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鶴在得知對面的孩是雲郡主之後，最怕有人會因此聯想到王謝兩家的關係，可崔蘭一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王鶴心中暗暗著惱，還要若無其事地說道：「郡主份高貴，我父親只是四品小，高攀不起。」

崔蘭一心底冷笑，卻「啊」的一聲出來，一臉迷地說道：「雲郡主怎能如此倨傲，這是連親戚也不認了嗎？」

看著崔蘭一這副為自己抱不平的樣子，王鶴雖然知道是別有目的，依舊順著崔蘭一的話說道：「蘭一，不要這麼說，靖平侯府是皇後娘娘的母家，我們家卻是普通的讀書人家，高攀不上的。」

王鶴就差將「委屈」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偏偏這幾個人裡頭還真有相信的。

王鶴的表妹沈若雪剛剛回京，聞言，義憤填膺地說道：「這些武人便是如此，仗著祖上的功勞耀武揚威，竟然連伯祖父都不放在眼裡。」

沈若雪這一聲「伯祖父」完全是為了拉近和王家的關係，們一個姓王，一個姓沈，早就是一表三千里的關係。

只是沈若雪這話一出來，卻無人附和。

謝家從前朝起便是士族，門楣高貴。靖平侯父子更是進士及第，全都在三甲之。這樣的人家，雖然以功勛封爵，但要扯到武人那裡去，未免牽強了。

便是最討厭雲郡主的崔蘭一都沒有辦法接這話。

一時間氣氛有些冷場，反而是另一個看上去溫溫的孩子打破了沉默。

「前面就是小溪，我們要不要去捉幾條小魚養著？」

這些孩雖然都是大家閨秀，可畢竟年紀尚，自然一致通過了這個提議，相攜著往小溪的方向走去……

……

陶陶手裡的鞭子宛如靈蛇一般，將高的果子打下來，

芭蕉一邊用籃子接住樹枝上墜下來的果子，一邊誇讚道：「郡主手利落，奴婢們今日也跟著沾了。」

芭蕉和玲瓏一人手上一個籃子，裡面的果子堆得滿滿的。

陶陶了一眼籃子里堆了小山的果子，憾地收了鞭子，了鼻尖上的細汗，紅撲撲的小臉蛋帶著興：「我們找個地方洗果子，一會兒帶回去給姑母嘗嘗鮮。」

玲瓏一開始還擔心雲郡主貪玩，到了用午膳的時候都不肯回去，結果這般乖巧，倒是讓玲瓏鬆了口氣。

若是讓這寶貝疙瘩了肚子，皇後娘娘可不會輕饒了們！

「郡主親手摘的果子，皇後娘娘只怕捨不得吃。」玲瓏在前面帶路，裡和陶陶玩笑道。

芭蕉跟著湊趣：「奴婢覺得玲瓏姐姐說得不對。皇後娘娘若是知道郡主的孝心，還不得多吃幾個。」

「兩位姐姐，別以為我年紀小聽不出來，你們是在拿我取笑。」陶陶皺了皺鼻子，臉上的小表說不出的可。

玲瓏和芭蕉互看了一眼，掩笑道：「糟糕，被郡主聽出來了。只怕一會兒這果子我們兩個是吃不上了。」

「不理你們了！」陶陶跺了跺腳，佯裝生氣，往小溪邊跑去，才不要這兩個人拿自己取樂呢！

陶陶剛到小溪邊沒多久，便被芭蕉和玲瓏追了上來，兩個人將果子洗凈，玲瓏剝掉桃子皮，用乾淨的白手帕拖著，遞給陶陶：「郡主嘗一嘗。」

「多謝玲瓏姐姐。」陶陶對於這位照顧自己好幾日的還是很尊重的。

玲瓏抿笑了笑。從雲郡主住進皇宮的第一日，玲瓏便發現了，雲郡主雖然比一般的孩子要驕縱和跋扈一些，實際上是份地位使然，私底下，這位小郡主一直都是個聰慧有禮的孩子。

即使有皇後娘娘撐腰，但對邊服侍的宮人卻很隨和。比起那些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面慈心苦的千金小姐實在好上太多了。

