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扶南王與倪夫人顛鸞dao時，葛文清負氣來到聶老先生的宅子。

出來迎接葛文清的人是聶府里的一個老管家，見到葛文清之後，老管家一臉驚喜地說道：「葛先生，您來了，我們家先生等您許久了。」

「老師的咳疾好些了嗎？」葛文清十分關心地問道。

「先生的病總是反覆。」老管家一面說著，一面引著葛文清往院子裏走。

聶老先生的宅子是一個二進的宅院，一進門立著紫氣東來的影壁。

繞過影壁後面，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院子裏面鋪著青石板，東邊搭著葡萄架，架子下面擺了一張搖椅，荷花缸里養著幾尾金魚，菱花窗前面栽著一叢綠，格局不大，但卻佈置的清靜、雅緻。

葛文清直接走進正房。

聶老先生躺在榻上，一臉病容。

看到徒來了，他咳嗽了一聲，這才斷斷續續地說道：「文清來了？我儀容不整，讓文清見笑了。」

「老師您說的什麼話。」葛文清快步上前，將聶老先生從榻上扶起，他正道：「一日為師終為父，文清只恨自己雜事繁忙，沒有時間在您邊盡孝。」

「你有這個孝心便好了。」聶老先生枯瘦的手指放在葛文清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葛文清著聶老先生瘦骨伶仃的樣子，心中難掩酸。

他說道：「老師，您安心養病，切勿多思多慮，以免損傷心神。」

「如今的局勢，我心難安啊……」聶老先生嘆了口氣。

扶南的兵力對比朝廷，就像是一個孩和一個年男子之間的差距，實力懸殊。

「老師，扶南王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您看我們要不要改弦易轍？」葛文清效忠的，從來都不是段奕這個人。

「你說二公子嗎？」聶老先生搖了搖頭，一張蒼老的面容上，流出濃濃的苦，他嘆息：「二公子太過書生意氣。秀才造反，十年不啊！」

聶老先生說完，嚨一陣發，他捂著帕子，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葛文清見狀，連忙倒了一杯溫水，服侍著聶老先生喝下，溫聲道：「老師，郎中囑咐過了，讓您的緒不要過於激。」

聶老先生將水喝完，疲憊地閉了閉眼，一壯志未酬的頹唐縈繞在他周，竟是出幾分不祥的死氣。

聶老先生悲哀地說道：「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老師，您不要太悲觀。」葛文清心中「咯噔」了一下，心頭浮上一不祥的預。

他勉強下悲傷，溫聲勸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老師，扶南不能沒有您。」

聞言，聶老先生睜開眼睛。只是，他著一渾濁的眼珠再也不復往日的睿智。

「文清啊，不是老夫滅自己的志氣，只是如今的局勢，難啊……」

葛文清儘管對眼下的局勢同樣不抱多希，但他更怕自己的老師萌生死志。

若是沒有了心氣支撐，以老師的，說不定連這個月也拖不過。

這絕不是葛文清想要看到的。

「老師，事在人為。也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葛文清一臉的堅毅之。

聶老先生笑了笑。年輕人，有心氣是好事，不像自己，已經是日薄西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歸於塵土。

「老師，為今之計，只有聯合……」

「文清！」聶老先生打斷自己學生的話，他皺了皺眉，沉思道：「此事為師還要再想一想。」

葛文清十分不解，他神焦躁地說道：「我們若是不早做決斷，就怕為時已晚啊……」

「為師會再斟酌的。」聶老先生擺了擺手，明顯不想再談這個話題。

儘管好幾個郎中說過，讓聶老先生不要再耗費心神，可他仍是忍不住提起：「扶南王是怎麼回事？外邊的那些傳言，連我這個養病的人都知道了。」

「老師，您也知道，因為郡主一事，學生便和扶南王之間有了隔閡。扶南王一直在防著我。」

葛文清面凝重，只是目里卻出了一對段奕的不屑。

聶老先生看在眼中，沉聲說道：「這件事，是你做錯了。」

若是別人這麼說，葛文清勢必要將此人噴上一頓。

但因為說出這句話的人是自己的老師，葛文清不但沒有生氣，相反還十分恭敬地說道：「學生謹聽老師教誨。」

「郡主牽涉到刺殺皇后一案里，即使你沒有出手，陛下那裏，也會讓這件事到此為止。」

「學生知道。可郡主那人，生慣養，又分辨不清形勢。學生擔心郡主熬不住酷刑，會說出對扶南王府不利的話。日後，將為建元帝握在手中轄制扶南王府的利。」

「可你有沒有想過，陛下會提前對扶南手，便是因為你的舉，讓陛下察覺到，扶南王府生出了反心。否則，一個流之輩，為何扶南王府會急於滅口？！」

聶老先生渾濁的眼珠出銳利的芒，他咳嗽著說道：「文清，你這是做賊心虛啊！」

「老師！」葛文琦一臉震驚。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扶南會有今日之禍，起因竟會是自己。

