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有條繩子，我強忍著勁，想盡辦法把自己綁了起來，不再，想笑的時候就咬著下，或者狠狠地咬牙齒，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我不記得忍了多久，也不知道後來是麻木了，還是藥效漸弱，也許兩者都有，反正我總是過了那個晚上。」

晏謫江手心的緋紅淡了一些，但卻依舊惹人扎眼。舒雨微看著實在心裡不舒服，便將綉帕從袖口中取出，起朝著木桶的方向快步走去，將綉帕打，而後回來，細心地塞到了晏謫江的兩個手心中間。

某人沒說話，只是角上揚的弧度愈發濃厚。

「然後呢？」舒雨微眨眨眼，問道：「你就是那天之後，對這種覺也淡弱了嗎？」

晏謫江輕笑，回應：「哪這麼輕鬆？」頓了頓，又繼續道：「後來每每想起這件事，我心裡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畏懼，我忘不掉那天晚上，很多次噩夢中驚醒，那種覺還是能傳遍四肢百骸，讓我不寒而慄。九翊雖然從小就跟在我邊，但這件事他並不知道，對他而言，只是覺得我近些日子很是古怪，如同驚弓之鳥，但凡母親或是弟弟稍有靜，我的反應就如同墜深淵。」

「那小爺就沒跟別人講過嗎？」舒雨微蹙了蹙眉，一時竟不知如何勸，「不好的事說出來才能紓解，小爺一直在心裡不讓人知道，神早晚要出大問題的。」.bt

晏謫江隨手將綉帕扔到桌上，風輕雲淡地附和：「是啊，確實是。換做別人也許早都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一輩子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但我不是別人。我在確定自己沒法忘這段經歷以後，就決定要想盡一切辦法克服恐懼，凡是折磨我的、讓我痛不生的，都應該永遠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他的眼底劃過一狠厲，轉瞬即逝，但卻不似從前看別人時那般，反倒舒雨微心中砰跳不停，眉目也隨之鎖。

「我讓九翊弄來，日復一日的將它撒在我的上，直到這個東西對我不再產生任何影響。」晏謫江手心的緋紅愈發的淡了，就好似這種覺在他上也逐漸弱化一般，「我雖然沒有辦法完全隔絕掉這種覺，但我能控制住讓自己盡量不去因為這種覺產生痛苦的緒，或者說，這種痛苦已經微不足道。後來我選擇將撒在驚蟄那幾日，連著三年我都是這麼做的，所以後來，這種覺也就無傷大雅了。」

他果然是對自己狠。

舒雨微其實也能理解，這件事如果換作別人，尤其是一個的孩，確實是一個終的影。母的缺失，痛苦的經歷，沒有一點能讓一個孩子正常健康的長大，這樣的孩子，只會越來越怯弱、膽小。

但晏謫江不是別人，溯病是天生的，他從一出生起就承著很多人承不住的痛苦，他不是不想像別的孩子一樣逃避痛苦，變得弱庸懦，而是他的病本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就算他想要逃避痛苦，溯病也還是會年復一年的發作，他只能去適應甚至戰勝這種痛苦，將它弱化，而沒有權力選擇逃避。

這一切也就註定了晏謫江是個遇強則強、越戰越勇的人，溯病的痛苦他都能承，還有什麼是他承不住的。

其實仔細想想，他能對自己這麼狠，那對別人狠毒也在理之中。

舒雨微抿了抿，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個人垂著頭沉思了許久，才低低地問道：「小爺是只跟我講過這件事嗎？」

晏謫江道：「我沒興趣跟別人分這些沒用的東西，但你不是想很想聽嗎？哼，我就隨口給你講講，當作解悶了。」

「可我一點也不覺得解悶。」舒雨微的雙眸仍舊低垂著，大抵是共能力太強，心裡一莫名的難，「晏謫江，我只覺得心疼你，覺得……要是早點遇見你，在那天晚上想辦法把你從柴房撈出來就好了。」

「心疼我？這話你可說了不止一次。」晏謫江眸微閃，了子，朝前彎下腰起來，一隻手抵著下顎，他湊近舒雨微的臉，聲音微弱而勾人心魄：「小東西，告訴我。心疼我……是種什麼覺？」