畢竟，東宮的那位太子妃娘娘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陶陶吃了桃子，又吃了一個李子，還想再吃，玲瓏立刻出言阻止：「郡主，果子不能吃太多，若是傷了脾胃，還得喝上好幾天的苦藥。」

聞言，陶陶只好不捨地將手裡的李子重新放回到籃子里，蹲在小溪邊，小心翼翼地凈了手。

站起的時候，陶陶嘟著說道：「鴛鴦姐姐還騙我小溪里會有小魚，我怎麼都沒有看到？」

「這裡水太淺，水流又急，我們往下遊走走，水深的地方一定有小魚。」玲瓏連忙安。

「那好吧，我們去下游看看。」陶陶提起子，順著小溪邊往下遊走去。

結果還沒有走多遠，耳畔便傳來一陣嬉鬧的聲音。

陶陶挑了挑眉，如果自己沒有聽錯，下遊說話的聲音分明就是林子里遇到的那幾個孩子！

陶陶皺了皺眉，剛準備跟玲瓏說「回去」，卻在聽到孩們的下一句話時頓住了腳步。

「真是可笑。謝家的那位，以前可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結果卻被太子殿下退了婚。我若是，早就一頭撞死了。人家倒好，在江南呆了三年，回來搖一變，竟然勾搭上了陛下。謝家百年的清名，可都毀在手裡了。」

另一個孩接話道：「誰說不是呢！你們看看方才雲郡主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我若是有這樣一個姑母，也死了，可雲郡主卻是沒事人一樣，還在我們面前抖威風，你們說，這是不是家學淵源？」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陶陶握住手裡面的鞭子，力道大的指骨都發白了。

可陶陶卻沒有第一時間衝出去，的腳步像是釘子一樣，牢牢釘在了原地。

妝玉琢的臉蛋寒霜遍布，一雙謝家人獨有的桃花眼裡寒芒閃爍，似是幽靜的深潭，你永遠不知道，平靜的表象下面藏著多的暗流！

玲瓏皺了皺眉，剛要上前呵斥那群「膽大包天」的千金小姐們，卻被陶陶抓住了手臂。

孩子低了聲音說道：「玲瓏姐姐且慢，讓們繼續說，說完為止！」

陶陶的語氣里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老練。

玲瓏暗暗嘆，這些孩撞到了雲郡主手裡，只怕別想善了了！

孩們笑過之後，其中一道脆甜的聲十分做作地說道：「王家姐姐，你們和謝家畢竟是姻親，我們這樣說，姐姐不會生氣吧？」

那個被稱為「王家姐姐」的孩說道：「我為什麼生氣，先不說我們兩家早就劃清界限了，只說天底下這麼多張，我還能一一堵上嗎？既然自己做出了醜事，就應該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好得很！」陶陶邊溢出一冷笑，低了嗓音，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原來這裡頭還有王家人！娘親說的對，姑母就是太心慈手了，似王家這樣的污糟東西，就該將他們連拔起！