「都是學生無能，才會……釀此大禍……」葛文清十分艱難地說道，「學生真是罪該萬死。」

「這只是原因之一。」聶老先生擺了擺手，淡淡道：「你不必太疚。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扶南王行事不謹。他府里的那個倪夫人……」

聶老先生語氣頓了頓，似乎提起這個人都覺得是髒了。

「陛下耳目眾多，青龍衛更是讓人防不勝防。扶南王竟然大費周章地在江南尋找與福慶公主相似的子，藏於王府之。還有那位倪夫人，毫不知收斂。陛下豈能容他！」

聶老先生面難看。顯然對扶南王的做法很是看不上。

「老師，您就沒發現嗎？自從倪夫人府之後，王爺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

葛文清原本並沒有將倪夫人放在眼中。

一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子，家裏經營著一個酒館，這位倪夫人竟然當壚賣酒，迎來送往，毫沒有子該有的嫻靜。

結果就是這樣一個市井人家出來的子，竟然了扶南王的眼，倍扶南王的寵，甚至凌駕於正妃之上，不僅手府里的中饋，還在王府四安眼線，並且連扶南的政務都要上一腳，野心，慾壑難填！

葛文清想不注意倪夫人都不行。

「的份，你派人查過了？」聶老先生擰著眉問道。

「查過了，沒有任何異常。」

葛文清起初也懷疑倪夫人是有心之人安排的，結果卻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這樣一個野心、見識短淺的子，真不知道扶南王喜歡什麼。」

葛文清一直搞不懂扶南王的品位，那位倪夫人除了有些姿之外，俗不堪，就算與福慶公主生的相似，也是東施效顰。

葛文清都懷疑扶南王是不是魔怔了。

「大概是喜跋扈、驕縱。」聶老先生十分難得地流出一嘲諷。

「這位倪夫人並不像你想的那麼蠢。府也有一年半了，會不知道自己只是個替嗎？」

「難道，尋影樓的那些子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可是倪夫人卻甘願做這個替。最初進府時，還有些怯。可是現在，你還能看到從前那個商戶的模樣嗎？」

「老師所言極是。」葛文清也認真了起來，他儒雅、清癯的面容浮上了一狠戾，低了聲音說道：「此壞了我們的大計，要不要……」

「這些細枝末節先不必計較。倒是靖平侯，決不能讓他活著走出扶南。」

聶老先生在提到謝晗時，除了濃濃的殺意之外，還藏著一腔恨意，彷彿與謝晗之間有著海深仇！

葛文清對於老師和謝家之間的恩怨十分清楚。

他鄭重其事地聖諾的：「老師放心，休說靖平侯如今兇多吉，就算他安然無恙，學生也會儘早送他歸西！」

……

扶南王府里，倪夫人等到扶南王睡下之後，這才朝著屋外低聲喚道：「翠芬，給我倒一杯水進來。」

的嗓音還帶著一事過後的餘韻，沙啞、，就算子聽了都覺得了骨頭。

「夫人稍等。」做翠芬的丫鬟沏了一盞溫溫的茶水，躡手躡腳地繞過屏風，在看到倪夫人上那些青青紫紫的傷痕之後，低「嘶」了一聲，一臉關切地問道：「可要奴婢給您上藥？」

倪夫人將水喝完，著已經陷沉睡的扶南王，冷漠地勾了勾，淡淡道：「這畜生也不知道今日怎麼了，竟然折騰了這麼久。看來這次的葯下的太多了。」

「那夫人您沒事吧？要不要找個醫給您看看？」翠芬從倪夫人手裏面接過杯子，小聲說道。

「何必又鬧得滿城風雨。」倪夫人小心翼翼地下了榻，就是這樣，仍是牽扯到了雙間的傷，倪夫人疼地低了一聲。

「夫人小心。」翠芬連忙將倪夫人扶住。

倪夫人上只罩了一件水紅的薄紗，除此之外，上不著寸縷。

隨著的作，前山巒起伏，白花花的一片，弱骨，令人挪不開眼。

「二公子還在老地方等著您，只是您今日還能過去嗎？」翠芬著倪夫人狼狽的模樣，眼睛裏流出幾不忍。

聞言，倪夫人先是神一恍，繼而賭氣般地偏過，冷冰冰地說道：「我不是說過嗎？我不想見他。」

「可二公子日日都在小佛堂等著您。即使您不來，他每次也都會等上一個時辰。」

翠芬臉上的神難掩焦急，恨不得現在就押著倪夫人過去。

「那是他的事，與我何干！」倪夫人雖然上說著冷漠無的話，只是一雙眼卻染上了顯而易見的脆弱，眼中水朦朧，彷彿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夫人，您心裏明明還有二公子，您為什麼就……」翠芬言又止，眼見勸不倪夫人，不由跺了跺腳。

