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宮的人來的很快,領頭的就是顧嬤嬤,常年嚴肅,眉心有深深的川字紋,不說話就很威嚴兇惡的覺,後還跟著六個宮人,俱是用薄紗遮口。
顧嬤嬤對顧言晞說,「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替皇後娘娘挪宮。」
「娘娘還未確診為疫病,嬤嬤你這是為何?」顧言晞說。
「杜太醫診疫病在太醫院說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他既如此說,就是八九不離十了。」顧嬤嬤說,「再說,就算娘娘只是普通不適,難道娘娘還要用病來侍奉陛下嗎?」
「任何人伺候陛下時都要避疾,難道還要我來教你不。」
「敢問嬤嬤,太後娘娘想讓娘娘移到何去?」顧言晞看著顧嬤嬤後的人心裏知道,今天就算們不搬,來人也會幫們搬,娘娘如今昏迷不醒,陛下在皇極殿,李肱已經趕過去通知,但是李肱也不能進政事堂,等到陛下回來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就憑們,如何能抵抗太後娘娘的意志?
「景宮清凈適合靜養,恭妃和皇長子常年住在那也不用額外再修飾收拾,太後娘娘道讓宮妃和皇長子先去永和宮一,把景宮讓出來給皇後娘娘做養病之。」顧嬤嬤說。
顧言晞聞言掐自己的虎口,不要讓神失態。陛下不喜恭妃娘娘,所以讓居住在最偏僻的景宮,一年到頭都不會想起一句,形同冷宮,太后卻讓皇後娘娘去住景宮?這里意思不管是哪種,都讓人心寒。
「陛下很快就回來,娘娘移宮這麼大的事,得陛下做主。」顧言晞說。
顧嬤嬤看了一眼,「便是陛下回來,這宮還是要移的,難道皇後娘娘生病了,要讓陛下退讓嗎?」
「你現在去收拾東西好過等下著急忙慌,疫病可不是小事,你們也要跟著一起去,這里的東西也要全換過。」顧嬤嬤說,「事急,等到陛下回來就晚了。」
外頭劍拔弩張的時候,無病正張的看著許杜仲為娘娘扎針,一套金針下去后,娘娘的臉由熱紅,轉白,隨後在無病的輕聲呼喚中眨眼,「娘娘,你可醒來了?」
「我怎麼了?」王容與問,眼皮子似有千斤重,鼻息火熱,使不上勁來。
「娘娘病了,許醫查不出來什麼原因,杜太醫說可能是疫病。」無病忍著擔心直截了當的說,如今正需要拿主意,什麼事都不能瞞著。
「疫病?」王容與面大變,隨後驚慌的問,「那陛下呢?」
「陛下還在皇極殿,沒有意外傳來,大約還是好好的。」許杜仲說,「等陛下回來,微臣也會替陛下把脈。」
王容與的神一下放鬆下來,「陛下無事就好。」
「娘娘,壽安宮來人,要娘娘移宮養病。」無病說。
王容與點頭,「是該移的,不是我,昨日近伺候過我的人都要跟我一起移走,後宮,後宮哪裏都不穩妥,便去瀛臺吧,只一條路與外相通,也好控制,不讓疫病擴散出去。」
「這個時候的瀛臺該多冷啊。」無病忍不住低低啜泣起來。
「冷有的冷的好。」王容與有些氣力不濟,說不上幾句話就要,但還是趁著有力氣的時候多說一點,「去瀛臺需快,等我們走後,啟祥宮上上下下的件都要換,能燒的燒,不能燒的用熱水洗凈收好,地面用醋稀釋了噴地,短期不要讓公主來啟祥宮。」
「陛下,陛下若有擔憂,也去別宮居住,暫且不要居住在啟祥宮。」王容與勉力說完,呼吸似風箱,眼睛又要闔上。
「不至於此,也不一定是疫病。」無病說。
「那如果是疫病呢?」王容與睜開眼看著,「宮中發生疫病之嚴重,後果不是你我能承擔的,照我說的去做,快。」
無病抹了眼淚恢復堅毅的神,應是后出去。
王容與在要昏迷不昏迷之間,對許杜仲說,「又要累你了。」
「微臣份之事。」許杜仲說。
「給陛下診脈之事由別人來吧,你見了我,把病過給陛下就不好了。」王容與喃喃說。
「遵娘娘命。」
無病從殿出來,對步步顧言晞的顧嬤嬤視而不見,只低聲對顧言晞說,「娘娘說去瀛臺養病,去收拾了吧,昨日在殿伺候的人都一起去。」
「不等陛下嗎?」顧言晞問。
無病搖頭,「娘娘不會見陛下的,我們得在陛下回來之前出宮。」
於是才盼著陛下早些回來的人,轉眼又開始念叨陛下可千萬要慢點來。便是啟祥宮的宮人也開始用紗巾遮口,來來回回的忙碌,收拾娘娘出外的行李,換下啟祥宮的擺飾,一片兵荒馬。
等到六個宮人相對著抬著蓋的嚴嚴實實的皇後上輦車時,啟祥宮當真有些風雨來的不詳,娘娘真的是疫病嗎?娘娘會死嗎?有人太害怕以至於無法抑制的嚶嚶哭起來。
「哭什麼?娘娘又沒死。」無病喝止道,「你們留在宮裏的,照娘娘的吩咐,把該做的都做好,不要讓娘娘擔心,等娘娘病好了,我們就回來了。」
顧嬤嬤萬萬沒有想到事如此順利,太后只想讓皇后和陛下隔離一段時間,沒想到娘娘自個兒要去瀛臺。
先前還攔著說要等陛下回來的宮人,等到娘娘的意思出來,立馬就行,就連說,「也不用去瀛臺,太後娘娘說了就在後宮,只要徹底隔離了,就沒什麼事。」
無人應對。
無人在意。
啟祥宮的宮人也是訓練有素的,直把和帶來的人落在一邊,像個燈柱。
等到娘娘上了輦車,顧嬤嬤也不敢大意,也跟著輦車走,可不敢想事會如此順利,陛下可還沒來呢?
