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時疫之事，滿宮太醫都束手無策，卻是寧瀟瀟力挽狂瀾不假。

想起昔日事，太后攥著首拐杖的手鬆了松，狹長且黯淡的眸向下低垂，默默思忖了片刻，道：「好，哀家且讓你一試。可你若治不好皇上，今日事，哀家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寧瀟瀟沒有理會，徑直了寢宮合上了宮門。

走後，所有嬪妃都在議論跋扈囂張，以子為挾，目中無人。

太后聽不得這些人七八舌的聒噪，著額角眉頭蹙。

皇后打發們退下，獨自留下照顧太后。

為太后奉了一盞茶，寬道：「寧答應的態度是不好，可如今腹中皇嗣便是的免死金牌。母后只當還是個孩子，不懂事罷了，不必與計較許多，因這事兒氣惱，反倒傷了自己子。」

太后冷嗤：「無論治不治得好皇帝，哀家都不會容下這樣一個主上的妖在皇帝邊！」

皇后一臉凄愴，話也說得含蓄：「如今盼著皇上能得天命眷顧熬過這一劫，如若生出意外......那寧答應腹中皇嗣，便是皇上唯一的後繼。出卑賤，下位者被迫的久了最是記仇。要是來日當上了太后，指不定會怎麼報復今日母后當眾責難之仇......」

「呵？當太后？癡人說夢！皇帝沒事最好，但凡皇帝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以為哀家還能讓活著？」

太后執手皇后，話裏有話道：「哀家從來不喜歡不聽話的人。譬如皇后聽話，哀家就很喜歡。你記著，大啟朝的皇后永遠只有你一個，他日無論誰的孩子登基稱帝，太后，也只會是你。」

皇后是聰明人，聽懂了也裝起糊塗來，「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尾指的鎏金護甲輕輕在皇后的手背上颳了一下，聲音低肅道：「留下哀家喜歡的，剝去哀家厭煩的。寧氏是有福，可的福氣，左不過延續到誕育皇嗣那一天。來日皇帝痊癒，誕育下皇嗣那日，便是崩而亡之時。到時候，你這個中宮，就是皇嗣唯一的嫡母。哀家的話，你聽得懂嗎？」jj.br>

殺母奪子這種傷鷙的事，皇後作為佛口蛇心的鼻祖怎會聽不懂？

笑笑，向太后欠福禮下去，「多謝母后費心替臣妾籌謀。」

*

寢宮曛暖寂靜，炭盆噼啪迸濺的火星聲幾乎要蓋過了陸臨淵微弱的呼吸聲。

他側躺在床上，半敞著上，本就如同雕塑一般的群上，浮著一層薄薄的汗，顯得更為實明顯。

素白的繃帶纏繞在他的後背，殷紅的跡在其上點綴出了一朵刺痛人眼球的紅蓮。

寧瀟瀟的心驀地了一下。

腦海中不斷閃回今日千鈞一髮之際的畫面，陸臨淵的影像是一道盾牆，猝不及防橫在面前。

啟朝從西洋進口火槍已久，陸臨淵不是不知道火槍的威力有多大。

所以在不容人反應的那一刻，他或許只用了0.1秒的時間來做決定。

他的決定是，即便知道自己會因此喪命，也要擋在寧瀟瀟前，護安好。

通讀原文的寧瀟瀟本就無法理解，他一個緻的利己主義者，怎麼會不求回報的為旁人做出犧牲？

畢竟在原作中，陸臨淵每走一步都充滿了算計與心計。

凰尚且無寶不落，更何況他是翱於九天之上的龍？

有那麼一個瞬間，也想過，會不會是他上了自己？

但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打消了。

雖生得貌，但後宮有那麼多人，誰不是天生麗質冰玉骨？

更何況他還有個配顧似錦在，他怎麼會喜歡上自己這樣一個搞笑呢？

那他今日會護著自己，多半的原因，就是因為腹中的「皇嗣」。

可無論是因為什麼，他不顧救下自己都是事實。

不能欠他一條命。

在腦海中拚命呼喚著小七，灰文檔的按鍵都快被它給拍爛了，然而這一切都只是徒勞。

正當焦急無助之時，彷彿聽見了陸臨淵的夢囈。

「寧瀟瀟......」

他......是在自己的名字？

寧瀟瀟近他，輕聲回應，「皇上，我在呢。」

「一直都在嗎......」

寧瀟瀟遲疑了兩秒，攥住他的手，語氣堅定：

「一直都在。」

「那你離朕遠點......朕怕你......蠢病傳染給朕......」

寧瀟瀟：「？？？」

【好傢夥，你都剩下一口氣了，做個夢還不忘diss我？】

饒是如此，依舊沒有鬆開自己主牽起的陸臨淵的手。

十指輕輕與他相扣，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陸臨淵，我一定會救你，我不會讓你死。」

「你撐住，你多給我點時間，只要小七回來了，我就一定能救你。」

「你不是最在乎你的天下嗎？今日你護著我，不也是因為我腹中皇嗣的緣故嗎？」

「那麼我告訴你，我肚子裏面本就沒有你的孩子，我本就沒有懷孕。」

「所以你必須要撐住，要醒過來，不然你後繼無人，啟朝可就要改朝換代了。」

的話，陸臨淵聽得見。

以為陸臨淵護著是為了皇嗣，殊不知陸臨淵一直都知道，腹中懷著的是什麼。

所以今天他做出這樣的舉，並無私心，也並無謀算天下的大義。

他只是單純的想要護著罷了。

從下決定到一氣呵的給出反應再到做出那一套行雲流水的擋槍作，他甚至都沒有時間多想。

這一切，更像是人的本能反應。

可人在面對危險時，大腦下達的第一個本能反應指令，應該是保護自己的安全。

所以，

大抵，陸臨淵的腦子是出了什麼問題，有了什麼大病。

它違背了自己的本能，下達了自毀以保全旁人的指令：

又或許在陸臨淵的潛意識裏，這個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重要過了他自己。

寧瀟瀟從前聽過一句很容易讓人上頭的話：

「我將違背我的天，忤逆我的本能，永遠你。」

而卻並不知道，一事，本不該談違背、論忤逆。

所以，活了他的本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