陶陶從出生起便生活在西北，和王家人素未謀面。的母親王卿筠提起王家，從來只有憤怒和厭惡，以至於陶陶對自己的外祖父家毫無孺慕之。

更何況，王卿筠生怕自己的兒被王家哄了去，不僅將王家做下的齷齪事都跟兒說了，還反覆告誡兒，王家沒有一個好人，讓兒務必離王家人遠遠的，免得被纏上、被利用！

「王家姐姐真是深明大義。你放心，謝家是謝家，我們都知道你的為人。」

陶陶再一次聽到了讓覺得有些耳的聲音。

立刻聽出，這應該就是林子里的那個紅孩了。

還真是一丘之貉！陶陶臉上出冷冰冰的笑。

「好了，我們還是捉魚吧，萬一被人聽了去，可就不好了。」一道言笑晏晏的聲音隨之響起。

接著是紅孩的聲音：「怕什麼，這裡一個人都沒有。若雪，你膽子這麼小，下次我們可不帶你玩了。」

「崔姐姐，我錯了。」若雪的孩連忙賠不是。

陶陶聽到這裡，已經沒有繼續聽下去的必要了！

明明心中憤怒以及，臉上卻分毫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陶陶跟著兩個哥哥一起，從小習武，只要想，能將腳步聲做到輕不可聞。若想瞞過高手的耳目並不可能，但若是不想被這群文弱的大家閨秀髮現，卻是輕而易舉。

陶陶避過這幾個人的耳目，從小溪另一邊繞過去，輕手輕腳地來到幾個人後，趁著這群人閑聊、魚的功夫，一隻手拍了拍紅孩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道：「在聊什麼呢？你們好像很開心呀！」

肩膀上被重重拍了一下，崔蘭一整個都僵住了。

崔蘭一的脊椎骨里竄起一陣涼意，令骨悚然。

但在最初的恐慌之後，肩膀上便是一陣劇痛襲來。崔蘭一驚怒加地回過頭，再看到乍然出現的雲郡主后，臉上的表十分彩。

先是驚懼、再是憤怒，隨後化為了一陣忐忑和心虛。

「雲郡主，你突然拍我作什麼？」

崔蘭一選擇先發制人。同時，的大腦里急速運轉著，猜測方才們幾個的談話有沒有被雲郡主聽到。

但崔蘭一隨後便在心中安自己，若是被雲郡主聽到了，的神不可能這麼自然。

「拍你還需要理由嗎？」陶陶挑著眉輕笑。

雖然稚齒尚，但緻絕倫的眉眼已經初貌，此刻含笑睨來，一雙桃花眼裡波粼粼，得盛氣凌人。

崔蘭一間一堵，想要發作卻又不敢，暗自憋屈的臉都氣紅了。

「一句玩笑話，你怎麼還當真了？」陶陶氣死人不償命，悠然道：「你們在玩什麼？不如算我一個。」

方才被陶陶徹底給唬住的這群千金小姐們這才如夢初醒，紛紛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王鶴自覺比其他人在陶陶這裡多一些臉面，連忙淺笑著說道：「郡主願意加我們，是我們大家的榮幸。」

沈若雪一直都是王鶴的跟班，自忖現在有了更的大，立刻附和道：「王姐姐說的對，郡主貌活潑，能陪您說話，是我們的福氣。」

沈若雪這句討好的話可比王鶴的直白多了，話裡頭的討好不加掩飾，可以說諂至極。

陶陶的桃花眼裡閃過一不屑，臉上卻分毫不，甜甜笑道：「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還不知道姐姐們的閨名，都是哪一家府上的？」