娘娘曾經不是沒想過讓皇後去遠一點的地方養病,想的更遠,想到去京郊的皇寺,但是想到陛下肯定會不允,才退而求其次的選了景宮。
還能一箭雙鵰,把恭妃和皇長子移出來,再有皇後去了景宮,陛下你還去不去呢?景宮最是偏僻,陛下去景宮得經過好幾個宮,如此這般,那些宮妃還攬不住陛下,都是沒用的,趁早再選秀進新的吧。
可是皇後娘娘說要去瀛臺,這是如了太后的意,又沒有如太后的意。
顧嬤嬤心想,總要親眼見了娘娘出了宮,才好回去仔細稟告。
輦車走到一半,果然被住,朱翊鈞匆匆從皇極殿過來,「你們這是幹什麼?」
「壽安宮想幹什麼?」朱翊鈞看著顧嬤嬤的眼睛像是能吃人。
顧嬤嬤,一下便跪下了,是壽安宮的大嬤嬤,從來在陛下面前都有幾分薄面,陛下如此不講面的眼神還是第一次見到,顧嬤嬤嚇到心悸,又替娘娘后怕,好在是娘娘自己要出宮的,如果現在是太后一定要皇后出宮,還不知道陛下會如何在壽安宮發火。
已經冷若冰霜的母子關係,恐怕更要糟糕。
朱翊鈞要往輦車走,其餘人也紛紛跪下阻攔,這次攔他的人就是啟祥宮的宮人。
「陛下,娘娘說了不讓陛下近前,娘娘不願過了病氣給陛下,還請陛下諒娘娘的一片苦心吧。」無病道。
陛下理政務到一半突然跑了,閣臣們聽說可能是皇後娘娘得了疫病,幾下頭,不行,疫病這事馬虎不得,於是也匆匆來了。
到地一看,皇後娘娘很理智很大氣,但是陛下不肯,不肯娘娘出宮,也不肯不近娘娘的輦車,「什麼疫病?你我朝夕相,同食同寢,我還好好的,你怎麼會得疫病?不過是普通的發熱,怎麼就要出宮去養?」
「哪個太醫診的,朕要治他的欺君之罪。」朱翊鈞喝道,他的被陳矩抱著,不能向前,又捶打不開。「給朕滾開。」
「陛下,陛下諒娘娘的一片苦心吧。」陳矩勸道。
閣臣也跪下相求,申時行對朱翊鈞說,「陛下,您說的,難道皇後娘娘不知嗎?你心裏的擔憂著急,難道皇後娘娘不知嗎?但是娘娘還是這樣做了。不為別的,只為陛下的,不肯承擔那一點點的閃失。娘娘重陛下的這份心,赤誠可貴,難道陛下要辜負娘娘的這片心意嗎?」
朱翊鈞停止暴怒,看向輦車的眼神十分心酸難過,「你真的要這樣嗎?一句話也不跟朕說就走嗎?」
無病幾乎是立即哽咽了,「陛下,不是娘娘不想回答你,只是娘娘如今已經暈過去了,聽不見陛下的聲音。」
朱翊鈞聞言又狂躁起來,一定要近前去看,別人再勸他也不聽,他心中的擔憂,不願意說出來,害怕說出來,不會的,他的容與,不會就這麼離開他。
還是許杜仲跪行出來。「微臣還請陛下信微臣一回,微臣必定會竭盡全力醫好娘娘,娘娘如今高熱,神識不清,當務之急是必須到瀛臺去安置好,好方便醫治。」陛下在此多耽誤一會,娘娘的危險就多了一分。
「你說的。」朱翊鈞不再鬧,他就那麼站著,低沉的如要下雨的雲。「如果娘娘有何閃失,今天在這裏的所有人,都去給娘娘陪葬。」
輦車重新啟,車門被顛簸開,一隻手落到門外,朱翊鈞見狀忍不住出手去,卻只能看著輦車載著他心的人越走越遠。
「想朕牽的手。」朱翊鈞低聲說道,「可惜朕卻牽不到。」
「娘娘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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