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微微歎息,不是想秋後算賬,隻是希墨蘭心裏放明白些,別太拿自己不當外人,明目張膽的來提要求才是真的,這裏先打個預防針。
看們母和睦,康姨媽有些酸溜溜的:“明丫頭如今出息了,以後家裏指著你的地方怕是不,你可要記著你母親對你的好,不可忘本呀——!”有一半嫁妝是折在庶子庶手裏,本想將就幾門親事算了,偏康家仗恃著門第顯貴,窮要擺派頭。
明蘭角翹了翹,微微一笑並不答話,如蘭卻不高興了,本是個直腸子的,自康兆兒嫁王家後,便視康姨媽為卑劣小人,若不是看在允兒的麵上,早說‘盛家兒回門關你康家什麽事?有事沒事的上門來蹭飯’之類的難聽話了。
“姨媽,您說的對!六妹妹你可要記著,對你好的,就得回報,便是不能回報,也不能恩將仇報!”如蘭一滾絨邊銀紅水綢妝花小襖甚是亮眼,更映著麵頰紅潤,氣頗好,顯是婚後生活還不錯。
康姨媽神很不自然,低下頭吃酒,允兒知道來龍去脈,也深為母親的作為到歉意,長梧待自己極好,這些年來又不斷幫襯康家,而自己婆家與盛紘家是再親厚也不過的了,自不願惹人厭惡,隻盼母親說兩句。
一邊拉著如蘭低聲說話賠禮,一邊給王氏連連夾菜,明蘭看的心中一歎。
海氏瞧著氣氛有些僵,便出來打圓場:“前幾日,母親去袁家瞧了大姐姐,說那肚子比我的還大,明明月份比我小的,別是裏頭有兩個罷?大姐姐常喊肚子疼,沒準兒是兩個健壯的小小哥兒,正在裏頭練拳腳呢!”
說著,眾眷都笑了起來,王氏最是高興,得意之極,連著喝了好幾杯,酒上湧,說話都大舌頭了;酒過兩回,外頭進來一個丫鬟,在明蘭耳邊低語了幾句。
明蘭起,笑著與大家道:“老太太怕是要提點我幾句,我先過去了。”
王氏已不甚清楚了,海氏笑道:“去吧,老太太有許多話要與你說呢。”
明蘭笑著道辭,轉隨著那丫鬟離去,一出了門便加快腳步,直奔壽安堂,待一腳進了大門,拐進左次間,果然裏頭擺了一桌子飯菜,老太太正坐在窗邊等。
明蘭心裏,笑嘻嘻的撲過去,抱著的胳膊搖著撒:“我和祖母心有靈犀,我就知道祖母等著我呢,特意空著肚子來的!”老太太板不住臉,笑罵道:“都是為了你這猴兒,等著我都了!”明蘭撲到老太太懷裏,討好道:“我給祖母肚子!”
老太太擰著明蘭的臉頰:“空肚子有什麽好的,怕還不夠的痛麽?”明蘭扶著老太太坐到桌邊,親自給滿滿盛了一碗冬瓜排骨菌子湯:“您吃,您吃!”
房媽媽瞧著眼眶發熱,道:“老太太多久沒這麽高興了!”
“什麽多久?”老太太回頭瞪眼道,“不過才兩天罷了!”
明蘭捧著自己的小臉,一派明憂傷:“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哎呀,這麽多個秋了,祖母定是想我想出相思病來了!這可如何是好,誰我這麽招人疼,沒法子呀?”
老太太終於撐不住了,幾乎笑出眼淚:“你個不知的盡往自己臉上金!要臉不要!”
明蘭歪著腦袋,把一張俏生生的臉過來,笑道:“不要!您拿去吧!”
老太太笑的直拍明蘭,兩個笑倒在一塊兒。
這頓飯,老太太一直聽著明蘭嘰嘰喳喳講述顧府人眾,一會兒說,一會兒笑的,明蘭心裏難過,知道這日以後怕不能常見老太太了,便著意飾太平,活靈活現的把新嫁的日子說的有趣好玩,好似顧家一片幸福滿。
老太太也含笑聽著,用完飯,房媽媽吩咐丫鬟把桌子碗碟都撤下,合上房門出去。
“我有話問你,你坐好!”老太太肅了神,明蘭和相多年,知道是要說正話了,連忙奉上茶盞遞過去,然後乖乖坐好,等待訓話。
看著明蘭極力扮出的笑容下藏的倦意,老太太不糾結,自從聽房媽媽轉述崔媽媽的話後,也十分為難,這種房幃私之事並非旁人好過問的,最好看見也當沒看見;老太太心緒百轉千回,最終開口:“他……待你可好?”
明蘭努力不讓自己的思路歪掉,緋紅著麵頰,低聲道:“蠻好的。”您問哪方麵?
老太太開合了一下,不知怎樣問下去,索調轉話題:“你府裏現在何人管事?”
明蘭遲疑了一下:“呃……這個,孫不大清楚。”
老太太目中似有責備,想了想後歎了口氣,聲繼續問:“你府裏房舍園子可好?聽說那兒原是先帝重臣之宅,荒廢了快有十年了,是否需要修繕?”
明蘭一臉茫然:“唔……這我不知道。”連臥室都沒怎麽出,府邸長啥樣都還不清楚。
老太太眼睛有些瞪大,臉再度發黑,急聲追問:“那你府裏現有多定產?”整日和夫婿窩在一塊兒,至得說些啥吧!
