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門庭若市的江樓某間上房裡忽然傳來了一記響亮的噴嚏。
接著便聽到另外一道清潤聲音調侃,「怎麼?你也著涼了?」聲如其人,開口的男子一素凈青長袍穿出了風雅的味道,正是白日里去給月九齡複診的戚霖。
戚神醫說著端起手邊那碗飄著白煙的黑褐湯藥,挑眉看著上房裡另外一人,語氣著幾分嘲諷:
「讓后廚給你也端一碗?」
能讓溫文爾雅的戚神醫隨口譏諷的,不用想也知道屋裡另一人是何方神聖了。
君臺主吸了吸方才無緣無故發的鼻子,瞥了一眼他手上端了大半天一口沒喝的葯,毫不留地穿:
「喝你的葯吧。」
戚神醫一時語塞,垂眸地看了一眼手中散發著苦味的葯,皺了皺眉,嫌棄之意溢於言表。
見狀君臺主不僅沒有半點憐憫,還幸災樂禍地催促:
「別看著啊,你用眼睛喝葯的?」
戚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眼睛一閉,瞬間屏住呼吸,跟上刑場似的將碗里的葯一飲而盡——看他視死如歸的神,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一碗毒藥。
君子箋眼看著戚霖喝完葯皺的模樣,沒心沒肺地大笑了起來。
大名鼎鼎的戚神醫也怕喝葯,說出去怕是要驚掉天下人的下——畢竟戚神醫雖然醫天下無雙,但從小就是個病秧子,一般若是喝了近三十年的葯早就麻木沒覺了,可他偏偏每次喝葯還跟第一次喝那樣抗拒,能二十八年如一日地保持「初心」,戚霖也是個人才。
盡請嘲笑過後,在一旁看好戲的君臺主總算良心發現,從袖子里出用油紙包著的一小包,準確無誤地扔到灌水沖淡藥味兒的人跟前。
灌了個水飽的戚神醫見狀倒水的作一頓,接著敏捷地打開油紙,捻了塊沾滿糖霜的餞扔進裡,迫不及待地想讓甜味佔領上風。
君子箋扔完餞則扭頭將視線放在外邊,憑窗遠眺,平靜的江面上被月鋪滿,倒映出一明亮的圓月。
倘若以江的盡頭為線,天上的明月與江里的是對稱的,盯著看久了幾乎分不清真假,頗有「江上生明月」的意思。
因而即便是中秋之夜,也有不商賈貴人選擇提前預定江樓的上房,拖家帶口或呼朋喚友,就為欣賞這無法在府中看到的景。
戚霖連吃了十個餞才將裡的清苦味兒驅散,心滿意足地瞇了瞇眼睛,然後才慢悠悠地開口打破了君臺主自顧自對窗賞月的局面:
「還是沒法確定九齡縣主是不是你要找的『小主人』?」
君子箋聞言收回視線,沉默片刻算是肯定了他的說法,戚霖不由皺眉,正要開口便聽君子箋涇渭分明道:
「糾正一下你的口誤——我沒想要找誰,那是我爹臨終言。」
提到老臺主,戚霖將到邊的話又咽回肚子,而君子箋則彎了彎他那狹長的眸,出個傾倒眾生的笑容,漫不經心地繼續說:
「他一輩子都惦記著這事兒,臨死了也還念念不忘,我以前沒讓他老人家心,生前沒盡過一天孝,死後至得讓他瞑目投胎吧?只好繼承他的志,至於能不能找到,那就得聽天由命啦。」
聽到他這番厚無恥的說辭,戚霖看在老臺主的面上才沒將「你也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混賬啊?」這句話說出口。
本想翻個白眼以表心意,卻在看到君子箋那總是弔兒郎當的卻未曾抵達眼底的笑容時忍住,無聲地嘆了口氣:
「不是說『那位』最後一次現的地方是皇城?你還特意親自去了一趟,沒有任何收穫?」
君子箋自嘲似地挪步子,坐到戚霖對面,從那小包所剩無幾的餞中挑挑揀揀了一顆,放進裡后大概是被直衝天靈蓋的甜味齁到了,皺起眉頭,含糊不清地擺手:
「十幾二十年前的蹤跡,聚鳶臺在皇城的眼線都換了幾,要找一個小時了十五六年都人,哪有那麼容易?」
戚霖想了想,「是因為月夫人的來歷有蹊蹺,所以你才懷疑九齡縣主的?」
君子箋囫圇地將餞咽了下去,連喝了兩大杯水才讓甜麻了的舌尖恢復了正常,看著餞的目帶上了幾分嫌棄——不知道戚霖怎麼會喜歡吃這種甜唧唧的玩意兒。
「當年月夫人無依無靠卻能嫁月府,還讓尚未出世的九齡縣主同從一出世就炙手可熱的小侯爺定下妁之言的舉也很可疑。」
提起顧墨玧與月九齡的婚約,戚霖忍不住提醒道:
「無論九齡縣主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於公於私,你都該收斂些。」
君子箋聽到好友的諫言,怔了怔,一臉無辜地詢問:
「我有做了什麼不檢點的事了嗎?」
問完也不等戚霖回答,他便自顧自地沖戚霖了眼,意味深長道:
「還是說,我家阿霖吃醋了?」
「我家阿霖」四個字功地讓戚霖起了一皮疙瘩,最終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
「給我說人話!」
君子箋功讓好友惱怒,朗聲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在戚霖冷眼中收斂了些:
「我是那種不懂分寸的人麼?」
戚霖:......你就是!站在那裡就渾散發著「不靠譜」的茫,就差把「作死」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這些日子東洋一戰舊案重查,顧侯爺顯然是被那些在背後攪渾水的人給惹怒了,他理起江南一帶的大小吏毫不手的雷霆手段你也看到了。老是往九齡縣主邊湊,當心惹禍上。」
從暗地裡搜集證據到順藤瓜查到劉誠頭上,再到捉住殺人兇手以及唯一一還活著的「叛徒」,最後派親衛回皇城讓秦國公出面說服皇帝下旨,既搶佔了先機,也讓那些想要暗中阻撓的人有所顧忌。
如此一來,既「出師有名」又能藉機整頓江南走私黑市,不得不承認這位不過二十二歲的年輕統帥,不止驍勇善戰,還很懂得運籌帷幄。
君子箋聞言一頓,猛地拍了一下手,「你提醒了我,我當初還給他提供過線索,給府提供線索是不是有賞金拿啊?」
說著還擺出一副打算明日上門討要賞金的架勢,戚霖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跟他待多一刻就得短命一年。
好在君臺主是極有眼力見的,在戚神醫更短命之前找補道:
「放心吧,雖然我沒有將聚鳶臺發揚大的志向,也不會讓它砸在我手上的。」
戚霖聞言不以為意地冷哼一聲,我信你個鬼!也不知道誰整天仗著臺主的份在聚鳶臺的據點花天酒地,蹭吃蹭喝蹭住,還有臉大言不慚?
【作者有話說】
戚霖:哼,你最好是。
今天似乎是北方小年?小年快落!(好像有點晚了)
鞠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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