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謹之目微微往字畫攤上瞥了一眼，他倒也沒出什麽厭惡的神，隻是淡聲道：“想要好的字畫，何苦來攤上尋找，我家中——”

他話音一頓，沒再繼續往下了。

他收藏過許多名家字畫，隨便找一幅出來，都是能震驚眾人眼的。

按理來，柳承澤應當會迫不及待地往下問，你家中怎麽了。

但柳承澤隻是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微微瞥了莊謹之一眼。

他垂下眼，挑中一幅瞧著還不錯的山水圖，付了銀子。

二人往前頭走著，莊謹之目落在柳承澤手上那幅卷好的字畫上。

世家公子，是看不上這種地攤上的東西。

因此平日裏再如何世獨立的人，此刻還是在不經意間泄了真實的緒。

他道：“柳兄既然喜歡山水畫，改日裏我送柳兄一幅。”

莊謹之雖然沒有將心中的話出口。

但任柳承澤再如何枝大葉，此刻也察覺到了莊謹之這位大爺，是看不上他手上的東西。

柳承澤心中有些不高興。

倒不是因為覺得莊謹之看不起自己。

他隻是覺得莊謹之這個人，與他往日印象裏的不一樣。

從前的莊謹之，給他的覺就像是寧折不彎的青竹，雅如幽蘭。

可如今，他卻發現，真正的莊謹之好像與他想象中的那個人有些出。

他看了莊謹之一眼，道：“不必了，謹之兄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無功不祿。”

“何況攤子上，也不是沒有好畫。”

這世上，有的是背負一才華，卻苦於柴米油鹽醬醋茶，隻能拿賣些字畫勉強度日。

若非要字畫攤上的東西就是劣質糙，這便有些以偏概全了。

莊謹之聽聞此話，隻微微地瞥了柳承澤拿在手裏的東西一眼，角噙起一抹笑，不再多言。

路過仙樓時，莊謹之目若有所思地往裏頭看了一眼，突然揶揄道：“聽人，柳兄前段時間去過仙樓，不知可有此事？”

柳承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聽誰的？”他可並不記得自己有將此事同旁人起過。

莊謹之搖搖頭，麵不變，“不記得了，是有一兩個同窗閑聊時，我巧路過，無意間聽得的。”

這話若擱在從前，柳承澤保不齊就心大地信了。

可冷不防誰都不知道的事被莊謹之提起，柳承澤心中莫名其妙地湧起一抹不舒服的覺。

不管是不是自己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都不與莊謹之多。

柳承澤道：“是去過一兩回，可惜沒什麽意思，後來就沒去了。”

全盤否認倒顯得他做賊心虛，他索直接承認了。

莊謹之未曾料到，對方竟然如此坦。

他還想要再什麽，可惜二人已經走到了離柳家不遠的地方。

柳承澤便轉與他告別，“謹之兄，我到家了，咱們改日再聚。”

莊謹之目送柳承澤離開，眉頭微微擰起。

若擱在平時，柳承澤定然不會直接撇下他就往家裏走了。

至還會邀請一番。

可今日，柳承澤卻是直接走了。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難不有人在背後提點他？

想到柳承澤因商賈出，加之才高遭人妒，平日裏在國子監，並無什麽至好友。

莊謹之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往前再繞過兩條街，就是鎮國大將軍府了。

莊謹之心中思忖，半晌後，他抬起頭，往將軍府那頭走去。

將軍府守門的廝，見著他也是恭敬地喊了聲莊二公子。

莊謹之亦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你們大公子可在府上？”

廝搖搖頭，“大公子還未回府呢，眼下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莊謹之表不變，又問：“我四妹妹現下，是否就在貴府之中？”

“若在的話還煩請你通報一聲，隻二哥要見便罷了。”

廝連稱不敢，笑著擺擺手道：“莊二公子客氣了，這是人守門的這會子，並未瞧見婧姑娘過來。”

莊婧溪雖是莊府的四姑娘，但在陸家，下人都是喚婧姑娘。

而非莊四姑娘。

莊謹之又不是傻子，哪裏聽不出來這廝就是在敷衍他。

怕不是莊婧溪或者陸家人同他了什麽。

莊謹之覺得前者的可能要遠高於後者。

他心念微轉，看來自己的這個四妹妹，心中的怨氣還有些大。

怕不是那麽好冰釋前嫌的。

莊謹之轉走了。

但他離開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守門的廝。

此刻將軍府，正彌漫著歡聲笑語。

陸綰綰許久不見莊婧溪，纏著對方撒了好久的。

莊婧溪神無奈，角卻是微微地翹著。

日頭快要落山的時候，陸飛白也回來了。

瞧他雖然風塵仆仆，但臉上洋溢著笑容，想來是明宣帝代的事，辦得不錯。

吃完晚飯後，莊婧溪陪著顧寧霜話。

陸綰綰則是拽了一下陸飛白的袖子，“大哥，你同我去後頭的院子裏比劃兩招。”

陸飛白不疑有他，走到一半才想起來，昨下過一夜的雨。

此刻地麵上隻怕還是的，若真比劃起來，不得會濺了一的水。

他是不在意，可陸綰綰可不是這麽隨意的人。

他手了一下陸綰綰的臉，“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啊？”

陸綰綰一把自拍開他的手，非常嫌棄地瞪了他一眼，“再我的臉，我下回把你的手都折斷。”

雙手一攤，道：“不過我確實有話想。”

陸飛白正想問是何事，就瞧見陸綰綰垂下腦袋，看起來十分悶悶不樂的樣子。

這把陸飛白給整懵了。

他推了推陸綰綰的胳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隻管告訴我，我替你教訓。”

陸綰綰甩甩頭，無語，好不容易醞釀的緒就被他這樣給整沒了。

但話還是得繼續，於是出了一個惆悵的表，“也沒什麽，就是最近看了新的話本，覺得沒意思的。”

“有一戶人家，先前生了一個兒，但因覺得對方不祥，就將人給棄了。”

“可那姑娘命不該絕，被一戶好心的權貴人家收養，於是昔日裏對姑娘輒辱罵的家人，紛紛痛哭流涕做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樣。”

陸綰綰這麽，忽然抬起頭，安靜地看著陸飛白，“大哥，你那姑娘的家人，是真的覺得自己從前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