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六年的冬季比以往要冷幾分，冬以來，京城已經接連下了好幾場大雪了。

臘月初一，又是大雪。

在漫天紛飛的雪花中，慶國公府大門開，羅家人佝僂著子，被特察司的人推搡著出來，押往刑部大牢。

一品國公府倒臺，引得京城人爭相圍觀、議論紛紛。

慶國公修不正，對羅家人也缺管束，以至于羅家人沒在外作惡。

慶國公府一倒臺，參羅家的折子在案上堆了高高的好幾疊。

羅家二老爺，與員相互勾結，包攬訟詞，仗勢凌人。

羅家二夫人，貪婪，放印子錢，瘋狂斂財，得無數人家都家破人亡。

羅家三老爺，風流好，強占民，良為娼。

羅家其他人也各有作惡。

加上窩藏叛逆攝政王之孫楚清歡、為炎黨提供錢財資，最終，羅家人被判了個菜市斬首。

......

百花樓，杜丹雁笑的給葉默滿了一杯熱酒：“葉指揮，聽說明天慶國公府的人就要被斬首了？”

葉默看了一眼：“你想說什麼？”

杜丹雁：“我想求你幫個忙。”

葉默端杯仰頭喝了酒：“什麼忙？”

杜丹雁：“我有個姐妹，就是上次跟我一塊救了蘭芷的那個，和羅家人有些舊，想去送羅家人一程。”

葉默轉頭看向：“慶國公府涉及炎黨一案，就是達顯貴也避之不及，你確定要往前湊？”

杜丹雁面猶豫，可一想到羅綺云這些年的心結，再次燦笑著給葉默滿上酒：“還請葉指揮全。”

葉默凝視了一會兒：“讓人去找趙敬吧。”

杜丹雁見葉默同意了，面欣喜，趕殷勤的布菜滿酒。

......

刑部大牢，慶國公出神的看著窗外飄飛的雪花，覺如今遭的一切，好像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夢。

羅家人按男分別關押在了最里頭的兩間牢房中，昨日圣旨已宣讀，知道明天就要被斬首，所有人都絕的泣著。

“噠、噠、噠~”

獄卒帶著人過來了。

羅家人期盼的看過去，希有人能救他們出去，可見來人只是一個穿著陋的下人，眼中的亮再次黯然了下去。

“時間不多，抓點啊。”

獄卒提醒了一句，就轉離開了。

羅綺云站在關押著羅家男丁的牢房前，看著羅家男人都在角落里，絕又狼狽。

隔壁的眷亦是如此。

看著曾經傷害過和母親、弟弟的人這幅樣子，羅綺云心中就一陣痛快。

“你是哪家的？是來救我們的嗎？”

最怕死的羅三老爺跑到牢門前，抓著欄桿，急切的看著站在外頭的羅綺云。

羅綺云沒說話，直直的看著背對而坐的慶國公。

“你到底是哪家的下人，說話呀？”羅二老爺急吼著。

羅綺云還是沒說話，只看著慶國公。

羅二老爺注意到了，忙用手肘撞了撞慶國公。

慶國公蹙了蹙眉，還是轉頭看了過去。

站在牢房外的人，二三十歲，其貌不揚，不過寡淡的臉上卻鑲嵌著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

對上這雙眼睛，慶國公心中再次涌出一悉：“你是誰？”

羅綺云嗤笑了一聲，‘啪’的一聲，將一塊玉佩扔進了牢房。

那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形狀是一朵云。

落地，應聲而碎。

看到玉佩，慶國公瞳孔猛，又驚又震的看向羅綺云，抖著：“你是......你是......”

羅綺云沒回答，目投向了牢房里的窗戶，看著外頭的雪花飄進牢房。

“你知道在寒冬臘月里浸泡在冰河中是什麼滋味嗎？”

“徹骨的冷。”

羅綺云看向似驚似喜的慶國公：“我有個弟弟，可惜命不好，十歲就死了。”

“我還記得他死的時候，也下著大雪。”

“有人追殺我們，我抱著弟弟藏在冰河中，躲了整整一夜，天亮后，原以為逃出生天了，沒曾想，上岸后發現弟弟的早已變冷變。”

慶國公看著羅綺云，抖，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羅綺云抬手拭去眼淚，笑著道：“我還有個母親，命也不好，所嫁非人，白白丟了命。”

“我最親最的人都沒了，我怎麼能茍且生？”

“我想啊想，終于找到支撐我活下去的目標了。”

羅綺云看著慶國公，臉上的笑容格外的燦爛：“我的目標就是，要將那些施害人通通都送下地獄。”

