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十天前,前院忽然喧嘩起來;我一問,差點死過去。”華蘭麵容慘淡,“那起子黑心肝的婆子,竟讓實哥兒獨自午睡,也不留個人看著,們全去外頭喝茶聊天去了!實哥兒如今很會爬了,他醒過來後便滿床爬,偏床邊放了個熏爐,小孩子不知道,打翻了熏爐,還滾落床下,那熏爐裏的火灰就落在實哥兒上!”
“啊!”明蘭驚起來,“可有傷著?”
“可憐我那實哥兒,哭了好一陣都沒人理睬。”華蘭聲音中充滿了恐懼,輕道,“幸虧有莊姐兒……”
“關莊姐兒什麽事?”
華蘭麵上泛起一陣愧:“……都是我不好,隻記掛實哥兒,疏忽了;這孩子知道我放心不下,就常甩開母,每日都跑去前院瞧弟弟,人小,旁人又不防備,是以也無人知覺。母來告狀,我心煩,還狠狠斥責了。那日,莊姐兒又跑了去,聽見屋裏實哥兒在哭,連忙跑進去一看,隻見弟弟滾在地上哭號,一頭一臉都是燙起的泡!莊姐兒抱不弟弟,隻好把弟弟上的火灰全都撣開,可憐的手,也燙起了好幾……啊,快進來,莊姐兒,快來見你六姨母!”
一個小小的孩急急的跑進來,明蘭一把抱住,在腦門上用力親了一口:“乖孩子,姨母看看你的手。”
莊姐兒稚氣的麵龐也泛起了人才有的驚懼,怯生生的出兩隻小手,短白的指腹上有幾深玫瑰的暗斑,小孩的回手指,稚的聲音:“姨母,我早不疼了,弟弟上才燙的厲害呢。”
明蘭連忙去看翠蟬懷裏抱的男孩,他正睡著,隻見他秀氣白皙的麵龐上,額角上目驚醒的一紅腫,應當是摔出來的;沿著右邊眉往臉頰下,一排細碎的深紅燙疤,其中最驚心魄的一,恰恰在他右眼皮上!倘使當初有個萬一,他一隻眼睛怕要廢了!
男孩似有醒覺,微微嗚嗚了兩聲,莊姐兒忙上前輕拍了弟弟兩下,聲氣哄道:“乖,乖哦……”小小男孩似知道是姐姐的聲音,又沉沉睡了過去。
明蘭一陣心疼,再也忍不住,一把用力抱住莊姐兒,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華蘭看著這兩個孩子,悲從中來,伏在床頭也悶悶哭了起來,翠蟬連忙把男孩給旁邊的母,忙著扶起華蘭幫眼淚,連聲道:“二,你可千萬不能哭,這可是要落一輩子病的!”
明蘭趕抹了眼淚,抱起莊姐兒,滿臉驕傲道:“好孩子,你能替母親分憂,能救護弟弟,是個頂頂好的兒,頂頂好的姐姐,六姨母很是為你高興!你不要怕欺侮困難,你是袁家的嫡長,盛家的長外孫!看哪個敢欺負你!”
莊姐兒小小的綻開一個笑容,用力點點頭。
翠蟬把兩個孩子帶了出去,明蘭目送著他們出門,回頭含淚笑道:“姐姐把孩子教養的極好,將來姐姐會有福氣的!……呃,後來呢?”
華蘭也滿是自豪,欣而笑,平複了緒後,緩緩道:“我當那死老太婆會心中有愧,誰知竟反咬一口,說是莊姐兒打翻熏爐,弄傷實哥兒的!還要罰莊姐兒!”
“屁話!”明蘭也口了,“說一千道一萬,總是屋裏沒人伺候著,才會出事,若是有人在,哪怕是莊姐兒打翻了熏爐,也傷不到實哥兒!”
