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拿著紙張出去了。

莊婧溪目凝在窗邊的擺著的綠上，半晌後，移開了目，什麽也沒。

這廂永安宮，江寒鈺手指白子，正麵無表地同明宣帝下著棋。

明宣帝看了一眼棋盤上的棋局，搖頭歎道：“朕又輸了。”

他看著麵前這個終日戴著麵的外甥，猶記得這孩子當初生的尤為玉雪漂亮，當初還是的一個人，才隻到他口那麽高。

如今，自己的這個外甥，已經變得喜怒不形於，長得也比他高了。

很多時候，連他這個做君王的都猜不，江寒鈺究竟在想什麽。

譬如現在，提起五年前的舊事，江寒鈺也不過一句‘查了也無用’便沒有了下文。

江寒鈺並沒有看棋上的棋局，隻是麵無表地喝著茶。

明宣帝便沒話找話，一開口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阿鈺，你如今也已經及冠了，也該娶妻生子了。”

“你一直這麽孤家寡人下去，別朕不放心，就是……”

話到這裏，又不繼續往下了。

明宣帝想便是江寒鈺九泉之下的爹娘也會不放心的。

可他到底及時止住了話頭。

不是不願意。

是他沒那個臉。

他知道自己終究是對不起自己的皇姐，對不起江寒鈺死去的父親。

也對不起這個外甥。

江寒鈺眸中掠過一諷刺，他隻淡淡地掃了明宣帝一眼，眼神淡漠地如同一潭永遠泛不起波瀾的死水。

江寒鈺哂笑一聲，道：“我的婚事，用不著旁人心。”

“舅舅隻管當好你的下之主，別的事，都不與你相幹。”

旁人若是敢這麽同明宣帝話，不得也要承雷霆之怒。

可對麵的人是江寒鈺，明宣帝卻是半點氣都生不起來。

再者，江寒鈺未曾向從前那般一開口直接一句‘我這一生都不打算娶妻’每每將他堵得無話可。

隻是用不著他心。

明宣帝竟然詭異的有些欣起來。

他心想，江寒鈺這麽，是不是娶妻一事上有了可以轉圜的餘地。

所以才沒有將話給死。

明宣帝是真怕江寒鈺打定主意，準備孤家寡人一輩子。

若真是這樣，等他到了地底下，又有何麵去見他死去的爹娘？

明宣帝拿著茶杯的手微微用力，他忍不住問道：“你可有了喜歡的人？是哪家的姑娘？”

“你隻管同舅舅，不論是誰，也不管份高低，隻要你喜歡，且模樣過得去，朕就立馬給你們賜婚。”

江寒鈺冷眼看著明宣帝仿佛高興地過了頭的模樣。

他子微微後仰，眸中略過一嘲諷，聲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冷冽。

隻是平白又添了幾分譏嘲，“可惜了，模樣都不怎麽好。”

江寒鈺麵不改地睜眼瞎話，“整個邵京城，你都找不出第二個能比更麵目可憎的人。”

“至於……”江寒鈺眸中掠過一極淺的笑意，隻是消逝得極快，令人來不及捕捉。

他飲了一口茶，待將茶杯擱下後，才繼續道：“底下，也沒有比脾氣更差的人了。”

明宣帝麵一僵。

半晌後，他有些沉重地歎了口氣，不知以何種麵目麵對江寒鈺。

明宣帝心中微歎，知道江寒鈺是在有意和自己賭氣。

也許江寒鈺口中的這個姑娘本就不存在，不過是對方杜撰出來用來堵他的話罷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明宣帝也還是搖了搖頭，隻道：“便是模樣不好也沒關係，隻要你喜歡。”

這話若是擱在從前，明宣帝是絕然不出口的。

然而他如今年歲大了，萬事也看得開了些。

兒孫自有兒孫福，管不了的！

江寒鈺自然也察覺出了明宣帝的轉變。

但他依舊眉目疏冷，麵對明宣帝的妥協，他也隻是淡淡一笑，隻道：“再吧，還是個姑娘，哪裏懂什麽喜歡不喜歡。”

明宣帝鬆了一口氣。

不論江寒鈺的真假與否，姑娘這三個字，總歸是給他吃了一劑定心丸。

這幾年外麵的流言蜚語多了，有不都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譬如江寒鈺和尹家的尹修關係匪淺，什麽斷袖這類的話都傳出來了。

偏生江寒鈺之前又這輩子都不會娶妻。

搞得明宣帝一直憂心忡忡的。

好在江寒鈺自己了喜歡的不是男子，是姑娘。

是姑娘就好啊。

是姑娘就好！

明宣帝還想要旁敲側擊地問一下那姑娘是究竟多大，想勸江寒鈺早點定下來。

畢竟好的姑娘，都是萬人爭搶。

若他賜了婚，也就相當於將人給定下來了。

旁人就算覬覦，那也隻有羨慕嫉妒的份。

然而他還未來得及開口，江寒鈺已然起，淡道：“我還有事，就不在宮多留了，等下回得了閑，再陪舅舅對弈。”

罷，他轉走了。

連個多餘的回頭作都不曾有。

明宣帝了皺的眉心，神略有些頹喪。

他擺擺手，輕咳一聲，外頭的侍立刻彎腰進來等待示下。

明宣帝起，覺得裏頭有些悶，打算出去口氣。

他隨手一指桌上的棋盤，侍便立刻將棋子撿起收好。

明宣帝沒再管這些，隻是走出紫宸殿，目遠遠地落在遠西斜的宮牆的一角上。

日頭西沉，暮漸臨，宮牆的那一角，仿佛燃著一團永遠也不會熄滅的火。

這把火是不會熄的，但究竟會燃得多高，燒得多旺，最後火勢會蔓延到誰家裏，就真的不得而知啊。

但明宣帝很清楚一點，便是該被這把火焚燒的人，最後一個都逃不掉。

曾經多人想著要江寒鈺死。

那些年，他的這個侄兒究竟麵臨過多算計，莫是他這個做舅舅的，就算是江寒鈺己，隻怕也是數不清的。

那幾年，他又要防著自己哪不幸送了命，又要護著江寒鈺不被人算計。

不過好在，他們最終都活了下來。

明宣帝和江寒鈺活下來了，那死的人會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縱然有些還茍活於世的，那也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