看到慶國公臉上出震怒和難以接的神，羅綺云笑得越發得意了：“我功了，十二年來，我無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所幸，蒼天有眼，讓我得償所愿了。”

慶國公捂著口，滿臉痛苦的看著羅綺云：“為什麼？”羅家也是你的家呀！

羅綺云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為什麼？你到現在還問我為什麼？羅長鑫，活該你被吳心蕊耍得團團轉，活該你給別人養兒子，活該慶國公府大廈傾塌。”

“你的一生，就是一個笑話！”

“噗~”

慶國公再也忍不住，噴出一口鮮。

“大哥！”

羅二老爺扶住了慶國公，看著羅綺云，通過剛剛的對話，他好像猜到面前這人是誰了，詫異的問道：“你是......綺云？”

羅三老爺聽到了，立馬撲過去：“綺云？你是綺云？綺云，你快救救我們呀。”

羅綺云淡漠的看著羅三老爺：“羅長鑫雖不是長之人，但在吳心蕊進府之前，還算有個當父親、當丈夫的樣子，是誰把吳心蕊領進府的？”

羅三老爺不說話了，吳心蕊是他領進慶國公府的，也是他，牽線讓吳心蕊勾搭上大哥的。

可是他完全沒想到，大哥會那般癡迷吳心蕊呀！

羅綺云不再看慶國公，看著窗戶外的雪花：“母親和弟弟都死在冰冷的冬季，明天你們也能會他們死前是什麼了。”

說完，就準備轉離開。

“等等。”

羅二老爺突然站了起來：“綺云，府里是對不起你們，我們死了沒關系，但是你侄子還小，他還不到一歲，求你救他出去，給羅家留脈。”

羅綺云淡漠的轉過，譏諷道：“你的親生兒可是嫁進了榮王府，你不找，居然托付給我？”

聞言，羅二老爺臉僵了僵。

羅家被關大牢后，綺嵐本沒來看過他們。

他知道，肯定是榮王府不允許，可心里還是有些失。

說起榮王府，羅綺云眼中又涌出了厲，看向慶國公：“妖婦并不知道我發現了的，只要我小心應對，妖婦是找不到理由和機會殺我和弟弟的。”

“可是你知道嗎，你的好二弟，為了讓他的兒羅綺嵐頂替我嫁榮王府，將刀子遞到了妖婦和吳心蕊手上。”

“這麼蛇蝎心腸的一家，絕嗣那就是老天爺給你們的懲罰。”

慶國公聽到這些話，又氣又怒，看向垂頭不敢看他羅二老爺，口再次絞痛了起來。

他確實是個笑話啊！

不僅妾室背叛了他，連親弟弟也背著自己做下了那麼多事。

慶國公愧疚的看著羅綺云，想說點什麼，可始終張不開。

羅綺云看著痛苦的慶國公，嗤笑了幾聲，轉就走。

“站住！”

羅二老爺再次出聲制止，并發話威脅：“你要不救你侄子出去，我就將你的份說出去。慶國公府滿門抄斬，你也逃不掉。”

羅綺云沒被嚇到：“羅綺云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如今的我了這幅樣子，你說出去誰會信呢？”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羅二老爺見了，張就大喊：“是羅......”

“咻~”

一顆石子飛羅二老爺口中，片刻口，羅二老爺角就滲出了鮮。

“啊、啊、啊~”

羅二老爺捂著，啊啊直，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個完整的字。

羅三老爺看著羅二老爺里一直不斷往外流，驚恐的看著慶國公。

大哥直接將二哥給弄啞了！

慶國公看著兩個弟弟：“這是府里欠的。”說著，自嘲一笑，“不怕，明日有大哥陪你們一起上斷頭臺呢。”

......

不遠的暗牢里，葉默和趙敬無聲看著羅綺云離開，看著慶國公出手弄啞了羅二老爺。

“嘖嘖~”

葉默看著一臉嘆的趙敬：“你好像很有？”

趙敬點著頭，有而發道：“不能得罪人呀，瞧瞧，這人狠起來，一個一品國公府就這麼給弄沒了。”

“老大，真的，很多時候我都發現，這人比男人還要更能豁得出去。”

“就拿慶國公府這事來說吧，如果當年活下來的是羅綺云的弟弟，那麼今天慶國公府很有可能不會倒。”

葉默：“你說的是廢話，這世上哪來的如果？”

不過有句話倒是說的不錯，人有時候比男人更能豁得出去。

大楚建國之初，文德皇后就開了這樣的先頭，楚氏宗親和文德皇后鋒數十年，愣是一直被得冒不了頭。

趙敬轉移了話題：“老大，給我們傳遞楚清歡罪證的人，真的是羅綺云？”

葉默：“你覺得以的手能自由進出特察司？”

趙敬搖頭：“那給我們傳遞消息的人是誰呢？”

葉默沒回答，只是道：“吩咐下去，今天探監的事不許傳出去。”

......