“誰說不是!”華蘭苦笑著,“家裏作一團,你姐夫回來後,氣的半死,要拿鞭子生生死那幾個婆子,偏被他娘攔了下來,大罵兒子不孝,還說要去祠堂跪祖先!公公知道後,立即發落了那幾個婆子,還要送婆婆去莊子裏‘靜養’;婆婆也不知哪裏學來的醃臢伎倆,竟找出一條繩子要上吊,口口聲聲‘天下沒有為了兒媳婦而慢待發妻的道理’,把公公也氣的險些暈厥!這事便不了了之了,好在兒子總算要回來了……”
明蘭聽的無語,華蘭角浮起一抹淺笑:“你姐夫看了實哥兒的傷,也是嚇的一頭冷汗,著實氣不過,又無發泄,於是……嗬嗬,”笑的古怪,“那死老太婆往我這兒前後送七八個通房侍妾,你姐夫當晚就把那兩個最出頭的,每人各打了五十板子,打的半死後丟出忠勤伯府大門!又把另兩個剝了裳,們赤跪在院裏一整夜,第二日們就病了,然後被挪了出去。剩下那幾個如今老實的很,連頭都不敢,生怕你姐夫遷怒了。”
明蘭失笑:“竟有這事。”
“死老太婆知道後,又來鬧了一場,我當時就著一把簪子指著嚨,我說‘要再敢提一句抱走我孩兒的事,我立時就死在當場’,隻好去打罵兒子,直把你姐夫抓的滿臉都是傷,幾天都沒能出門見人。”
一段驚心魄的過往說完後,兩姐妹久久無語,頭靠頭挨在一起倚著,俱是傷懷;過了好久,華蘭才道:“這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呀!我如今鎮日害怕又出什麽幺蛾子。”
“也……不是沒有辦法治。”明蘭悠悠的一句。
華蘭立刻起子,兩眼發亮,抓著明蘭低道:“有什麽法子?快說!快說!”
明蘭沉不語,華蘭急了,連連追問,直把明蘭晃的頭暈,明蘭為難道:“這不是什麽好事,不過是個餿主意罷了。”
“餿主意才好!正配那老太婆!”華蘭目熾熱。
明蘭咬了咬牙,好吧,生平第一次大型謀詭計開始了;道:“前陣子,我聽聞家裏出了一檔子事。太太……想給大哥哥納妾,大嫂嫂當即就病了。”
華蘭角輕諷:“我那弟妹好福氣,比我強多了,納個妾室也死不了的。”
明蘭心裏輕歎,也能理解華蘭的心態,繼續道:“別說哥哥不願意,爹爹也覺著太太沒事瞎鬧,於是……咳咳,他一氣收用幾個通房丫頭。”
華蘭似乎有些明白,輕輕問道:“所以……?”
明蘭攤攤手,為難的說出最後的結論:“太太如今沒功夫去管嫂嫂了。”
華蘭睜大了眼睛,明白了。
“這,嗎?”華蘭遲疑。
明蘭淡淡道:“袁家是否可能休了你婆婆?”
華蘭頹然坐倒,搖頭道:“不可能,到底生兒育了,忠勤伯府丟不起這個人,那休書也不過是嚇嚇罷了。”
“那你公公是否可能把你婆婆一輩子丟在莊子裏‘靜養’?”
華蘭眼神絕:“也不,別說旁人;就是你姐夫,也不忍心婆婆永遠在莊子裏吃苦。”
“那你還有什麽法子?”——其實,話倒過來說,袁家也不可能休掉華蘭就是了。
“沒錯!沒錯!”華蘭重重捶著床板,低聲道,“日子過的這麽舒服!該給公爹納幾房年輕貌的妾室了!……可是,公爹房裏的妾室都婆婆看的死死的呀!”
明蘭搖著左手,用力低聲音,湊過去道:“第一,哪有兒媳婦給老公公納妾的,傳出去豈不笑死人;第二,不用隨便納妾,要納一個你婆婆不能輕易打殺的妾。”
華蘭何其聰明,沉片刻就明白了:“你讓我去找大姑姑?”
“對。”明蘭道,“去找壽山伯夫人。”
“肯幫我嗎?”華蘭懷疑,雖然很喜歡自己,但是……
明蘭幹脆道:“不是幫你,是幫自己的娘家!等從老家回來後,必然會來看你,到時候,你屏退眾人,把一切跟攤開了說。先說你的苦楚,你的委屈,把傷的孩子給瞧,把傷往厲害了說!然後再和講鄭莊公和共叔段的故事……”
“我知道!”華蘭眼中終於泛起了彩,“春秋時的鄭莊公和共叔段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是因武薑太後偏心,一意偏袒共叔段,倒行逆施,終於釀兄弟鬩牆!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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