他突然這麼近距離，倒舒雨微一時有些臉紅。

「就是心疼唄，還能是什麼覺。」

坐直了子，刻意離他遠些。本想撇過頭不去看他，可晏謫江目里的那份灼熱，卻又吸引著無法移視線。

「過來。」晏謫江直勾勾地看著，看得一陣不知所措。見舒雨微半晌沒有作，他便又重複了一遍：「過來，臉湊過來。」

舒雨微一頭霧水，雖然臉頰已經有些泛紅，但心裡還是跟個明鏡兒似的。

怎麼這狗男人想親還要把臉湊過去？

舒雨微當然是不肯，正想起走，某人卻一把抓住了的袖子，將整個扯到懷裡。

「啊這啊這！晏謫江你怎麼不講武德……唔唔！！」

話還未說完，眼前的人已經以吻封緘。舒雨微象徵的掙扎了兩下，見沒反應，就乾脆任由他親了。

想，反正這男人長得還行，親就親吧，也不算吃虧，何況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麼開心怎麼來吧，畢竟每一次，心裡還真都多多，有點浮。

晏謫江一直沒閉著眼，目留在眼下的硃砂痣上，那兒還有他當年刺下的傷口，不大不小，卻很是亮眼。

看著懷裡人一臉視死如歸又帶著幾分的樣子，他突然鬆開了的，本想手一下眼下的傷口，但到半空卻又停了下來，將手收了回去。

「小東西，你現在，還恨不恨我？」

舒雨微眨眨眼，本來還好奇，這狗男人怎麼這次就親了一會就鬆開了，這話一問，頓時將腦海里的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分外不解：「怎麼突然這麼問……？」

見這反應不帶一猶豫，晏謫江的眼底抹過一心安。他沒再多解釋什麼，而是轉移了話題，跟聊起了今日在學府的事。

其實舒雨微從他目所至的地方，也大抵能猜出他問這話的原因。

恨吧，以前肯定有，那會兒真是恨不得吃他的，喝他的，但實在是做不到，就想著逃跑，但逃跑也總不能功，這怎麼不恨呢？

但是話又說回來，真的沒有想到晏謫江能夠為了，做出改變。有很多次，其實是能覺到他的憤怒，知道他想對自己用刑來解氣，但他又每每都忍住了。

還有他在暗中為做的那些事啊什麼的，真的也很讓，真的……沒有辦法再去恨他。

崖下重逢的那日，幾乎能確定自己就是喜歡眼前這個人的，那兩年的分別沒有淡化對晏謫江的覺，反而讓更加思念，這種覺一度讓覺得，也許以後回到現實里，依舊會懷念晏謫江。

恨嗎？早都不恨了，在聽到他的這些過往以後，更多的也只是心疼。

但是不可能救他的，所以，如果註定晏謫江要死在二那年，舒雨微也希，他這剩下的幾年能夠比從前的日子，好過一些。

晏謫江這會兒正詢問著學府令的事，然而還沒等他話說完，舒雨微突然沒頭沒腦的就來了一句：「晏謫江，你也值得被。」

面前人愣了一下，轉而嗤笑一聲，他的聲音微微上揚，有幾分不解：「小東西，你在說什麼？」

舒雨微依舊認真：「我說……你值得被，任何人，都值得被。」

某人還是覺得這話可笑，輕笑一聲，他道：「沒頭沒腦的話。」

舒雨微沒再重複，覺得這樣就夠了。淺笑著垂眸看了眼手心，重新抬起頭，耐耐心心地跟他聊起學府的事。

期間晏謫江將的學子服從水中取出，又親自放到了屋外的晾架上。兩人盡聊了許久，才上床睡。

次日清晨，舒雨微是被晏謫江喊起來的。太醫學府離晏府頗遠，自然是要早起收拾的，畢竟還得偽裝一下。

學子服不知是何時被人拿進來，掛在了架上，舒雨微收拾完后，穿著裳便走，剛一出府，就見外頭有輛馬車，車夫還衝揮手。

「是舍公子吧！」那人幾步上前，來到面前，諂笑著道：「小爺早有吩咐，要小的帶您去太醫學府，您請吧。」

他說著，已然掀開了馬車的簾子，靜待舒雨微進去。

「哎喲要我說呢，您可真是年輕有為！」他笑看著舒雨微緩緩步馬車，繼續跟閑聊：「看著也才十六七歲的樣子，竟了小爺的幕僚，嘖嘖嘖，您這可真是前途無量啊！」

幕僚？

舒雨微沒想到晏謫江會這麼介紹另一個份。他目的是什麼呢？……不會就是為了讓能每日去學府時能方便一些吧。

本想否掉自己的猜測，可轉念一想，晏謫江還真的……就是這麼無聊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