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只有月銘注意到了月九齡後低調的馬車是安國侯府的，顧墨玧這時突然出現，諸位以首輔大人馬首是瞻的文臣措手不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見禮。

他們表面上恭敬有加，心裏早就沸騰了——向來不對付的月首輔和顧侯爺竟然在朝堂以外的地方遇上了，中間還夾著個立場不明的月九齡！

大燕朝臣無人不知首輔與安國侯除了上朝和商議政事不得不同一室外，私底下若恰巧見了就算繞道也要避著走，有什麼非得打道的就遣個人傳話，頗有看到對方的臉就會好幾天吃不下飯的意思。

但據說老侯爺還在世的時候，兩家人還有往來，好像是從顧墨玧打贏了東洋一戰後，兩家的關係才開始張。

說來也怪，月銘朝為顧墨玧還不知道在哪投胎，等顧墨玧掙了軍功回朝襲爵月銘已經位居首輔，一文一武誰也礙不著誰，基本也沒有集，但只要月銘提出有爭議的政見，顧墨玧就一定會反對，不知道還以為月銘是他的殺親仇人呢！

這九齡縣主也是真夠倒霉的，因為親生母親的一句承諾就要嫁給父親的死對頭，也難怪之前在月府舉步維艱了；即便日後進了安國侯府的門，恐怕也會因為月府嫡的份為人戒備。

當真是裏外不是人，不過......

想到這，張祭酒下意識看向月九齡，也注意到了後那輛雖然不顯眼卻著緻的馬車，濃眉蹙——看這陣勢，是乘坐安國侯府的馬車來的？

難道是月九齡因為月銘這些年來對的疏忽一直記恨在心，如今知道自己到了出閣的年紀，往後幾十年都要在侯府度過，所以為了自己以後的日子好過些，就跑去討好顧墨玧？

也不想想是誰把養到這麼大的，明知月銘與顧墨玧相看兩厭還公然同他狼狽為，這不是在打月銘的臉麼？

張祭酒不屑地收回目，心底冷哼道：看來首輔大人說的沒錯，這個嫡確實是只養不的白眼狼，同那個來歷不明的生母一樣。

月九齡在一旁將眾人的神變化看在眼裏，瞥見張祭酒鄙夷的眼神，想了想便開口：

「小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張大人，為何說我不該出現在這？」

張祭酒跟在月銘屁後面阿諛奉承久了，自己不敢忤逆他也看不慣別人有不同意見，語氣不善：

「此乃我大燕選拔人才之地，縣主一介流，當然不便進。」

果然又是那套男尊卑的說辭，月九齡方才看他到他的眼神便猜到了，勾了勾角，「哦？大燕律法里還有嚴子進考場這一條麼？」

沒等他回答，自顧自地偏頭對一旁長而立、冷若冰霜的男人說：

「看來我今日是幫不了侯爺的忙了，我可不想因此去驗天牢的飲食或者掉腦袋。」

顧墨玧聞言面不改，目不斜視地直接看向張祭酒：

「是麼？哪一條？」

張祭酒沒想到顧墨玧竟然還一本正經地追問，下意識地看了看月銘——他板著臉不語，便只好扯出個難堪的笑容，「回侯爺的話，這律法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考生皆是男子，子勿是不言而喻的......」

顧墨玧冷冷打斷他長篇大論的打算，「既然沒有，便是可以。」

音落，氛圍頓時凝滯，眾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張祭酒被噎得語塞，驚慌地對上深不見底的墨眸，聽到整肅冰冷的聲音道：

「還是張大人想跟本侯談『不文的規定』，就像諸位一樣，到命案就『不言而喻』地瞞，嗯？」

大約是顧墨玧冷無的「兇名在外」此刻聽到他這番諷刺十足的話，張祭酒一，忙道，「下不敢！」冷汗頓時浸了他的裳。

而沉默的月銘見狀也終於開口了：

「侯爺好大的威啊，董平一案，本已經將前因後果上報給陛下了，皇上宅心仁厚，已經表示諒解，不再追究，莫非侯爺還想越俎代庖麼？」

月九齡挑眉，月銘不愧是混跡場二十幾年的老狐貍，三兩句話就給顧墨玧扣了這麼大一頂帽子。

然而顧侯爺並不喜歡這頂帽子，很是嫌棄地將其摘掉、扔去、直擊紅心：

「好，董平暫且不談，那鍾仁呢？」

月銘明的雙眼陡然睜大，「什麼！」難以置信的目暴了他分明早就知道的事實。

其他人同樣錯愕不已，顧墨玧是怎麼知道的？他們分明沒有離開過考場，而考試期間考場也是止任何人進出的，那麼，究竟是誰走了風聲？

顧墨玧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不緩不急地說：

「本侯接到消息，鍾仁今早被發現死在自己的考室，但無論京兆府還是大理寺都沒有接到報案，月首輔又作何解釋？」

這個「又」字刺痛了月銘，此刻面對顧墨玧的質問，他並未應答——顧墨玧在他眼皮子底下安眼線的憤怒已經快要將他的理智燃燒殆盡了。

見他一時半會兒緩不過勁來，顧墨玧也懶得等，便兀自繼續道：

「聽聞這消息時秦統領恰好在寒舍，說他要進宮當值順便替本侯上奏，本侯擔心會像上次那般連完整的案發現場都見不著，便先過來守著了。」

眾人冷汗津津，聞此角了，怎麼每次都是秦琰？每次都那麼「恰好」！

「就在春試結束的前一刻，聖旨也送到了本侯手上。」說著他將手抬起來，眾人才發現他手上原來一直拿著聖旨，下意識就想跪下，不過他似乎沒有宣讀的意思，眾人便只好忍住。

「戒備森嚴的春試考場鬧出人命，皇上擔心有人玩忽職守才會在科考期間接連出命案，京兆府恐怕也查不清楚，憶安郡主雖然已經洗嫌疑，但江卿堅持避嫌，於是陛下便命本侯一同徹查鍾仁的案子。」

他每說一句，月銘的臉便黑了一分。

顧墨玧卻視而不見，還頗為激地對他頷首：

「說來還要多謝月首輔有『先見之明』地讓縣主參與到董平的案子，否則大理寺不肯手，京兆府又靠不住，本侯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上哪去找靠譜的仵作。」

月首輔活了幾十年，朝堂上憑著一張能領皇帝及朝臣信服，私底下一言千金，沒人敢置喙。還是頭一次被懟得無話可說，而那個人還是顧墨玧！

他此刻的臉黑得像被人潑了墨水，著實與平日裏威嚴淡定的樣子相去甚遠。

月九齡看得心裏痛快，也難得見顧墨玧會浪費口舌地懟人，便樂得陪他演「不」的戲，便煞有其事地回答：

「侯爺英明，我也並不是很想為第一個『進考場』的子。」

顧墨玧故作冷漠地沖點頭，便算是回應了。

月九齡心底忍不住笑了笑，果然，演冰山男什麼的，顧侯爺手到擒來。

「現在我可以進去看了麼？」請了清嗓子，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眾人因為能夠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皆是鬆了口氣。

只是這口氣還沒出完，就聽到煞有其事地煩惱道：

「憶安郡主約了我去江國公府賞花飲酒，再晚就趕不及赴約了。」

眾人：「......」

【作者有話說】

前兩章都修過（2021.06.27），清一下緩存就可以了。

長的一章奉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