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狂奔，風雪被放大了很多倍，唐竹筠幾乎睜不開眼睛。

幸而腰間的大手堅實有力，掐得腰都快斷了，才讓相信自己不能被甩下去。

等奔雷停下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臉都被凍僵了，也僵得像子，彈不得。

晉王把抱下來，腳踩到地面的時候，唐竹筠才算活過來。

手著臉，跺跺腳，仰頭看著高墻大院，檐牙高啄，驚訝地道：“王爺，您要帶我進宮？”

三更半夜，這人有病吧。

“這是大相國寺。”晉王面無表地道，牽著馬往前走。

大相國寺？

唐竹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生母的牌位寄放在這里，上次不是還在這里偶遇了皇上嗎？

皇上？難道皇上也在里面？

不能，這是大過年，皇上現在應該在宮中帶著三宮六院龐大的一家子守歲，熱鬧著呢！

四周松柏茂盛，空氣中彌漫著檀香的香味，肅穆莊嚴，真是大相國寺啊。

晉王帶來這里干什麼？

唐竹筠懷著這個疑問，忐忑地跟在他后，繞來繞去，最后在被繞暈之前到了一小院落前。

晉王先把奔雷牽到了廂房之中，然后推開正門對唐竹筠道：“進來吧。”

唐竹筠心有疑慮地跟著進去。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風陣陣，晉王不想干好事。

屋里亮著燭火，進去就是一張黑漆漆的厚重供桌，上面放著香燭和貢品，后面似乎還有個牌位。

為什麼說似乎，因為上面籠罩著一塊紅布，看不見到底是什麼。

唐竹筠想翻白眼：真是太高看了，就算直接給看，也不保證能認出來上面的字。

很多名字起得特別生僻，真的很難認。

地上并排放著兩個團，晉王說：“跪下。”

唐竹筠剛對他頤指氣使的態度表示憤懣，想著怎麼拒絕，就見晉王已經起袍子，先跪了下去。

唐竹筠：“……”

也跪下，忍不住想，這是要拜堂嗎？

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膝蓋，然后就聽晉王道：“娘，我帶兒媳婦來見您了。”

唐竹筠苦著臉，完了完了，怎麼配知道晉王的呢！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好想撒就跑，但是那樣晉王會弄死吧。

晉王為什麼要帶來？

告生母的在天之靈？

可是他們兩個除了名分，什麼都沒有；王爺，連去世的親娘你都騙，就不怕你娘半夜爬出來，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晉王對著他娘的牌位也是個木訥的，說完這句話之后就沒靜了，然后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頭。

唐竹筠也跟著磕了三個放水的頭。

晉王忽然轉頭看著苦哈哈的唐竹筠：“怎麼，你不愿意？”

唐竹筠：哪里敢啊！

“沒有沒有，就是，就是您帶我來，我也沒準備準備帶點禮……香燭紙錢來，怕失了禮。”

真的，現在很忌憚鬼神，一定得好好燒燒紙。

晉王卻沒有理，

這算是相信了？

他站起來，唐竹筠也跟著站起來。

門忽然“吱嘎”一聲被推開，唐竹筠回頭看，便見到榮嬤嬤端著兩杯茶進來。

“王爺，王妃娘娘。”榮嬤嬤屈膝行禮。

榮嬤嬤竟然也在？

把托盤放下后看著那牌位道：“姑娘盼了這麼多年，終于把王妃娘娘盼來了。”

唐竹筠有種渾發的覺，雖然知道，或許這是榮嬤嬤對舊主忠誠，事死如事生，但是還是控制不住地覺得有些驚悚。

擔心自己泄出自真實的緒，對榮嬤嬤不夠尊重，便扭頭去看牌位的方向。

結果，結果眼睜睜地看著穿堂而的風，把牌位上面的紅布吹落了。

吹落了……

唐竹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腦袋轉了回來。

沒看到，真的沒看到那牌位上寫著先母蕭氏！

真的，對燈發誓，沒看到！

王爺，我真瞎了！

然后就聽晉王“惻惻”地問：“看到了嗎？”

“沒有啊……”唐竹筠道，“看到了什麼？”

看了會不會被挖了眼睛拔掉舌頭啊！唐竹筠心里已經開始慌了。

“王爺，您知道的，我識字不多。ooxx，您還記得吧！”

晉王：“再問你一遍，真的不認識？”

唐竹筠快要把腦袋搖掉了：“不認識，真的不認識！”

認識了，那小命就要嗚呼了，誰敢認識？

榮嬤嬤苦笑著道：“王妃娘娘，您誤會了，原本……”

“回府之后，《百家姓》抄寫一百遍。”晉王冷冷地道。

唐竹筠：“……”

然后被晉王用那只隨時都能卸了別人下的手托起下，強迫往牌位方向看，一字一頓地道：“先母蕭氏！”

唐竹筠：“我是不是要死了？”

晉王：“抄完《百家姓》再死不遲。”

榮嬤嬤了眼角的淚道：“姑娘，您要是能看見這樣的歡喜冤家，該多高興啊！”

晉王和唐竹筠眼里同時流出對彼此不屑的來——誰和他（）是歡喜冤家了？

蕭氏，蕭……這姓有點悉。

電火石間，唐竹筠猛地想起來，大長公主府的第二次賞花宴，有人言又止，話說半截，說嫣然長得像蕭……

明白了！

“王爺，嫣然長相是不是隨祖母？”

晉王的眼神顯然有些復雜。

榮嬤嬤則是愣了一下，隨即低下了頭。

唐竹筠：是猜對了還是猜錯了？

如果猜對了，那蕭氏就是京城貴，不人認識，怎麼又傳出來晉王生母不詳的事來？

哎呀媽呀，饒了這個智商剛剛及格的普通人吧，想不明白。

榮嬤嬤道：“王妃娘娘，您別慌，今日原本就是想讓您知道真相的，所以才虛虛蒙著牌位。老奴原本想著，王爺會親自掀開給您看，沒想到，被清風搶了先。”

清風啊，打噴嚏了沒？

晉王和唐竹筠的臉都怪怪的。

“您既然已經是王妃，以后許多事，就要您多諒王爺了。”榮嬤嬤道。

誰諒啊！都是第一次做人，誰欠誰的？

但是榮嬤嬤向來對好，而且以這里的價值觀來看，這話沒什麼錯，唐竹筠就沒吭聲。

“王爺真的是太苦了，王爺他……”

“嬤嬤，您早點休息吧。”晉王顯然并不想賣慘，打斷了的話。

榮嬤嬤點點頭：“好，好，老了老了，話多了，王妃娘娘原諒些。”

唐竹筠客氣了幾句，然后看向晉王。

晉王道：“嬤嬤，如果沒有事，我先帶回去，兩個孩子還在府里……”

“等等——”榮嬤嬤快步走向墻角的箱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