臘月初三，大雪。

即便天氣寒冷，一大早，南門菜市口還是里三層外三層的滿了人。

今天是羅家斬首之日，大家都想過來見證一個國公府的消亡。

擁的人群外，停靠著一輛馬車。

馬車里，羅綺嵐正在低頭拭淚。

榮郡王世子楚暄看著背對著自己小聲哭泣的妻子，知道對王府的見死不救心生埋怨了，不由解釋道：

“楚清歡躲在慶國公府后宅興風作浪，慶國國公府又為炎黨提供了十多年的財，簡直是炎黨窩了，王府實在不好出面多言，希你能明白。”

羅綺嵐泣著：“我知道慶國公府罪不可赦，可主要罪責并不在我父母上，保他們一命都不行嗎？”

楚暄神淡淡：“岳父岳母上的罪責可不輕。”

聞言，羅綺嵐紅著眼眶看向了楚暄：“你還在為當年我頂替羅綺云嫁給你耿耿于懷是不是？”

“你對我父母心存怨恨，覺得羅綺云的死跟他們有關，一直記恨至今，所以才會對他們見死不救。”

“今天要是羅綺云求你，你怕是頂撞祖父祖母也要為慶國公府說話吧？”

提到羅綺云，楚暄瞬間沉了臉：“云兒已經不在十多年了，你老是提一個已經逝去的人有意思嗎？”

說完，車簾一掀就大步下了馬車。

羅綺嵐的丫鬟見了，不由勸解道：“世子夫人，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和世子置氣了，國公府沒了，往后在王府，你能依靠的就只有世子了。”

羅綺嵐譏笑出聲：“我嫁給楚暄十多年了，他何曾讓我依靠過？在他心里，我連一個死人都不如。”

丫鬟不說話了，世子喜歡的是大姑娘，當年大姑娘出事后，是姑娘自己死活要頂替姐姐嫁進王府的。

這麼多年了，世子和姑娘的關系一直冷冰冰的，姑娘至今沒有子嗣，如今國公府又沒了，往后姑娘在王府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馬車外的吵雜聲突然變大，羅綺嵐也顧不得生楚暄的氣了，掀開車簾看向法場。

羅家的人已經被押送過來了。

看著著單薄被押跪著的父親，羅綺嵐眼中的淚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此刻，擁的人群中，羅綺云也在注視著即將被斬首的羅家人。

慶國公任由劊子手將自己按在斬臺上，被押到菜市口后，他的目就一直盯著人群中的羅綺云，直到劊子手舉起砍刀，才無聲閉上了眼睛。

“時辰到，斬！”

羅綺云原以為自己可以親眼看著砍刀落下，可是在落刀前，還是閉上了眼睛。

閉眼的時候，還有眼淚落。

聞著空中的腥味，羅綺云沒有看法場，抬手抹去眼淚，轉逆著人流離開。

在出人群時，看到不遠馬車外站著的楚暄，羅綺云有過片刻的錯愕，在看到楚暄看過來的剎那，立馬垂頭快步走了。

楚暄的視線一直追隨著羅綺云。

“世子。”

隨從的聲音，讓楚暄收回了視線。

“怎麼了？”

“世子夫人說，想給羅家人收尸。”

楚暄‘嗯’了一聲，轉走向馬車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那婦人的眼睛和云兒的好像。

云兒......

想到那個在海棠樹下為他翩翩起舞的孩，楚暄的心就疼得不行。

......

菜市口對面的茶樓二樓，時芙昕看著正吩咐人給羅家人收尸的楚暄：“那人誰呀？”

煙袋子回道：“榮郡王世子楚暄。”

時芙昕面意外：“楚曜的大哥？！”連忙多看了幾眼，看過之后，給了個點評，“長得沒有楚曜好看。”

煙袋子垂著頭不敢答話。

時芙昕突然‘咦’了一聲：“楚曜的大哥怎麼會幫羅家收尸呢？”

煙袋子：“楚暄的世子夫人正是慶國公府二房的嫡，原本嫁給楚暄的人應該是慶國公的嫡長，可是慶國公的嫡子嫡都死了。”

這個消息更讓時芙昕意外，羅綺云和楚暄原本是一對？

死了母親弟弟，失了未婚夫，羅綺云恨羅家也是應該的。

“走吧，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