨好像被什麼卡住了一般。

「承認吧。」楊廷冷漠的說：「你或許害怕，或許恐懼，或許擔心，但你害怕的是有人發現你是幫兇，恐懼的是擔上弒父弒母的大罪，擔心的是自己的人生就此毀滅，你從頭到尾，考慮的都只有自己。」

楊廷站起來，臉沉得幾乎滴出墨來：「十八年的養育之恩，你說他們不關心你，不在乎你，忽略你的緒，讓你因為窮困在學校備霸凌，可是窮是罪過嗎？張固懷家也不富裕，他的妹妹卻能諒父母工作辛苦，在父親坐牢，哥哥離家后，擔負起照顧媽媽的重責，你知道張固婷績有多優秀嗎？這孩子不窮嗎？家裏剛發生巨變時，連伙食費都不起，每天都帶鹹菜去學校就白飯，別人嫌棄窮，就不跟嫌棄自己的人玩。」

「孟可薰，一個縣城的高中，不可能全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肯定也有窮人，你為什麼要用自己的家庭條件，去跟有錢人家的家庭條件比，你為什麼想把自己融進有錢人的世界？你為什麼不能踏實一點，不要攀比，珍惜現在？說到底，你就是虛榮，從小到大都虛榮慣了。」

楊廷說著，又從文件夾里拿出幾張照片，丟在孟可薰面前。

你想買平板電腦，想買新服，你看看這是什麼。

孟可薰紅著眼眶，抖著手，拿起那些照片。

照片里是一個黑皮的筆記本，那個筆記本是梁父擔任優秀教師獲獎時，校方獎勵給他的筆記本，那個筆記本因為看著又好又高級，梁父一直捨不得用，拿回來后，連膠袋的封皮都沒拆，一直保存著，他總是說，等兒將來上大學，就用這個筆記本給記筆記。

但是這個筆記本最後還是用了，在孟可薰高一，第一次回家抱怨在學校到的欺辱后。

父母裏雖然讓不要去在意那些欺負的同學的看法，但背地裏，他們也為了自己的孩子在努力著。

照片有好幾張，孟可薰看到了裏面的容。

十月十八日，可薰說想要新服，看上的那件服太貴了，要兩千九，不過可薰既然這麼想要，我也想滿足。

那現在開始存錢吧，今天存26.9元。

十月十九日，今天存17元。

十月二十日，今天存44元。

麻麻，一長串的記錄，到這頁最後的時候，總數為一千一百元，這是一個父親為了給兒買想要的服，省吃儉用兩個月的果，但還是不夠。

第二張照片，記錄日期是在次年的一月九號。

一月九日，服的錢還差五百就湊齊了，但可薰說想要平板電腦，我去問了，那個價格更高，要八千多，說是想打遊戲，媽媽罵了，但我去問過，很多人是用平板電腦學習，如果是學習的話，我覺得可以瞞著媽媽，給買一個，高三之前，希能給湊齊。

一月十一日，平板電腦存款記錄，今天存服19元，平板電腦40元。

一月三十日，媽媽發現我存在櫃底下的錢了，但看到包錢的紙上寫著「給可薰買服」，又把錢塞回去了，裝作沒看到，哈哈，其實比我還心。今天存服18元，平板電腦30元。

隨著越看越多，孟可薰哭得越發不能自己。

想起來了，高二開學后不久，的確收到了一套之前想要的服，但當時，同學們已經換了另一個款式了，嫌棄那個款式過時，又怕同學說跟風跟得都不像，只穿過一次就不願意穿了。

當時媽媽還說過，說爸爸這麼辛苦給你買的服，你怎麼不穿了？

孟可薰當時沒回答，但心裏卻愈發的不滿，不懂一件服而已，為什麼要用辛苦這個詞？別人家買一件服是隨隨便便的事，為什麼在他們家，就好像是一件天大的事？

為什麼他們家，就不能像別人家那麼有錢？

照片一張一張的看下去，到最後，孟可薰已經嚎啕大哭，趴在桌子上，說不出半句話。

這個筆記本是楊廷六年前搜證發現的，也正是因為看到了筆記本里的容，他才對這對善良的枉死夫妻特別在意，也更加希能替他們找到真兇。

楊廷曾經想過，如果是梁千歌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里，也會像孟可薰這麼怨懟不滿嗎？

應該是不會的，那個孩，比孟可薰不知道懂事多倍，乖巧多倍。

楊廷搖搖頭，只覺得造化弄人。

孟可薰哭得停不下來，楊廷也不勸，就是應該哭一哭，這些眼淚，都是欠梁家夫婦的。

等到孟可薰哭得漸漸沒有聲音了，楊廷才敲了敲桌子，讓抬起頭來。

孟可薰滿臉通紅，噎著看向他。

楊廷又拿出一份鑒定報告，推到孟可薰面前，說：「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或許誰也不知道，我也沒告訴過梁至、藍蕓真正的兒，我現在告訴你。」

「藍蕓的，當初就被檢查出有妊娠況，死的時候，已經懷孕八周了。」

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孟可薰獃獃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楊廷。

楊廷從審訊室離開了，留下那些照片和鑒定報告，讓孟可薰自己消化。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他聽到了裏面孟可薰又開始哭，哭聲斷斷續續，顯然已經哭不了，但除了哭，又找不到其他發泄的方法。

出來后，楊廷點了煙，打電話給梁千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