玲瓏和芭蕉恰好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聽到雲郡主的話，兩個人暗暗換了一道眼神。

這位郡主可真不簡單，才九歲，就能制住自己的脾氣，還能有目的的套話，這些孩的腦子就算全都加起來，在雲郡主這裡也走不了一個來回。

沒看到林子里那些識時務的，早就和這波人暗暗劃清界限了。

「我王鶴，祖父是中書令王縉，今年十一歲。」王鶴率先說道。說完，暗暗觀察著陶陶的神。

陶陶「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王家表姐。」

不等王鶴接話，陶陶又一次拍了下崔蘭一的肩膀，只是這一次力道卻輕上很多。

「這位姐姐呢？」

「我姓崔，崔蘭一，年方十二。出清河崔氏。」崔蘭一一臉自矜地說道。

不報父祖的職，卻報門第，想來也是虛架子。

陶陶心中有數，口裡稱道：「崔姐姐一看便是氣質不俗，想必出崔家嫡支吧？」

崔蘭一挑了挑眉，對雲郡主的那怨憤立刻消失了。能被雲郡主這般奉承，崔蘭一十分自得。

要知道方才王鶴介紹自己時，雲郡主對這個表姐卻是一掠而過的。

崔蘭一很是自矜地說道：「家父是清河崔氏的現任家主。」

「原來如此。崔姐姐這通的氣度一看便與旁人不同。」陶陶深知這群孩的嫉妒心，否則也不敢連皇後娘娘都敢冒犯，這一句，給崔蘭一拉足了仇恨。

偏這崔蘭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家裡面的人寵壞了，壞的一目了然。聽了陶陶的話，不僅沒覺得是在得罪同伴，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態度。

其中的一個孩臉上閃過一嫉妒，不忿崔蘭一出盡風頭，主話道：「郡主，我白娉婷，今年十二歲，上個月剛過完生辰，裴中書是我的叔外祖父，家父在外地任。」

陶陶沒想到這裡面還有自己未來嫂子的親戚，但這孩既然沒和裴家人在一起，想必兩家的關係並不親熱。

特意點出裴相，應該是為了面子上好看。

「郡主，我是沈若雪，今年十一歲。」

「我宋子琴，和蘭一是表姐妹，今年十歲。」這裡面年紀最小的孩說道。

陶陶將這幾個人的名字全部問了出來，眼下了無心事地微微一笑，說道：「謝舒窈，今年九歲，出靖平侯府。」

「謝妹妹好。」眾人以為雲郡主和自己論過序齒，便是要以姐妹相稱了，幾個人的臉上全都掛著殷切的笑容，已經想好了如何在伴們面前不著痕跡地炫耀。

只是們沒有想到，方才還語笑嫣然的陶陶會驟然發難！

「這句謝妹妹就不必了。」

陶陶瞬間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面冰冷，慢悠悠地說道：「畢竟，照你們方才說的，若是和我們謝家沾上關係，就要的去一頭撞死了。」

雲郡主的話可謂石破天驚，幾個孩子臉上全都出不敢置信的神，隨之而來便是濃濃的驚恐。

其中的兩個孩更是嚇得張大了。

那句「一頭撞死」的話是宋子琴說的，現在只恨不得找個地鑽進去，或者回到方才，給口無遮攔的自己一掌！

「還有王家表姐，我們謝家人給你們王家丟臉了？用不用我登門致歉啊？」

陶陶可不想放過這些人，語氣嘲諷地說道。

王鶴的臉上勉強出一抹笑容，支支吾吾地說道：「表妹是不是聽錯了？」

陶陶冷然一笑，回問道：「玲瓏姐姐，芭蕉姐姐，你們說，我有沒有聽錯？」

「郡主放心，奴婢們會如實稟告給皇後娘娘的。」玲瓏淡淡說道。

顯然是將這幾個孩的話全部聽進耳里了。

沈若雪和宋子琴兩個，一個依附著王鶴，一個依附著崔蘭一，聽了這話，兩個人嚇得瑟瑟發抖，差點癱在地上。

陶陶欣賞夠了這群人的窘態，奚落道：「說呀，方才你們一個個的，不是很會說嗎？連皇後娘娘都敢議論，你們現在知道怕了？」

心中的恐懼太深，沈若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求饒：「郡主，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胡言語了。」

「這話說的。」陶陶勾了勾角。

雖然只有九歲，可比起這裡頭個子最高的崔蘭一，高卻差不了多，但上的氣勢可要比崔蘭一強上太多了。

「讓我想想你們怎麼說的，『人言可畏』……謝家人既然做了醜事，就該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陶陶居高臨下地掃了王鶴一眼，輕嗤了一聲，似笑非笑地道：「敢問表姐，難道王家的教養，就是讓你做個說長道短的長舌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