明蘭扭道:“這……孫也不曉得。”床上並不需要說很多話,不是睡覺就是運。
一問三不知,老太太仰天無語,呆呆的看著小孫,培養出一個十八般武藝全能的,到末了卻一概沒用上,這位新姑爺隻需要技層級最低的本領就夠了。
明蘭愧難當,滿心慌的想了半天,囁嚅道:“祖母別憂心,其實他待我真的蠻好的。”
老太太渾無力,隻長長歎息。
“……祖母,明蘭曉得您的意思,明蘭會當心的。”明蘭知道老太太是在擔心,其實也知道自己境其實很麻煩,不是不想鬥,而是這兩天實在沒功夫。
“罷了,說說看,這兩日你姑爺可有什麽不順心的?”老太太不歎氣了,又問。
不順心?明蘭覺著他不順心,後媽難纏,老哥半死,一家子極品親戚,想了想,忽輕聲道:“祖母,依我看,他……似是想承襲寧遠侯的爵位。”顧廷煜病膏肓,能活多久都是問題,這時不可能再生出兒子來了。
“哦?”老太太來了興致,目興味,“何以見得?”
明蘭捧了碗茶到老太太麵前,斟酌著語氣:“孫也是親眼見了,才知道他對顧家人不是尋常的不和,幾可說是‘厭惡’了;京城這許多地方,若他真想與顧家一刀兩斷,些往來,沒的住這麽近做什麽,皇帝賜哪裏不?”
老太太點點頭,接過茶盞,用茶蓋輕輕撇去茶沫:“有理。”
明蘭坐到老太太邊,輕輕皺起眉頭:“孫不懂就在這裏;年前就聽說皇上有意讓他襲爵,還連連召見襄侯,他為何……?”
話沒說明,但老太太已明了,微笑道:“你的意思是,若是他真想襲爵,襄侯府豈不更妙,財帛既,又可擺那起子汙糟人,可是這麽意思?”
明蘭點點頭,其實是討厭應付那些極品親戚。
“你到底還年輕,不明白裏頭的幹係。”老太太輕輕笑起來,拍拍的手,溫藹道:“你想想,一樣是頭上著石頭,是繼室後母好應付些,還是禮法周嚴的嗣母好應付些?”
明蘭心頭恍然,似有些明白了。
老太太眼中著些許意味不明的閃,笑道:“你姑爺本就是寧遠老侯爺的嫡次子,長兄無嗣,他襲爵是天經地義,不用承任何人的,隻消皇帝推一把便了。雖說如今是襄侯府顯,寧遠侯府冷清頹落,可凡事不能看外頭,這會兒省心了,以後有的是麻煩呢。”
明蘭大啟發,恍然大悟。秦太夫人是繼室,別說顧廷燁,就是自己,正經的婆婆其實是已過世的白太夫人,隻消禮數上過得去就行了;可如果顧廷燁想承襄侯的爵位,他以外係本宗,以後不論是襄侯老夫人,還是一幹同宗兄弟,他都得厚待著,照看著,否則便會人說‘忘恩負義’的閑話,以後煩心事不斷。
老太太慢慢的向後靠去,舒適的臥躺在炕頭上,閑閑道:“你姑爺這人,怕是個子桀驁的,生平最恨人掣肘的吧。”老太太經典點評,明蘭用力點頭,這句話真是沒錯。
老太太看了一眼,忽道:“這般子的男人,你隻記住了,一是莫要和他著來,……嗬嗬,不過,你也不過他!”明蘭苦笑著歎氣,老太太接著道,“還有,看他幾番作為,應是個眼裏不沙子的明白人,你想做什麽就直去說,莫要弄奉違那一套,不要藏著掖著,假作‘賢惠’,夫妻反生隔閡!”
明蘭垂下眼瞼,點了點頭——崔媽媽,你傳話好快。
老太太看明蘭神,知還未全明白,索一言說開了,盯著明蘭,語氣發狠:“‘賢惠’這東西,不過是黃泥塑的菩薩,孔夫子的牌位,裏拜拜便是,你若真照做了,有你悔一輩子的!……你記著,你男人是你至半輩子的依靠!你就是不喜歡他,也要拿住了他!別旁的人得了空隙!不要擺什麽清高的臭架子,便是男人沒那花花心思,也得你有能耐看住了!”似是說的急了些,了口氣,角苦,才道:“你,不要學我。”
明蘭頓時淚水湧出,伏在老太太膝頭哭泣起來,從很早前就知道,老太太對的種種教誨多是在彌補自己當年的缺憾,對明蘭的幸福期盼,某種程度上也是自己的一種寄托。
明蘭輕輕著老太太蒼老皺褶的手,輕聲道:“當年莊先生說史,孫最喜《前金史韓柏》一篇。韓大將軍以孤城千卒抵數萬大軍,眾人皆勸其降,他堅不從,眼看兵敗城破,他橫劍於頸項,隻言,謀事在人,事在天;不謀,未以搏一命。話音未落,對頭峰坳山洪發,敵軍被淹過半,危難自解。”
明蘭的聲音漸漸清朗,一字一句道:“孫謹記祖母教誨,會用心過日子的。不論順境逆境,決不輕慢,決不托大,決不驕橫,決不疏忽,不怨天尤人,也不輕言放棄。誰知道呢,興許老天開眼,孫終能……春暖花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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