倪夫人見狀，神冰冷，淡淡道：「你究竟是我的丫鬟還是他的丫鬟，為什麼總是向著他說話？」

倪夫人的質問讓翠芬的心肝忍不住了。

眼前的子面容冷艷，神凌厲，周籠罩著一派富貴人的氣勢，上哪裏還有半分曾經謹小慎微的影子。

翠芬直到這一刻才清醒的意識到，眼前的子不再是那個當壚賣酒的商戶，而是在扶南王府比王妃還要尊貴的倪夫人！

翠芬「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跟倪夫人請罪：「夫人，奴婢不該多，請夫人責罰。」

倪夫人下上的罩衫，團一團扔在地上，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起來吧。畢竟我一進王府，王爺便派了你來服侍我，本夫人不是不念舊的人。」

翠芬剛想從地上起來，聽到倪夫人的話后，連忙又跪了下去，連忙向倪夫人表忠心：「夫人，奴婢絕無背主之意。只是不忍您和二公子一對有人……」

「這樣的話不必再說了。」倪夫人語氣不耐地打斷翠芬的話。

半晌，輕輕笑了笑，落在翠芬上的目彷彿帶著刀子：「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翠芬被倪夫人的態度弄懵了，戰戰兢兢地說道：「夫人，您說的話，奴婢怎麼聽不明白？」

倪夫人定定地看了翠芬一眼，飽滿的紅向上翹起，出一抹甜如醴的笑容。

悠然說道：「是聽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我也是夠蠢的，你一直幫著二公子說好話，我怎麼就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是二公子的人？」

也許這個翠芬的丫鬟最初是自己親自挑選的，自己才會沒有懷疑，還真是可笑。

普通的丫鬟又怎麼敢弄來五石散和石玉髓？！是自己天真了。

倪夫人還不知道自己的話給翠芬帶來了怎樣的心理震，翠芬嚇得臉都白了。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含淚說道：「夫人，您誤會奴婢了，奴婢不是二公子的人……奴婢、奴婢對您忠心耿耿……」

「不是要見我嗎？」倪夫人將屏風上搭著的下來，輕輕踢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翠芬，淡淡道：「服侍我更吧。正好，我也要跟他要個代。」

小佛堂裏面。扶南王府的二公子段晨像是往常一樣，眼看著就要到了一個時辰，他正準備推門而出，卻因為一串輕巧的足音停下了作。

倪夫人穿著一水綠的，頭上梳著慵懶的墮馬髻，從另一間靜室繞出來。

「小茹，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段晨還以為倪夫人會和從前一樣，對自己避而不見，驟然看到這抹水綠的影，段晨目里流出濃濃的欣喜。

若是從前，倪夫人看到這樣的段晨早就心花怒放了。

可是如今，在看了這個男人溫文爾雅的表象下面暗藏著的毒和涼薄之後，倪夫人只覺得可笑，也當真笑了出來。

「二公子的探子都安到本夫人的邊來了，本夫人敢不來見你嗎？」

倪夫人似笑非笑地說道。

「小茹，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做對你不利的事！」

段晨著倪夫人的目染上了濃濃的憂傷，像是初秋的月，溫之中，帶著無聲的悲涼。

倪夫人被他這副深的模樣噁心到了。

輕笑道：「你不會對我不利，你只不過是將我送到了扶南王邊。或許，我還應該謝你。畢竟，我能有今日的榮華富貴，可都是拜你所賜。」

「小茹，你以為我願意將自己的人拱手相讓嗎？」

段晨一副深誤解的神，他踉蹌著，往後退了一大步，清雅的容彷彿含著無盡的苦，他握著拳，放在邊咳了咳，嘶啞著聲音說道：「可他是扶南王，我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庶子，我本就鬥不過他！」

「夫人，事到如今，奴婢也不瞞您了。」翠芬突然間哭著跪到了倪夫人的腳邊。

噎噎地說道：「當初二公子得知王爺將您帶回府里之後，跑到正院去和王爺理論。可是沒有想到，王爺不僅將二公子辱了一頓，還將二公子打了重傷。讓他不要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二公子一直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徹底好全了。」

倪夫人聽完翠芬說的話，臉上終於不再是那副無於衷的神，冷漠的面有了一裂，別過頭，直視著段晨的眼睛，聲道：「翠芬說的都是真的嗎？」

「何須你這個奴婢多！」段晨不輕不重地斥了翠芬一句。

他目癡癡的，向倪夫人，溫的眼神彷彿將倪夫人在鑫總描摹了無數次。

段晨輕聲說道：「總歸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把你和家人接到石林府，你還在南召生活得好好的。」

段晨說完，目里浮上一痛，眼底水閃爍，彷彿難過地再也說不下去了。

「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倪夫人側過，藉此避開了段晨灼熱的眼神，悵然地說道：「你已經娶妻，而我……我是扶南王的妾室。二公子，我願從未和你相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